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历代武试头名将由皇帝亲封为武安大将军。
武安将军一衔并非虚职,而是在京城中享有练兵调遣之权,有机会培养自己的亲卫队。
因此,朝廷各方势力都想争夺武试的头名,谢潇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前世,得了武安将军之位的正是琅琊。
在谢潇举兵谋反之时,琅琊已经掌控了京城八成的兵力,亲手为他打开了京城的大门。
嘉庆帝到死也没有想到,自己亲封的,那个沉默寡言,稚气诡异的少年,竟从一开始便是谢潇的人了。
只是今生…
云青钰随手捏着栗子壳,眸光冷厉如冰。
没有琅琊的武功和自己的奇门卦算之术相助,谢潇想要得到武试头名,掌握京城兵力,怕是痴心妄想了。
空明被她眸中的冷意激得一抖,开口道。
“对了,还有一事,云睿大概今晚便会入京。”
“总算到了。”
云青钰冷笑了声,将栗子壳扔进火炉中,火苗瞬间蔓延到褐色果壳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我也…等他很久了。”
“武试快要开始了,琅琊要用的药你尽快备齐。”
她起身套上斗篷,几步走到门口,又突然止住了脚。
“那个,你这有没有清心败火的药,给我拿些。”
空明疑惑:“您上火了?”
他打量了云青钰一眼,回身拿了两包秋菊茶。
“一日两次冲泡。”
云青钰抓着茶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夜,大理寺监狱。
牢房中满是血腥之气,稻草堆上头躺着一个女人。
她裹着件血迹斑斑的破烂囚服,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血色浸透了全身,四肢无力地垂落,毫无生气地歪在角落。
若不是胸口虚弱地起伏着,任谁都不会认出这是个活人。
此人正是季淑然。
她怎么都没想到,云青钰给她的那份名单,竟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可怕的下场!
这暗牢刑罚之残忍,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在这里,连自尽都是种奢侈,只能吊着一口气,忍受着全身上下那种疯狂的刺骨之痛。
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人间地狱…
忽然,栅栏处传来一声呼喊。
“娘亲!”
季淑然抬头,认出来人之后,她眸光迸出一股激动,连滚带爬地蹭了过去。
“睿儿!我的儿!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
云睿险些没认出来,面前这个脏污不堪,鲜血淋漓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明明两年前他离京之时,季淑然还是堂堂军侯府的主母,珠光玉丽,京城哪个贵夫人都要高看她几眼。
而云严也颇得盛宠,仕途上风光无限。
没想到如今…云严被革职,母亲被下狱,整个侯府瞬间没落了下去。
“娘,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怎么会和黑风寨扯上关系,你又从哪来的那份名单?还有二姐,我听说她未婚有孕,还惹怒了永宁公主...”
“还不都是云青钰那个贱人!”季淑然咬牙切齿。
“长姐?”云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睿儿,别问了…”
季淑然重重地咳了两声,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她几乎昏过去。
“你快走,带着你姐姐离开京城!好好做你的官,别,别再管云府的事了!”
云睿皱眉:“为什么?”
“还有,别轻易去招惹云青钰!离她远远的…”
季淑然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昏了过去。
狱卒见状,立即跑去请大夫,又将探监的云睿赶了出去。
云睿走出大理寺暗牢,脑中一直回荡着季淑然最后的话,眸色也变得深沉起来。
他长相斯文,一张娃娃脸透着稚嫩,看起来就像个单纯善良的少年文人。
但此时,眼角眉梢却多了几分算计的阴戾。
小厮牵着马上前,问道:“大人,咱们今夜…在哪落脚?要不要小的去找个客栈?”
云府被幽禁,云睿虽回了京城,也是有家不能归。
“去什么客栈?云府被封了,我不是还有一个亲人呢么?”
看来,云家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和他这位长姐有脱不开的关系。
云睿掸了掸衣袖,悠悠道。
“走,去容府。”
容府。
云青钰听说云睿在外求见,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唇角露出了然的微笑。
上次见到这位弟弟,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
回想起云睿,她脑中只有他提议将自己挂在城门鞭尸时,那张扭曲与得意的脸。
与面前这位白衣青袍,圆脸稚嫩的少年相比,简直看不出半分相似。
云青钰心中讽刺。
果然世间最可怕的,是人心。
“长姐!”
云睿快步走到云青钰面前,如从前在家中一般唤他,声音中还带着不加掩饰的亲昵。
“我刚回来,就听说家中出了事,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母亲还有二姐,他们不会有事吧?”
他面色担忧,怎么看都是个满心依赖长姐,不谙世事的幼弟。
“是圣上下的旨意,结果怎么样还不好说。”
云青钰勾着唇看他,笑中没有一丝温度。
“不过,他们触发了朝廷律例,有罪就该当罚,你说是不是?”
云睿脸色僵了一瞬。
这种冷冰冰的口气…云青钰从没对他如此疏远过。
可,不该如此的。
他在云青钰面前,一直是个体贴关怀的幼弟,甚至在他亲姐姐云婉和云青钰闹矛盾时,他还会帮着云青钰说话。
云青钰一直待他很亲厚的…
“睿儿,你还没叫人,这位是容世子。”云青钰突然道。
云睿闻言,这才转头,看向坐在正堂中的男子。
他从前只说过容笙是个瞎子,这一看,才发现他容貌极其英俊,气质清贵,恍若天人。
“方才一心担忧家人,是我失礼了!小弟云睿,见过姐夫。”
容笙没抬头,手中的茶盖轻轻拨动着茶沫,淡淡道:“不必多礼。”
云睿点头,似乎一点都没听出容笙的冷淡。
“夜色已深,不敢打扰长姐和姐夫休息,不如我先回房,明日再来找长姐说话。”
他语气自然,仿佛留宿容府是件理所应当的事一样。
云青钰看了他一眼,笑意越发深了。
“好,既然家中不便,你就住在这吧,我叫人给你收拾出一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