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看着齐应礼，微微一笑，跨进门道：“夫君，我给你端了参汤来，趁热喝了吧。”
齐应礼看着娇美依旧的雪娘，浑身都在颤抖，想到自己做的事，根本不敢喝那碗参汤。
“先放着吧，一会儿凉了我就喝，夫人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不看着夫君喝下去，我不放心。”雪娘将参汤端到齐应礼面前，微笑着看他，“夫君，喝啊。”
齐应礼不敢不喝，端起参汤来就猛地喝了两口，随后终究是怕死，一下子吐了出来，碗也摔碎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呕！”
“摔了？夫君真不小心。不过没事，厨房还有，我这就再盛过来。”
齐应礼急忙将雪娘拉住，“不要。咳咳咳。”
雪娘脸上的笑容转为冰冷，齐应礼害怕地松开雪娘的手，咳嗽着慌张往后退。
听着齐应礼咳嗽和呕吐的声音，书房后面一个女人焦急地跑过来，害怕地跪在雪娘面前。
“夫人，我和老爷是真心相爱的，求夫人高抬贵手！”求情的人正是雪娘手把手带的贴身丫鬟翠霞。
“真心相爱？”雪娘脸上露出笑容，娇美的浅笑声像玉珠落盘，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像是觉得万分可笑般，那声音里透出渗人的戾气和张狂的杀意。
齐应礼和翠霞本想着，就算被发现，病恹恹的雪娘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可是此时抬头，却见雪娘完全变了一副样子，浑身雪白，乌黑的发丝垂下，雪白的面容透着狐媚之色，真正像是雪地里出来的般，带着妖异的雪色。
“狐、狐妖！”齐应礼曾在老太爷的墙上见过狐妖的样子，当即认了出来。
齐应礼和翠霞当即就是求饶，但是雪娘却没有想过要这么容易放过他们。她从怀里拿出一包毒药，倒在了茶水里，而后放到两人面前。
“既然你们这么相爱，我也不为难你们，谁喝了，我就放过对方。”
齐应礼和翠霞神情顿时一愕，随后目光看向彼此，先是深爱，然后是各自都想要求生的算计。
“翠霞，我心里舍不得你，我知道你为老爷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对不对？”
“老爷，翠霞愿意，可翠霞舍不得老爷啊……”
“老爷我不会忘记你的。”
“奴婢也不会忘记老爷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光时不时看放旁边的茶水，戒备盯着对方，谁都不主动碰。
雪娘自顾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把玩着头发。在喝下今晚的药之前，她还一直心存幻想，想着不会是齐应礼下毒，想着下毒的人或许是一直看她不顺眼的老太爷，但齐应礼今晚亲自喂的药，让她有了结论。
人间的男子，果真是薄情寡义，她来人间一趟，原是为报仇，便该报仇到底，好在现在不算晚，她也还有时间，好好加倍奉还。
山神府里，明烛一看到翩翩回来，就发现她身上的仙令牌不见了，这仙令牌是仙家身份的证明，若是丢失可大可小。
眼见虞无咎和沈金桥在，他不好发作，只是面无表情问：“敢问山神大人，仙令牌在何处？”
翩翩摆手道：“别提了，反正这次是亏本亏大了。”不止齐家的财富可能拿不到，自己还得贴出去不少，不过想到今晚救了一个百姓，心情总算好点。
明烛见翩翩说得如此轻巧，气得直冒烟，又见翩翩和虞无咎旁若无人对视，重重扔下一本册子走了。翩翩习惯了他的急兔子脾气，没当回事，拿起册子来翻了翻，里头记录的是今天替百姓完成的心愿。明烛带着九仙山一众小精小灵们又做了不少好事，这山神庙的香火正是这么一点一滴攒起来的。
沈金桥莞尔道：“翩翩，你为什么肯将仙令牌借给狐妖，就不怕她出尔反尔？”
翩翩？
虞无咎侧目看了沈金桥一眼，沈金桥展扇轻摇，悠然自得，仿佛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翩翩瞪向虞无咎道：“这就要问这位道友了！到底为什么刚才不抓狐妖，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得负责。”
