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深吸了口气,心中燥怒不已。
“闹什么!”
他看向几人,沉着声道:“下场殿选,是你们最擅长的奇门异术,真要在这个关头放弃吗!”
“可永宁公主…”
“跟我回府!殿选之前,我必会让你见到公主,公主也会将你们引荐给陛下!”
谢潇冷声道。
“但,谁若敢这个时候逃走,我便禀告公主!永宁公主生气的后果,相必你们都清楚!”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听说公主前几日还当街砍死了一个女人,如此暴虐的性子,他们不敢轻易招惹。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暂时同意回了谢府。
谢潇却暗自咬了咬牙。
永宁如今是不会见他的,但武试一事,必须要由她出面解决。
他一定要拿到京城的兵权!
他该怎么办…
此时,云青钰已经离开了演武场。
回容府的路上,她特意去了趟蜜饯铺。
老板告诉她,清墨来过一次。
这回,他将她的纸条带走了,却没留下任何给她的回信。
云青钰闻言,不由暗骂了两句。
这臭小子!占便宜倒不手软!
那纸条上,是她凭记忆写下的,恢复药人常人.体质的秘方,以此来换与他相见一面。
虽然是她前世听师傅鬼谷子说的,方法极其繁琐,她并没有亲自试验过,可这也是极珍贵的药方了。
她敢说,全天下知道此方的未必有第三个人。
清墨竟然就这么拿走了?!
云青钰瞪了瞪眼睛,她非要找出这小子不可!
她翻身上马,路过街道时,听见百姓仍在议论着春月楼之事。
云青钰面上浮起冷笑,听闻嘉庆帝给云婉请了大夫,不知能不能捡回她一条命。
她险些忘了。
这么好的消息,怎么能不让季淑然知道呢。
她将马头一转,朝着京城的贫民区奔去。
骏马跑过长巷,路过一片破败残损的瓦房,最终停在一处破破烂烂的小院外。
刚一进门,就看见一满身脏污的男子,正跪在井边打水。
他头发蓬乱,如此寒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破得看不出原样的薄袄,浑身都发着抖,漏洞的草鞋前头,露出几个冻得通红的脚趾。
云青钰盯了半晌,才认出这是云严。
云严看见她,凹陷的双眸中迸发出一股恨意,凶狠地扑了过来。
“孽女!”
“是你将云家害成这样!你还敢来?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你…”
话音未落,便腿脚一僵,自己摔在了地上。
云青钰懒得多看他一眼,直接走进了茅屋。
一股阴冷的霉味铺面而来,夹杂着腥气和苦涩的汤药味道,令人作呕。
她蹙起眉,看着歪坐在炕上的女人。
“竟然还没死,算你命大。”
“贱人!咳咳…你来做什么!”
季淑然恶狠狠地盯着她,面色憔悴得可怕,短短几日仿佛老了二十岁,声音沙哑如鬼。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不干脆灭了云家!”
她哆嗦着嘴唇,喃喃道。
“你,你是故意的!留着我这半条命,看我苟延残喘,不死不活,贱人!你,你好狠的心!”
“想干干净净的死?你不配。”
云青钰冷冷道。
“不过,我来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云青钰一字一句道,“你没发现,你那宝贝女儿好几日没回来了么?”
“…婉儿?”季淑然睁大了眼睛,“你把她怎么了!”
“不是我…是永宁公主。”
“她惹了永宁,脸是彻底毁了,你最好祈祷她命大,能在永宁的剑下捡回一条命。”
“不过,就算她没死,能不能活着走出公主府,也很难说。”
云青钰勾了勾唇。
“毕竟永宁的手段有多精彩,你们是见识过的。”
季淑然愣了半晌,突然尖叫一声,痛哭道。
“是你,是你害了她…一定是你!”
“婉儿,我的婉儿!”
她哀嚎道。
“她是要做贵人的!算命的说过,她是天生凤命,万人之上!她是要做皇后的啊!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说着,她如同疯了一般,挣扎着向云青钰扑来。
被子被掀开,露出她双腿残破的烂肉,血肉模糊一片。
云青钰淡淡瞥了她一眼。
“季氏,这是你们应得的!”
她没理会疯狂叫嚷的季淑然,转身走出了房门。
季淑然的惨状,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在沾满血腥的暗牢中,那生不如死的折磨与摧残,那无休止的梦魇与煎熬。
然而这些,都比不过心中的悲怆。
被高高在上的权贵肆意糟践,被骨肉血亲背刺,被所爱之人负心背叛。
她恨,恨不得撕碎仇人,亲手送他们下十八层地狱!
然而最可怕的是,滔天恨意会在日复一日的作践中,变得一点点迷惘,麻木,最后化作了绝望。
对世间一切的绝望。
若人间尽是蝇营狗苟,负心忘义之人,活着又有何趣?
云青钰垂眸,浑身变得冰冷起来。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种滋味,她曾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咚!”的一声。
门口忽然传来响动,云青钰恍然抬头。
容笙缓缓走了进来,青衣玉冠,神俊清贵,与这脏污不堪的小院仿佛处于两个世间。
她心中顿时一跳。
是了,让她再此获得求生勇气的,是前世的容笙。
虽然那时,她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她…终究等来了一丝温暖。
“猜到你会在这。”
容笙蒙着双眼,却精准地判断了云青钰的方向,朝她伸出了手。
“回家。”
琅琊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像一条毛茸茸的大狗,“唔唔”了几声,嘴边费力地蹦出几个字。
“姐,结—姐?”
云青钰惊喜地看着他。
“琅琊!你能说话了!”
...
此时,公主府内。
云婉浑身缠着纱布,浑身传来的剧痛让她只能一个姿势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
嘉庆帝派来的太医开的几副药,竟然让她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永宁这两日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这却让云婉更加恐惧。
与其活着在公主府受那些刑罚,还不如干脆让她死了!
她急喘了几声,绝望地往窗外望去。
如今她动弹不得,只能靠着床对面的一扇小窗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突然,一道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郎朗月色下,一少年身着黛色长袍,静静从花圃对面的廊下走过。
人影只是一晃,云婉却猛然认了出来。
黑袍人!
竟然…是从前出现在云府的那位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