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夜色昏暗，虽有烛火跳动，影影绰绰的倒也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情绪。
不过，直觉告诉我，他好像并不生气。
胆子大了许多，索性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皇上那道旨意，是何意？”
李旭飞声音淡淡，眼神上下扫过，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皇后看来身体已经大好了。”
我一时噎住，这算什么回答。
他怎么知道我病了？也对，我转念一想，身为皇上，宫中的风吹草动岂能不知，我那冷宫中不就有他的探子嘛。
“皇上若是想要试探，一次两次的也就够了吧，大可不必如此。”我自己都没察觉，话语间已是带了丝恼怒。
“试探？”
语气不善，眼前的黑影骤然逼近，将我笼罩在阴影下。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堪堪定住，又忍不住喉头吞咽。
难道不是吗？如今江山稳固，无论是前三皇子，还是蒋家，都绝无可能掀起半分风浪。
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不知为何还要如此戏耍我。
想到这儿，散去的勇气又聚拢几分，抬头去望。
空荡荡的殿中，唯有烛火微微跳动。
借着亮光，我壮着胆子看去。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完全看清楚他的模样。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加上青年帝王的光环，自是气势不凡。
还别说，之前说的龙章凤姿倒也不完全是我胡乱拍马屁。
呸呸，我忍不住唾弃自己。惹恼了帝王，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漆黑的眸中情绪纷杂，有意料中的气恼，也有我看不懂的……失望？
我有些疑惑，忍不住眨巴眼，定是烛光跳动，害得我瞧走了眼。
脚不受控制地踮起半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李旭飞好像并没有给我再放肆的机会。
不等我完全看清他的情绪，他抢先一步动了起来。
我们二人的距离靠得实在太近。他的身子一倾，轻而易举地拉住了我的手腕，稍稍用力便老鹰捉小鸡似地把我制住了。
我下意识回击，奈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我的挣扎。
被禁锢的感觉可并不好受，我着实吓了一跳，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糟糕，忘记了这可是刚刚用雷霆手段治理了前朝的帝王。
“你要干，干什么。”恐惧占据上风，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李旭飞没有多言，手下动作却缓和了几分。
我稍稍安下心来。
他动了起来，连带着被禁锢着我的身体也随之动了起来。
等等，要不是我现在抽手不出来，我简直要扶额。
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面！
寂静的殿中，孤男寡女在做……运动。
正待张嘴说些什么，如同电击过脑一般，我浑身一僵。
这……这是……
这种诡异而和谐的感觉，为何越来越熟悉了起来？
趁着停顿的间隙，我试探着缓缓将右手打横。
果真，他的动作一顿，做出的下一个动作与我如出一辙！
身后的人微微叹气道：“你想起来了吗？”
声音好听，如珠玉落盘。于现在的我来说却如鬼魅一般。
我猛地回头，撞上那张俊脸。盯啊盯，慢慢与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是你！
“小太监！”
09
记忆慢慢聚拢，带我回到了七岁那年的春天。
新柳柔嫩，娇滴滴地被笼在三月的氤氲里。
入宫，对我来说可是新鲜的头一遭。
一大早，我便巴巴地盼着。
皇宫果真是比我家的府邸气派了百倍。
新立战功的父亲被叫去了大殿。
而我，则顺着桃花儿的香气，越走越远。
“谁在那儿？”
静悄悄的花园里，突然有奇怪的声响。
我好奇地走近，看了个真切。原来是一个小太监正趴在围墙顶上。
看他这样子，像是想翻墙出去。
我来了兴致，叉腰：“喂，小太监，你趴在墙上做什么？”
“莫不是想偷懒？”
谁料想，渐渐明晰的呜咽啜泣声传到了我耳边。
我慌了神，这小太监怎么如此禁不起逗。
“诶，你哭什么？我不告诉别人，你先下来吧。”
小太监回过身，收住泪，点了点头。他人小灵活，顺着墙边的桃树，轻轻一跳，便落了地。
仔细看去，粉雕玉琢的小人，活脱脱一个小正太。
宫中的生活想必不好过，我上前摸摸他的脑袋，像平时父亲安慰我时那样。
“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轻易哭。”
随即又拍了拍胸脯：“这样，我教你武功，你就不怕被欺负了。”
那时的我正启蒙。
沙场中的功夫杀气太重。
父亲为了找到适合女孩练习的功夫，特意找擅长使剑的师父，为我编了这套防身的剑法。
正好，我练了个囫囵吞枣，想找个地方显摆呢。
小太监倒也听话，擦干眼角的泪珠，跟在我身后学了个仔细……
窗外一阵冷风，将我从记忆中唤回。
刚刚那套动作，可不正是当年我那些招式。
故人重逢，本该有些喜悦，可我现在怎么觉得浑身发冷。
完了完了，这小太监怎么变成了如今的皇帝！
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尴尬地不敢抬头去看。
“生母早逝，无人庇佑。我的童年并不幸福。”
“而你，是那时唯一给我安慰的人。”
李旭飞的话语打破了安静的场面，他勾手，稍一用力将我带入怀中。
“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害怕。我怕你与你父亲一起站在我的对立面。”
我呆呆躺在他的怀里，一时失了策。原来是这样吗？
李旭飞勾唇一笑：“好在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现在，你可愿做朕的皇后，我的妻子？”
我一股脑儿地盘算，小时候帮过的小太监居然一眨眼变成了皇帝。
这次，好像不亏。
我眯起眼睛，扬起笑容。这宫中虽气派，待久了也不免厌烦。
“我想吃宫外李记的香酥糖，想去郊外骑马，想去看东市的打烟火儿，想去……”
话音还未落地，便被一丝温热堵住。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李旭飞俯身到我耳边。
“只要搬进坤德殿，便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