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容德威说什么,对方已经不动声色的挂了电话。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边只剩下一片嘟嘟声,再打回去,再没有人接了。
“可恶,老头子就是偏心!”气得容德威将支在脚下的小板凳一脚踢出去老远,刚好撞在不远处的花盆上,盆子碎了,里面的黑泥撒了一地。
跑到门口去看,巷子口之前守着的人果然都撤了,只剩二楼看住林芊画的几个下手,那几个下手是容德威这些年在外面养的小弟,一直跟着他混,不是容义川的人。
容德威这才明白自己这些年是被父亲利用了。
父亲分明是利用他去鞭策他大哥,他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
父亲打从心眼里就没看上他这个私生子,平日里多宠他,全都是假象。
他不过是想把他这个儿子养废,让他不能跟容商渊争。
可凭什么?
父亲一辈子没有给他们母子名分,已然是苛待了他们母子。
为何那么狠心,临老了还利用他?
……
大约中午的时候,容商渊终于接到容德威的电话。
事情到这地步,容德威也算是豁出去了,父亲把给他的人撤走,他已经没有后路,但有些该算的账总应该算清楚,所以他是打算撕破脸皮了。
“大哥!”电话里容德威的声音居然显得格外亲昵,以往他都很少这么喊容商渊,一般都跟着别人喊“容少”。
容商渊起初只是不喜欢这个私生子弟弟的存在,却没有打算跟他敌对过。
是容德威一次次地针对,让他们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只是这一声亲昵的“大哥”,倒让容商渊心思恍了恍,不免冷笑一声:“德威,我终于等到你的电话。”
“看来还是我低估了你的承受力,自己的女人都已经在我手里了,居然还能这么稳当当地等我先打电话给你。”
容商渊眼睛闭了闭,心口抽紧重重忍住要喘出来的气,但声音依旧冷清,似乎听不出任何慌意。
“容德威,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无非是想让我让位于你,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事情闹到这么大,还不是你一路非得逼着我?”容德威的口吻急躁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如今也不可能再回去了,于是话锋一转,突然说:“我给你半天时间,你把五个亿带到我面前,别给我耍什么花样,也不准报警!”
“五个亿?”容商渊的声音有些为难,“一时半会你让我从哪里给你凑这么多钱?”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本事不挺大吗?这点小钱对你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了!”容德威又哼了一声,已经完全没有耐心了,“还有,告诉你,别试图带任何人过来,林芊画和你儿子还在我手里,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么大,我身上已经背了这么多条人命,也不怕再添两条给我陪葬!”
容商渊握住手机的五指扣紧。
容德威已经把话讲透了,他已经是亡命之徒,虱多不怕身子痒,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一个人把钱给我带过来,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别给我耍花样,要是让我知道你带其他人过来,别怪我给你女人和儿子苦头吃!”
半分钟之后容商渊接到容德威发过来的地址。
容商渊握拳抵住额头想了一会儿,将手里已经完全熄灭的烟掐掉,最终拨了个电话:“我一会儿要去见容德威,地址我会发给你,你想办法把五个亿给我凑齐了。”
“这太冒险了!”阿诚当即反对,“容德威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你这样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知道,但我已经快受不了了,林芊画在他手里,豆豆也在他手里,这几个小时我完全不敢想象他会对他们做过什么……”
豆豆已经在容德威手里好多天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决定吧。”
林芊画梦里回到很小的时候,大概也就六七岁的样子,那时候正是林氏最红的时候,借着做慈善的名头,她母亲在A城举办了一场个人时装秀。
林芊画穿着五位数定制的蓬蓬裙坐在头排位置,看t台上腿长手长的漂亮姐姐穿着妈妈设计的衣服走来走去,灯光全部照在她们身上,底下许多人拿着相机对着她们拍照,她们却始终沉着一张脸,仰着下巴,不笑不说话。
“爸爸,她们穿这么漂亮的衣服不开心吗?”
身旁的林镇雄将六七岁的林芊画抱到腿上,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开心啊,这么漂亮的衣服,这么多人来看她们走秀,怎么会不开心呢。”
“可为什么她们都不笑?”
