夜幕沉沉,圆月高挂,街巷寂寥无声。
天机阁,空明执着一盏昏黄的夜灯,叫醒了坐在门前打盹的圣谷子。
“阁主,已经这么晚了,您等的人今日应该到不了了,不如回屋歇息吧。”
圣谷子眼眸半睁,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再等等,在路上了。”
空明不解,嘟囔了句:“今日午间您就说在路上了,京城也就这么大的地方,怎会走到现在还没到…”
“是啊。”圣谷子缓缓道,“京城是就这么大点地方,奈何她啊...是个路盲。”
他抬头,瞥了眼天机阁的牌匾,开口道。
“将那灯笼再挂高些。”
“路,路盲?”
空明一噎。
阁主是说,闻名于江湖的制毒高手九霄,是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盲?
这怎么可能…
虽然心下诧异,他还是乖乖听了圣谷子的话,踩着凳子撑起竹竿,将牌匾上的灯笼支得更高了。
圣谷子却突然正眼瞧了他一眼,盯着他身上杏黄底绣着喜鹊攀枝的团花锦衣,皱眉道。
“你有什么喜事?”
这小子也不知抽了什么疯,连日穿得鲜艳无比,一遛艳色衣裳,瞧着都晃眼睛,比年画里的童男童女还喜庆。
空明一手撑着灯笼,一手不好意思地挠头,脸色微红,扭捏道。
“是少阁主指点的,怎么了阁主,这样穿,不好看么?”
圣谷子:“…”
从前多朴实素净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空明眨了眨眼,刚要说话,便见茫茫夜色中突然出现了一角绯红。
一头戴斗笠的红衣女子出现在街巷尽头,披肩的长发随着夜风轻舞,脚步如鬼魅般莫测,几步便走到了天机阁门前。
“九霄,你这认路的本事越活越回去了。”
圣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熟稔。
那绯衣女子揭了斗笠,露出神色冰冷的一张脸,空明看得一愣。
眉眼深邃,艳色无双,好美的女子。
世间好看的女子不少,但面前这人黛眉入鬓,轻挑的眼勾起一丝蛮横和霸道,周身的侵略性气息逼得人不敢直视。
“老东西,分明是你信中没写明地址,害我在这臭京城绕了大半日,浪费的时间够我炼出半炉丹药了!”
九霄冷哼一声,将银剑撂在桌上,“砰”地一声吓得空明一哆嗦。
“那药人呢?”
“你这急三火四的性子,也不看看如今都几时了。”
圣谷子懒懒起身,对着空明道,“今日太晚,明日一早你便去容府,叫她带人过来。”
“容府?容将军府?”
又是容府。
九霄蹙眉,她今日是不是和容府太有缘了。
“你在容府有熟人?”
“怎么?”圣谷子问。
“今日机缘巧合,碰见个偷学我独门秘术的小贼,大抵就住在容府,明日见了你那人,我正好打听打听此事。”
圣谷子随意点了点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翌日。
云青钰晨起不久,便听白鹤在门口禀告,说空明请他去一趟天机阁。
她心中一喜,知道定是九霄到了京城,忙叫人去唤清墨过来。
匆匆吃完了早饭,她问白鹤道:“宫中情况如何?”
“小世子一切都好。”白鹤答,“方才玄武来报,说王中丞带着一众大臣,今日上午要去看望小世子呢。”
云青钰换了身衣裳,点头道。
“既如此,你告诉桐儿准备好,我下午再带他进宫。”
这中间的空隙正好抽出时间,去天机阁一趟。
将清墨交到九霄手上,她也算能放心了。
“世子呢?”
“世子一早便出了门,和琅琊一道去见容家军中各位参将了,说要商议日后京中的兵防一事。”白鹤禀道。
云青钰蹙了蹙眉,“这样急…”
自容笙独自带兵奔赴禹城开始,她便察觉到容笙似乎过于急迫地解决京城之内的纷争。
白鹤道:“也许是因为小世子独自留在宫中,主子不放心吧。”
外头来人报,说清墨已等候在门外,云青钰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结此事。
“世子回府后你叫他等我,下午我和他一起去未央宫。”
她嘱咐了一句,便带着清墨出了府门,快马去向天机阁。
清墨听说云青钰真的请来了九霄,神色难掩激动,内心还有些小紧张,被半夏嘲笑了一路。
直到看见天机阁中,那坐在正堂盛气凌人的女子时,两人又齐齐一愣。
从前听云青钰称九霄为“美人”时,他们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如今亲眼见着,才知她所言不虚。
只是九霄行踪成迷,整个大周见过她的人甚少,云青钰久居京城,怎么会知道她的相貌呢…
“嗬,好.嫩的小药人。”
九霄眼神在几人中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清墨身上,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
那模样不像是来医病,倒像是猎人遇见了有兴趣的猎物,美眸里犯着异样的亮光。
清墨被她的眼神盯得发毛,“…见过九霄前辈。”
平心而论,九霄长相是极美的。
只是她五官轮廓深邃,飒然的异域风情使她的美带着不可忽视的攻击性,有种“只可远观”的距离感,让人望而生畏。
如此貌美却气势凌人的女子,绝不是一般男人能掌控得了的。
就连一向大胆的明夏都忍不住为清墨默哀,更别提昨日就被九霄震住的空明了。
“前辈,我这弟弟还小,可别吓坏了他。”
云青钰轻笑着上前,将清墨拉了过来。
“还请先把脉吧。”
九霄这才抬眼,细细打量了云青钰一番。
看来,真正有趣的是这位姑娘。
满屋子的人都怕自己,偏她不怕。
九霄眯了眯眼:“你便是圣谷子那关门弟子?”
“前辈慧眼。”云青钰弯了弯眼睛,“我师父古怪难伺候,只有我能稍稍忍受一二,开门弟子,关门弟子都是在下一人。”
圣谷子嘴角抽了抽。
“九霄,我这徒儿蠢笨不才,让你见笑了。”
云青钰上前捶腿,笑眯眯道:“师父才是说笑,能得我这样天资聪颖体贴恭敬的徒弟,是您一百多年修来的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