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德威给的地址林芊画认识,那地方原来是A城市区一片老式居民区,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城中村”。
前几年市容改造,那片城中村被拆掉了一半,后来房地产越炒越热,房价也水涨船高。剩下的那一半住户就开始坐地起价,不肯在拆迁合同上签字了,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就一直搁置到现在。
容德威所在的地方应该是那片没有被拆掉的城中村。
村子就裹在几栋写字楼和超市的后面。
林芊画问了许多人才找到进村的路口,从一间大厦旁边的小巷子进去,里面没有路灯,黑漆漆一片。
林芊画也不管了,闷着头往里面走,越走越深,弯弯绕绕自己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找到容德威在电话里给的那个门牌号。
一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面前是两扇有些掉漆的木门,门上贴着对联,缝里透出一点灯光。
林芊画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两旁都是破败的旧楼。旧式阳台上晾着湿哒哒的衣服,可见周围楼里都有人住。
容德威居然敢把豆豆带来这种地方,这可是人口密集的城中村啊,可见这男人有多明目张胆。
林芊画又捏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容德威打电话。
“我到了,你把豆豆先带出来。”
那边没回答,电话就直接被挂断了,很快面前的大门打开。
容德威亲自为她开的门,见到林芊画果然站在门口,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林小姐,果然好胆量!”
“少废话,把豆豆先带出来!”
“急什么急,你宝贝儿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就是有些发烧!”
林芊画一听“发烧”气得身子都开始抖。
容德威冷笑一声:“别用那双眼睛戳着我,我的目标是你。对你儿子没兴趣!”
说完停下来留意林芊画的表情。
这女人脸色很白,加之面无表情,所以站在月光下那眼神冷得渗人。
“跟我进去吧,为了见你一面,我可是兴师动众差点把A城翻了个儿了,你都到门口了,总要进去坐坐。”
容德威不急不缓,林芊画一心只想见豆豆,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进去是一个不大的四方院子,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长势都很好,旁边摆着一张躺椅和小石桌,桌子上还有刚沏的一壶茶,怎么看这地方都像是常年有人住的。
“豆豆在哪?”
“别急,小子在楼上,我现在带你上去看。”容德威将林芊画带到里屋的楼梯口,林芊画目光将屋里的情景大致扫了一遍,就是很普通的老式民宅,但收拾得挺干净。
楼梯口站了几个男人,穿着纯黑色的t,见到容德威过来,都挺尊敬似地喊了一声:“威哥。”
容德威没吱声,只是向身旁两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林芊画上楼去。
推开二楼左边的一个小房间,一眼便能见到窄小的竹床上蜷缩着一团小身影。
“豆豆……”林芊画几乎是奔过去的,一手托起床上的人,身子滚烫,脖子和手臂上的疹子已经开始发炎红肿,眼睛也闭着,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
“你给他吃了什么?”林芊画努力稳住发抖的声音。
容德威还挺无辜的:“没喂他吃什么啊,哪敢喂他乱吃东西,真出事了我也没法交代。”
豆豆毕竟是老头子的后代,他还是有些忌讳容义川的,他可不想正面得罪自己的父亲,要不然自己做这么多岂不是白做?
林芊画冷光从他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堆了许多东西,啤酒罐,烟头,还有汉堡的纸盒子。
“你给他吃辣的汉堡了?”
容德威点头:“孩子不都喜欢吃这些东西?”
“他不能吃!他对辣椒过敏!”林芊画又心疼又气愤,搂着豆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醒,额头的温度却烫得惊人,两边小脸蛋红通通一片。
林芊画努力稳住自己,容德威有多变态她清楚,在没有搞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之前,最好别激怒他,况且容商渊真的赶来救他们,估计来人也不可能这么快,所以她要拖延时间。
“容德威,既然你的目标是我,现在我人已经在你手里了,但是豆豆还小,高烧持续不退会很麻烦,你再这么拖下去他会出事的,所以能否先安排人带他去医院?”
林芊画抱着豆豆冷静说完。
容德威盯着她漂亮的眼睛看了几秒,想从她眼里找到一丝慌张之色,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不由嘘了一声:“林芊画你果然好胆色,女人能做到你这样的,我是头一回碰到。”
林芊画冷笑:“不然呢?又哭又闹吗?”