虞无咎冷笑道：“我打算的部分我负责，其它的恐怕山神大人要自己负责了。不过那狐妖没告诉你，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齐府吗？”
翩翩奇怪，“不是因为齐应礼无意间救了她吗？除了是报恩，还能是为什么。”
“报仇。”
“报什么仇？”翩翩问完，脑海里忽然想起来在齐老太爷院子里发现的那个捉狐妖用的阵法，顿了下，又问，“什么仇？”
沈金桥微微浅笑，接话，“狐族的世仇。齐家之所以能逆天保两百年富贵，应该是因为他们杀了两只百年狐妖的缘故，至于用处嘛，财神大人应该比我清楚。”
虞无咎面无表情看沈金桥。
翩翩有点懵，“财神大人？”
沈金桥微笑道：“是啊，我跟财神大人有几分交情，听他提过这件事。总而言之，齐府为财，狐妖为情，究竟最终会如何，还真是令人期待。萧道友，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就赌这齐应礼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为财死，还是为情亡？”沈金桥这话说得随意，可要考虑到两人一个是姻缘司司主，一个是财神司司主，就知道这背后的较量不简单。
虞无咎道：“你输定了，人为财死，尤其是齐府，你这是必输的赌局。”
“那可不一定。”沈金桥面露微笑，“我说过，这狐妖欠人间一段情，而这齐应礼又并非贪财之辈，他为情丧命合乎情理，虽然……他这段情很可能不在狐妖身上。”
虞无咎冷声道：“那就赌一赌，你会输得心服口服，所谓的情根本敌不过世人对钱财的追求。”
沈金桥和虞无咎的情财之争由来已久，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让沈金桥奇怪的是，翩翩居然始终一言不发，像是在思索什么。
沈金桥逗弄着开口，“山神大人对此有何看法？不如说出来，一同探讨探讨。”
翩翩此时看沈金桥和虞无咎的目光透着古怪，像是不认识两人一样，在重新仔细打量。沈金桥始终面带微笑，而虞无咎则是一贯的面无表情，说起来，两人的气度跟平常刚飞升的道士相比，少了急躁和无措，多了沉稳和自在，倒像是成仙许久……
不止如此，他们居然一口认定齐应礼会死，就连她这个山神都没感受到，他们凭什么这么笃定？
除非、除非他们另有来头！搁这里，不过是扮猪吃老虎！
那还了得！
翩翩阵阵头皮发麻，温声细语道：“我一个小小山神能有什么看法，二位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金桥莞尔和虞无咎对视一眼。
虞无咎手撑着下巴，如墨的发丝垂下一缕，玉面无暇，嘴角微微一笑，“山神大人何必如此谦虚，还请赐教。”
翩翩听着他磁性的声音，吓得周身鸡皮疙瘩划过，“不敢不敢，我、我其实很没见识的。”
虞无咎浅笑道：“怎么会，山神大人教了我不少东西，不是还想让我接任山神之位吗？”
“这，仙友真会说笑，山神的任命那是天庭决定的，我哪里决定得了。不敢不敢。”
虞无咎可没忘记，之前翩翩的说法是，小小山神天庭根本懒得管，都是由现任山神决定的。这前后话不一，看来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只怪他们刚才谈论得过于肆无忌惮，低估了这在野小山神的眼力。
虞无咎朝沈金桥使了个眼色。
沈金桥明白，虞无咎这是不想翩翩太早识破身份，毕竟要查清齐府背后的事还不宜打草惊蛇。
沈金桥莞尔开口道：“翩翩，你不会是把我们当什么大罗神仙了吧？”
翩翩表情发僵，赔笑地看着沈金桥，虽没说话，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
“哈哈哈哈，”沈金桥将扇子一收，走到翩翩面前，微微俯身，“实不相瞒，我们确实……”
翩翩紧张盯着沈金桥。
“不是。”
“……”翩翩发怔，随后苦笑道：“您就别再跟我开玩笑了，普通小仙可看不出人的生死。”
