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眼廓凹陷，周圈的皮肤褶皱变形，呈现出病态的紫红色。
脸颊上几乎没什么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如同挂在空荡荡的眼眶上，状若女鬼。
路过的宫人都将腰弓得很低，不敢抬头，更别提直视她一眼。
生怕露出一分惊吓或恐惧，就会被当场杖毙。
唯有云青钰笑着走上前，声音竟还带着些愉悦。
这愉悦不是幸灾乐祸，而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参见永宁公主。”
云青钰勾了勾唇，见到这样半人半鬼的永宁，的确让她心情大好。
谁说天道不公呢？
前世永宁仗着身份尊贵，不知用酷刑折磨了多少可怜人，云青钰亦是其中之一。
如今造下的孽，如今终究报应在她每一寸皮肤，每一处骨肉上了。
永宁冷冷俯视着轿下这花容月貌的女人，眸中闪过难以抑制的怨毒。
自从她被毁容后，就格外嫉恨长相美艳的人。
说起来，除了金菊宴上那一场比试之外，云青钰并没做过更多激怒她之事。
可她就是讨厌这个女人。
若说是因为谢潇的关系，云婉那贱人明明才是谢潇的意中人。
她的确嫉恨云婉，也将她活活折磨至死。
越美的女人，死相便要越凄惨，她倒要看看，那贱人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勾引谢潇不成？
这才对。
天底下惹她讨厌的女人，都该死，包括云青钰。
可上月入宫时，嘉庆帝说，容家现在还动不得。
那她便等吧。
等到容家覆灭，看云青钰到时还有何倚仗。
永宁闭上眼睛，示意下人抬轿进宫。
眼不见心不烦。
云青钰笑着收回目光。
行至宫中长廊时，又听见前头起了哄闹声。
原来是一个小太监不小心抬头看了永宁一眼，吓得跌倒在地，被公主府的人拖下去活活打死了。
一条人命，就这样消失得无声无息。
鲜血顺着长廊的台阶流下，被手脚麻利的宫人泼了一桶清水，迅速清理干净。
大理石台阶映着璀璨宫灯，光洁如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听说永宁公主自受伤后，性情越发残暴，时常有尸体从公主府被抬出来！如今一看，倒是真的…”
朱雀嘟囔了一句。
“造孽。”
云青钰淡淡道，随即又想到什么，微微蹙起眉。
“世子，你有没有发现永宁的这冲动暴戾的脾气，和太子很像？”
在演武场中，在东宫中，太子也曾面不改色地杀了下人泄愤。
人都有冲动之时，但他们如此暴虐成性，实在罕见。
容笙点头：“是有些，毕竟是姑侄。”
朱雀抖了抖：“但这也可怕了吧。”
“是很可怕。”
云青钰眸光轻闪，话音一转。
“不过如今，我正需要她的可怕。朱雀，红绫那边可安排好了？”
“是，都是按少夫人说的做的！”朱雀立即道。
云青钰抓起容笙的袖子，冲他眨了眨眼。
“走吧，太后寿宴，福寿殿热闹得很，我们可不能迟到，万一有好戏可瞧呢？”
容笙颔首，手臂僵了僵，终是任由她拉着去了。
三人没走出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喊了句：“小妹！小妹！”
似乎是哪位大人找不到自己的家眷了。
云青钰并没有在意，拉着容笙往前走。
可后头的叫声不停，反而越来越近了。
“小妹！等等！哥哥找你找的好苦啊！”
“小妹，别不理我啊，诶，慢点啊！”
“小妹，你不要哥哥我了么，呜呜…”
那人撕心裂肺地嚎了出来，感情过于充沛，引得路过的官眷纷纷驻足。
云青钰也忍不住回过头。
只见三步之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着锦袍的圆脸少年。
脸圆，眼睛更圆，嘴巴委屈地扁着。
见她回头，又立即傻笑起来，颠颠地跑上前，作势要一把抱住云青钰。
“小妹！你终于肯理我啦！哥哥可想死你了！”
云青钰闪开了身子，皱眉看着他。
“你认错人了。”
“你就是我小妹，我都在这等了半天了，绝不可能认错！看你这双眼睛，和姑姑长得一样好看！我说嘛，我们宋家的女儿就是漂亮！”
少年嬉皮笑脸地哈哈了两声，热情道。
“可算找到你了！也不枉我背着我爹偷偷混来大周，这要是被他发现了，又该拿藤条抽我了！小妹，到时候你可要给哥哥我说情啊，我…”
这人废话一箩筐，抓着云青钰的胳膊说个没完。
云青钰却抓住了重点。
“宋家？”
仔细看看，这少年虽穿得光鲜华贵，衣裳和靴子的样式却不是大周常见的款式。
“你是西洲宋家的人？”云青钰问。
“正是！瞧我这脑袋，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宋澈，宋竹青是我爹，我呢，正是你亲表哥！”
宋澈自来熟地冲着云青钰笑，又指着容笙道。
“这位便是妹夫吧？别说，我们宋家人眼光就是好，我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子啊！亏他们还说轩辕那个百里遥多么英俊，依我看，简直不如妹夫的一根头发丝啊！”
宋澈啧啧了两句，痛惜道。
“可惜了，这么好的人却盲了眼睛，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容笙：“…”
云青钰拧起眉。
她被宋澈过分的热情搞得头疼，也不准备和宋家人有过多牵扯。
“你有事吗？”她问。
“没事，哥哥就是来看看你，看到你就放心了，那哥哥先走了，一会被我爹发现了可不得了！”
宋澈笑呵呵拍了拍云青钰，没走出多远，又紧张兮兮地跑了回来。
“对了，小妹，你家府上怎么走？”
“我家？你要住在我家？”云青钰瞠目。
“当然了！我是瞒着我爹来的，不住你那住哪？你想看我爹打死我吗？而且你是我妹妹，你家就是我家啊！你说是不是，妹夫？”
宋澈一脸理所当然，随手指着朱雀道。
“就你吧，给小爷带路！”
云青钰刚要说话，却被容笙打断了：“朱雀，送宋公子先回容府。”
朱雀点头，宋澈也乐了，大摇大摆地跟着走了。
云青钰蹙眉道：“理他做什么？宋家的人应该住在驿馆，而不是容府。”
“不仅是因为你，我也有事要问宋家人。”
容笙慢声道。
“走吧，寿宴马上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