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不能自己和我说吗?”
电话的另一头,薛以芷喃喃自语地放下了电话。
她本来在翻阅一本古医书,想着能不能结合白天的行针多悟出一些经验,但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
算了,去看看也好。
薛以芷长舒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在窗口前伸了个懒腰,抓起床头挂着的小披肩匆匆出了门。
与此同时,在陈禹所在的阁楼天台。
某人正赤果着上身,任由月光倾泻在他那肌肉线条优美的胸膛上。
“萧七姐,你好了没有,我这都酸了!”陈禹没好气地抱怨道。
“不许动!人家好不容易要来了,你给我憋着!”白语凝不满地叫道。
灵感,这东西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自从她在叶云山的府上近距离观看过那副“诛”之后,心神就总是被其牵绊左右。
她隐隐有一种自己真能画出更好作品的感觉,但又抓不到什么实际性的东西。
虚无缥缈,你看得到它存在,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但是,今日在济世堂的一幕幕之后,她或许有些明白了。
如果是,诛大师的那幅画作是展示王的杀伐果断,那唯独能与之媲美的,就只有王本身的霸气。
所以她找来了自己的禹弟做这个苦力,准备近距离的感受和摸索艺术。
而然,在白语凝看到陈禹身上千疮百孔遍体鳞伤的疤痕之后,她彻底沉默了。
对于一个绘画大师来说,任何场景和图片的捕捉她都十分敏锐。
那些伤,有的是弹孔洞穿,有的是利刃划伤,三棱刺的刺伤,毒水毒气侵蚀,甚至还能看到炸弹破片的戳伤等等,一个比一个夸张,让人触目惊心。
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呀?
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一副好好的身体承受这么多致命的伤害?
白语凝越看越是入神,仿佛陈禹当初在北海摸爬滚打一路坎坷最后登临王座的一幕幕就发生在眼前。
“禹弟,你这些伤——”
她有些哽咽,更有些情不自禁地凑到近前,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上那些伤口。
都是真实的!
这些伤痕创口竟然都是真实的!
现在国内的监狱好像没那么乱吧?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伤痕?
白语凝想要问个清楚,但一抬头却看到陈禹那双深邃的目光正望着远山上的月亮。
“呼——”
他长舒一口气,语气中无比歉然地说道,“相比于那些战死沙场的先烈和兄弟,侥幸活下来的人,这些伤又何来的荣耀可言呢?”
听到这话,白语凝的身子微微一颤。
对于那些有的没的,她又不想问了。
此时此刻,就是一位孤高的王者,就那么干脆利落地坐在王座之上。
或许世人都以为他的身上是赫赫战功,他肩负着的是千百年的希望,他有数不清的光环和特权,他荣耀加身年少而轻狂!
但是,又有谁能想到,登临王座,脚踩着的,不只有敌人们的尸骨,还有兄弟们的英骸。
他真有那么自豪吗?真的令人觉得骄傲吗?
在陈禹的眼里,白语凝看不出任何答案,有的只是漫天彻地的悲伤,那些悔恨和不甘统统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薛以芷终于知道自己触摸不到的那部分模糊是什么了。
她想要画出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气,但却忽略了王者的悲伤,王者的身上也是遍体鳞伤。
坚毅!
果断!
英勇!
强悍!
无可匹敌!
悍不畏死!
但终究只是运气好。
他侥幸脱身,他死里逃生,他有多少次都想自己就这么死掉算了。
是什么,让这位王者一步步走到今天?
光是靠异于常人的意志力?这恐怕不够。
怀着这份不解与困惑,薛以芷缓缓抬起画笔,将王者高傲的头颅垂下,整幅化作的基调瞬间倾覆。
变得压抑,变得悲怆。
一副《孤王》,在她不知道是喜是悲的心情下,完成了。
薛以芷没有说话,她撇下花丢掉笔,做到陈禹身边,二话不说地钻进他的怀里,无声落泪。
即便陈禹没有坦白,但她已经能联想到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
原来,那个从小被她玩笑说‘生活不能自理’的小男孩,如今确实长大了。
“别哭,哭就不美了。”
“本来就没多漂亮。”
听到这话,陈禹微微一愣。
哪里是不漂亮?只是还没完全长开而已。
相比于其他六个姐姐,白语凝其实要小上两三岁,含苞待放而已,终有一天会变得更加漂亮。
一阵清风徐来,陈禹觉得有些凉了,于是劝道。
“七姐,回去吧,夜深了。”
“嗯。”
白语凝应了一声,但还是没能从压抑中成功解脱,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陈禹也没多想,拿起一旁的衣裳,站起来穿上。
或许她一会自己就好了。
然而,正在他一出神的功夫,阁楼的楼梯间竟然走上来一道倩影。
正是匆匆赶来的薛以芷,她在房间里没看到陈禹,此刻正有些着急。
“禹弟,你——”
下一秒,她的话顿住了。
面前,正穿着一副的禹弟,和泪雨婆娑像是受了欺负的七妹。
她的脸瞬间就飙红了起来,满脸羞怒地问道,“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陈禹微微一愣,木讷道,“没干嘛啊,七姐她让我——”
“这没你说话的份!”
薛以芷狠狠地瞪了一眼陈禹,然后连忙来到白语凝面前拉起她的手,“七妹,是不是禹弟欺负你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你还好吧?”
眼看着二姐上下不停地打量着自己的衣衫,白语凝的脸也逐渐红了起来。
“哎呀!二姐!你想什么呢?”她蹭的一声站起身来。
“二姐没想什么呀,怎么会呢!”
薛以芷连忙想要解释道,“呵呵,七妹,你还小,有些事不适合你现在做,况且你们还是姐弟,怎么可以——”
“我看我还是先回去。”
陈禹掉头就想开溜。
这算什么事啊?
好端端的,怎么二姐突然就上来了,白天出了那么多力,晚上茶余饭后都不用休息的吗?
但是,他哪里会想到,是某人的热心电话,才导致了现在的大乌龙。
薛以芷眉眼一竖,娇声喝道,“陈禹!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随后,她看了一眼白语凝,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只好以长辈的口吻说道,“你们俩都给我过来,如实交代!”
陈禹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交代个屁呀,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息,他着凉了,想洗热水澡!
话说,二姐,你可真是人间清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