她摇头,“我既然主动送上门,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你也应该言而有信,先把豆豆放了!”
容德威手摸着下巴奸佞一笑:“对,孩子我肯定会放,不过不是现在!”
“你反悔?”
“不算反悔!”容德威走到林芊画面前,沾满雪茄味的手指捏了捏林芊画的脸,“原本我是打算先放了孩子,再用你去跟容商渊摊牌,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林芊画神经绷紧。
他真正的目标,果然是要跟容商渊争夺。
林芊画脑子里崩开,脸色变得铁青,将手里的豆豆放回床上。
“容德威,你到底想要什么?”
容德威笑容阴鸷:“当然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林芊画皱眉:“自私,为了一己私欲,竟然绑架别人老婆孩子!”
容德威轻睨她一眼:“那又如何?你以为容商渊就是什么好人了?他为了引我出来,不惜拿他的儿子做诱饵,这么狠心地父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芊画身子虚虚往后倒,扶住床杆,心里一片空寒。
容德威见林芊画越发蜡白的脸,丝丝笑着,手指又勾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啧啧……怎么,心寒了?怕了?知道每晚躺在你身旁的男人有多狼心狗肺了?”
容德威眼角眯成线,有阴冷的光从那道线里溢出来。
“所有出卖我背叛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若不是容商渊,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容德威说到最后眼里一片红光,愤怒之余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气,仿佛嗜血的魔鬼。
林芊画不由打了一个颤,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哼……”容德威还是那么轻渺的笑,手指依旧勾住林芊画的下巴,“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好大哥既继承了家业,又拥有他心爱的女人跟孩子,这么风流快活一辈子……”说到这脸色突然一沉,捏住林芊画的下巴将她狠狠推到床上。
“把孩子弄出去,把这女人给我锁在房间!”
翻脸翻得太快,林芊画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有几个彪汉冲进屋子,其中一个抱起豆豆就往外走,林芊画拖住:“你干什么?你要把他弄哪里去?”
容德威眼一阴,那彪汉踢开林芊画就抱着豆豆下了楼,林芊画推开往外追,但没追几步就被人拽了回来,直接扔到竹床上。
“这女人太会折腾,弄点东西给她闻闻,不许再给我出岔子!”
床边的那几个男人会意,爬上床将林芊画的手脚压住,楼下又跑进来另一个男人,将手里的一块湿毛巾直接捂在林芊画口鼻上。
林芊画只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气,继而眼前一片氤氲,渐渐疲软,晕了过去。
……
太阳从东边升起来,金灿灿的光线照在高级写字楼的铝合金幕墙上。
各色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抑或踩着高跟鞋化着淡妆的男男女女开始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拥过来,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律师,建筑师,工程师,设计师,各层的窗户都开起来,打印机和键盘声啪啪响,各种语言混着醇正的咖啡香从楼里飘出来。
一切向阳,光鲜亮丽。
可在被这些高档写字楼挡住的身后呢?身后有什么?
一片阴潮湿暗,早晨9点多的光井,居然连阳光都照不到,因为光线都被前面的写字楼挡了,所以村子里常年照不到阳光。
赤膊或光着脚丫的人从阴暗的屋子里走出来,端着一杯水就蹲在门槛上刷牙洗脸,吐出来的白沫子和泼出来的洗脸水就渗在门口青石板的缝隙里,渐渐滋养出许多滑腻的青苔来。
这便是光鲜亮丽身后的阴暗面,低矮破落的城中村里也住着各式各样的人,混子,农民工,无业游民,还有一些孤寡老人。
其中一间二层小楼,容德威迷迷糊糊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了一觉,最终被手机的铃声吵醒。
“喂,爸,这么早给我电话,是有事?”容德威的口吻一片讨好。
可对方的声音却不温不热:“老爷让我跟你知会一声,给你的人今儿个就都回来了,以后断是不会再有了,老爷让我提醒你一句,劝你早日收手,不要再不识抬举地跟你大哥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