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深知财星安稳对财神司很重要,而莫家幼女既然能得虞无咎亲自下凡来点,说明更是财星中的大财星,务必不能有好歹。
所以翩翩待价而沽,抓住机会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要是我成功帮财神司救出莫家这颗大财星,财神爷能不能答应、答应……”
“让你进财神司?”
被虞无咎这么直接说出来,翩翩也不扭捏了,干脆道:“我是这么想的,就看财神爷觉得这个交易合不合适了。”
“你敢这么提,一定是有把握。你知道什么?”
“莫家幼女曾经许过愿,我觉得她的失踪跟这个心愿有关。当然了,这只是我这个小小下神不起眼的个人判断。”
虞无咎想不到翩翩还有这么小心眼的一面,不过是随口说过一次下神,她就记得如此清楚,不过转念一想,敢这么跟他谈交易,本身也确实不是能吃亏的主。
虞无咎不止仔细看过翩翩的功绩,还询问了将她定为本地山神的土地婆了解过来龙去脉……
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虞无咎沉吟片刻,点头道:“只要你的线索确实有用,考虑你屡次三番与财神司有功,录用你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翩翩喜笑颜开,“认识财神爷这么久,就数这句话最动听!那我要真的帮您救出莫家幼女,您到时候可不能反悔,拉钩。”
翩翩伸出小指。
虞无咎对这么幼稚的行为无动于衷。
翩翩倒也心宽,自己右手拉左手,假装是两人,愉快地拉钩达成了绝不反悔的约定。
虞无咎:“……”行吧,在野小山神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是未羽化的幼鸟,忍忍就是了。
翩翩得了许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虞无咎,“莫家幼女曾经许愿,希望我能替她救出晚云间被困的神仙。”
虞无咎眉头微蹙。
翩翩也是一脸凝重道:“晚云间根本没有神仙。那地方常年瘴气笼罩,凡人难以抵达不说,就算是我也只在接管的时候去过一次。那里头修成的生灵与九仙山其它地方都不同,凶恶无比,所以我早早就下了结界,也不知道这莫家幼女为何会许这种心愿。”
“那你为何会认为莫家幼女的失踪与晚云间有关?”
“是瘴气。整个密州城乃至九仙山,只有晚云间有瘴气,也只有瘴气的阻隔,我才会让我完全感受不到莫家幼女的存在。”翩翩说完,突然看向虞无咎,“而财神爷还能如此冷静跟我在这里分析情况,说明莫家幼女这颗大财星尚且安然无恙。”
“基于这两点,你认为莫家幼女被藏在了晚云间?”
翩翩点头。
虞无咎也同意翩翩的分析,事实上不止翩翩这个本地山神没有感应,就连他也无法跟财星进行连接,这说明莫家幼女所在的地方一定非同寻常。
虞无咎道:“看来,只能去晚云间一趟了。”
此时天光微亮,晨曦从天边映照而来,落在翩翩的脸上,她的神情有些凝重,但又带着点点释然,“只能去一趟了。不过晚云间只在日落时分出现,那是我们唯一能进去的时候。”
虞无咎倒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地方,“如此特别,看来是要好好探探。”
翩翩心中叹了口气,她对冒险那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为了进财神司,她可以做到整个鸟生不踏足晚云间。她对晚云间的恐惧,有部分是亲身经历,有部分是从上任土地婆口中听闻的,无论哪部分,都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噩梦。
第一百年的时候,她还经常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被晚云间的妖怪抓走。
“糟了!”
虞无咎见她突然脸色大变,不由得沉下脸,“莫家幼女出事了?”生灵降生或消失,本地山神是能感应到的。
翩翩却是顾不上回答,急急忙忙就飞身往九仙山赶。
她刚进到九仙山的范围,明烛就黑着脸出现,明烛身后还跟着敲锣打鼓找人的九仙山众小精小灵们。
山神大人失踪了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座九仙山,花花草草们都在不间断地传(议)递(论)信(八)号(卦)。如今信息已经传播到了,山神大人终于受不了山神之位,卷铺盖跑了云云,给整座九仙山的安宁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明烛找了整个晚上,因为始终没有发现翩翩的踪迹,又见她被人间通缉,心急如焚。
明烛劈头盖脸道:“你死哪里去了?!还有没有半点身为山神的自觉!要是你出事,我怎么办?!怎么交待!”
明烛平常虽然也经常生气,但如此大发雷霆几乎从未有过,还是在所有人面前。
况且翩翩以往也晚回来过,这是常有的事,认个错就完了。
翩翩当即诚恳道:“抱歉抱歉,事出突然,这不是我跟财神爷在一起,他带着我一起隐身了。他仙法太高,要怪就怪他。”
明烛咬牙气恨道:“你又找借口!哪次不是这样?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的责任,你是本地山神,山神府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就会推卸给别人,只知道把所有事情丢给我,你是不是以为无论你做什么,大家都应该体谅你!”