“因为不准她们笑啊。她们现在在台上就是一个移动的衣架子,所以必须面无表情,这样观众才会只留意你妈妈做的漂亮衣服。”
“原来是这样啊。”林芊画似懂非懂,从林镇雄的膝盖上跳了下来,直接走到t台旁边,手肘就放肆地撑在上面,一个个走过来的模特转身带起阵阵轻风。有时会有裙摆刮过她脸上,她这时候就会用手挠一下,然后趴在t台的边缘咯咯笑两声,视线里却是一片亮晶晶的灯光。
临结束的时候林镇雄抱着林芊画上台,和她母亲排站在一起,身后是拍着手终于会笑起来的模特姐姐,身上穿着妈妈设计的漂亮衣服,就这样满满一台子的人,朝着底下的观众谢幕。
鞠一个躬,掌声响起来,对面白亮的闪光灯像是会吸人的洞。
“咔嚓”一声,眼皮皱了皱,一盆透心凉的井水朝她当头浇过来,林芊画呛得缩着腰连续咳了好几声。
“嗨,醒醒!”有人粗鲁地拍了好几下她的脸颊,林芊画往外面噗了两口水。
终于睁开眼睛,首先晃入自己视线的是容德威那张猥琐的脸……
“醒了?这一觉睡得挺沉啊。”声音还是那么招人嫌。
林芊画将头偏过去,脸上的水珠不断往下掉,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整个人侧身躺在床上,只是这张床要比豆豆之前躺的那张床大一点。
“豆豆呢?”
“在隔壁房间,不过你放心,他暂时还不会死,我已经叫人给他喂了点退烧药!”
“你有这么好心?”林芊画的声音还是没力气,手脚也挣不动,估计是刚才闷她的那块毛巾上沾了药。
容德威笑了笑,伸手将林芊画眼睛上那捋湿头发拨到旁边去,动作竟出奇的温柔:“你不是说他对辣椒过敏吗?所以我怕他真死在这里,总要撑到容商渊来见你们吧。”
林芊画冷哼一声:“他不会来!”
“你这么肯定?”
“当然。”林芊画挣扎着抬起头来,被井水冲过的脸显得更加白,“你看看,我在你手里都多久了?几乎快一天一夜了,他要来早来了,还会等到现在?所以你这次估计是白费了心思,他不会过来的!”
“不可能!”容德威被林芊画说得有些怕了。
林芊画口吻却特别肯定:“真的,这男人我比你了解,心可狠着呢,最讨厌别人拿东西威胁他,况且我在他心里算什么呀,实话告诉你,我跟他正在闹离婚呢,我的死活他不会放心上。”
“不可能!”容德威被林芊画说得忐忑不安,如果容商渊不来,或者容商渊不顾他们母子的死活,直接带着警察冲进来,那他就是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放屁,他都能够为了你跟我作对,我不信他会舍下你不管!”
争执间,一楼院子里有人跑了进来,就站在楼底下喊:“威哥,姓容的那小子来了。”
林芊画眼底一闪,容德威得意地朝她甩了个眼神,走到二楼阳台朝底下人问:“他到哪儿了?”
“车子已经进了前面村口的弄堂,估计还有一会儿就到门口了!”
“有没有看到他带人进村子?”
“那倒没有,就他一个人,开了一辆车!”
容德威没再问下去,重新回到林芊画躺的床上:“看看,到底是谁了解他?我与他好歹也斗了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摸不透他的心思,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说着脸就凑到林芊画眼前去了,林芊画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腥烈的雪茄气息。
“他这个人吧,就是死心眼,想要的东西从来都要争到手,别人碰一下都不可以!”遂脸一冷,扔下林芊画走了出去。
“把这女人给我带楼下去,门开起来,准备迎接贵客!”容德威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两个下手便进了房间。
林芊画眼睛痛苦地闭上。
傻子!居然真一个人来!
容德威走到对面的小房间,从老式五斗柜里的抽屉夹层掏出来一把黑岑岑的东西,装入子弹,上膛,咔铛一声,容德威已经好些年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也好些年没摸过这玩意儿。
只是如今临到这关口,前后无路,他也只能孤注一掷。
容商渊的车子一直开到巷子的最里头,再往里走就没有路了,拐进去是幽深逼仄的窄弄堂,车身根本塞不进去,他只能下车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