沈金桥微微一笑，“那齐家既然是逆天得才，就注定不得善终，如今报应已经来了，齐应礼的下场很好猜。萧道友，你跟我想的也一样吧？”
虞无咎将过分靠近的沈金桥拉开，面无表情，语气冷淡，目光透着嫌弃，“就凭你这小小山神府，哪里值得大罗神仙造访？难不成，是你这山神当得特别称职？还是你有什么需要大罗神仙格外注意的地方？”
虞无咎这话夹枪带棒，翩翩听得是十分不乐意。
翩翩当即咬牙气道：“喂，别趁机埋汰人我告诉你。我看你也确实不像大罗神仙，那大罗神仙日理万机，根本不会像你们一样有空插手人间的闲事，最重要的是，人家大罗神仙的心胸就跟仙阶一样宽广，像你这样的，当小山神都不合格！”
虞无咎挑眉，“你见过大罗神仙？”
“当然！”输人不输阵！
“说来听听。”
“凭什么说给你听！”
“我这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劳烦山神大人指点。”虞无咎坐回桌前，姿态慵懒，眉目轻挑地看着翩翩。
翩翩从他的神态举止里看出不信任的味道，当即将桌子狠狠一拍，拍得桌上的茶水溅了沈金桥一身。
“那你听好了！天帝天后就不说了，就说如今最热门的三大司主，首先是姻缘司司主，他为人宽仁温厚，接触起来如沐春风，最重要的是，他乃天界一大美男子。”
沈金桥听得连连点头，可记忆里却不记得自己见过翩翩。
翩翩继续道：“再来就是玄镜司司主，她简直是女神仙之光，掌管天上人间纪律，是非分明、睿智果敢、惩奸除恶，无论仙妖莫不怵她三分，长相也是十分出众，堪称第一完美。”
沈金桥想着玄镜司女司主的真面目，恍然有点怀疑自己见的和翩翩认识的不是同一个。
沈金桥饶有兴趣问：“那财神司司主呢？”
翩翩一脸复杂，“不好说。”
虞无咎淡淡道：“但说无妨。”如果说得不好，就秋后算账。
翩翩沉重脸，叹了口气，“这么说吧，若非财神司太诱人，恐怕没有人会想在此人手下干活。财神司司主为人性情不定、油盐不进、喜好不明、处事不公、刻薄没眼光……哎，总之一个字：难，两个字：太难。”这三百年来她想尽了办法走后门进财神司，全部被挡回来，最后老老实实攒了三百年的业绩才得了申请机会。
虞无咎冷笑一声，“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
“那倒不是，这些都是我听来的。但所有人都这么说，难道还有假吗！不信你随便去打听打听！”
虞无咎脸顿时黑了，看来除了更改财神司的选拔外，还得清理一下天庭的莫须有谣言！
“哈哈哈哈。”偏偏沈金桥还嫌事情不够热闹，添油加醋道，“不错，正如你听说的，这财神司的司主最难搞，也最不得人待见。那翩翩，关于齐应礼之事，你怎么看？”
翩翩当即道：“没说的，就算单论交情，我也支持你。再说这齐应礼一看就是多情种嘛，这个赌局咱们赢定了。”
虞无咎冷笑，“你们倒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翩翩心中暗骂了声“小气鬼”，反讽道：“我跟沈道友相信的是情比金坚，可不如你铁石心肠。”
虞无咎扫了眼她身上的华衣美饰，还有觊觎他金剑的事，嘲讽地冷哼了一声。
翩翩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既然知道齐家会出事，三人便商量接下来的事。对于翩翩来说，现在因为狐妖怀了人类的孩子，所以还不能轻易收了她，但也不能让狐妖再继续做害，可齐府似乎还另有事未查明，而她不知道的是对于虞无咎和沈金桥来说，最重要的是要用狐妖引出齐家幕后黑手，狐妖如何他们并不关心。
翩翩后知后觉问虞无咎：“我总觉得你放狐妖的目的没那么简单，该不会是你看中狐妖的美色，故意放水吧？”
翩翩故意这么说是为了激虞无咎，好知道真相，可虞无咎却不为所动。
忽然，他问：“你是凤凰？”
“……是、是啊。”
虞无咎道：“听闻凤凰能自由化形。我倒有一计，不如由你幻化成百岁狐妖，如此一来，狐妖你照抓，百姓不必再受威胁，齐府之事也能继续查。”
翩翩当即激动道：“那怎么行！”
要这么做的话，她跟凤凰幼体相似的鸵鸟本体不就暴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