“……兔子,你怎么了嘛?”翩翩被骂这么狠,有些委屈,又自责,“这次我确实错了,可我真的事出有因。”
旁边的葡萄等也被明烛的火气吓到了,纷纷开口缓和气氛。
“山神大人是本地的守护神,怎么可能会出事,明烛大人也是关心山神大人才会如此。”
“明烛大人这是找了您一晚上,一直担心您出事。”
“明烛大人消消气,山神大人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嘛。”
“就是,山神大人都说要卷铺盖跑,说了三百年了,也没真的跑啊。大家就是开开玩笑,明烛大人别往心里去。”
大家的安慰不能说没有效果,有,但不多。
明烛看着翩翩局促又认错的神情,神情暗了暗,又看了眼始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虞无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兔子!”翩翩连忙追上。
虞无咎看着翩翩紧张的身影,略微沉吟。看来翩翩这没大没小的习惯,不是胆大包天,而是九仙山自上而下的没规矩养出来的。
虞无咎不紧不慢地走向山神府,路上的小花小草们虽然忌惮于财神爷的威严,但见他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吓人的事,便纷纷摇头晃脑地探出头,光明正大地打量金光闪闪的大罗神仙。
山间的微风吹拂,清清凉凉的,芳草沁鼻,置身其中,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平静,像是与天地融为一体,无心无垢,无忧无恼。
这一路,让虞无咎想起了不少三百年前的事,那时候他专心修炼,也是在这样的山里,每日心无旁贷。那时夜里的风,日间的光,似乎平常,但总在记忆深处带着一丝生机。
虞无咎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山间的花草痴痴地泛起一波涟漪,微风更甚,有的地方甚至卷起了小型飓风,刮得人头昏眼花,分不清今夕何夕。
虞无咎踏进山神府,翩翩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但她可就不怎么样了。
虞无咎神色微敛道:“你才是司职的山神,只要尽心守职,何必管人非议,更不必事事解释。”
翩翩嘟嘴道:“说得轻松,我这里门庭小,可不比偌大的财神司,哪里能分得那么清,再说我也是咎由自取。”
“抛开其它不说,仅凭这点,不怪你想进财神司。”
翩翩觉得他说这话有些臭屁,还很气人,缓缓叹了口气,解释道:“明烛也是为我好,而且这山神府里里外外多亏他打理,我虽是本地山神,但真论起来,很多事没了我可以,没了他不行。算了,这一点高高在上的财神爷是不能明白的,总之呢,明烛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虞无咎目光瞥了一眼门外,淡淡道:“或许吧。”
明烛此时正站在外头,他本想跟翩翩道歉,却听到了这番话,心里顿时复杂不已。
明烛有些忌惮虞无咎,想先行离开,却又听到翩翩提起日落时分要去晚云间的事。
“不许去!”明烛脱口而出。
“明烛?你不生气了?”
明烛迈步走向翩翩道:“要想我不生气,就不要去晚云间。那里什么地方你应该清楚,就凭你的仙力,只会有去无回。”
翩翩当即摆手道:“不会不会,我跟财神爷一起去的,财神爷会保证我的安全,对吧?”
虞无咎见翩翩看着自己,半响,点了点头。
明烛气急道:“你才跟他认识多久,就跟他眉来眼去、言听计从!我跟了你一百年,你就不能好好听一次我的话!”
“听听听,但这次不是为了我个人私欲,是要救莫家幼女,她被抓了。那我是本地山神,大财星被抓了我不能置之不理的。”
虞无咎在旁面无表情道:“原来山神处事只看私情,不论公心,难怪公私不分、治下无能。”
翩翩不明白虞无咎这时候添什么乱,“财神爷,我一向公私分明的,只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得就事论事。”
虞无咎嗤笑一声,“没看出来。”
翩翩:“……”添得一把好柴火。
明烛咬牙,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气,恭敬对虞无咎行了个礼,冷漠道:“财神大人海涵,九仙山山神府虽是小山小庙,但一向清楚职责所在,山神大人体恤众人,容得大家畅所欲言,全是为更好履行司职,守护此间百姓。只是这晚云间不知来历,又只在日月交替时出现,实在诡异莫测,山神大人上次就险些遇险,若非上任土地仙人从旁相助,还不知后果如何。”
虞无咎看向翩翩,皱眉道:“上次你在晚云间发生了何事?”
翩翩尴尬道:“也没什么,那时候我刚化形,什么都不懂,所以险些栽在里头。”
虞无咎点头,“倒也是你。”
翩翩:“……”也不必这么说话。
明烛道:“晚云间里的凶兽常年在瘴气里,如今过了三百年,肯定更加凶狠,山神大人之前不是对手,现在更不是。”
翩翩:“……”好嘛。
虞无咎扫了明烛一眼道:“你不过也才化形一百年,如何能知道三百年间的事?更何况这次有本司主在,她出不了事。”
明烛故意对前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只道:“财神大人万一自顾不暇,又如何能确保山神大人安危?依属下愚见,应当从长计议,多派些人手相助。属下愿意一同进入晚云间,而山神大人则留在外头接应。”
翩翩觉得此计不错,连连赞许点头,正要说话,却听虞无咎冷冷道:“晚云间的宵小在你看来或许难以对付,于本司主而言微不足道。既然是愚见,那就听也罢,本司主说会保护她,自然会保证她安然无恙。”
虞无咎盖棺定论,翩翩认命。明烛神色暗了暗,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