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的生活
“我妈呢？”，江子妮带着哭腔，眼里含着泪，看着眼前的邻居阿姨。
邻居阿姨把她领到医院，江子妮看到病床上的妈妈。
她的手里缠着厚厚的绷带，嘴角边额头上布满了淤痕。
江子妮像失了魂魄一样朝她走去，嘴里轻声地唤着妈妈。
刘芳睁开眼睛，止不住涌出来的泪水，刘芳侧过头，没和江子妮对视。
“你是不是不听邻居阿姨的话呀？她说今晚你可以去她家里睡的呀。”，刘芳哽咽地说。
“对不起，妈妈，是我太胆小了。我一直都不敢反抗，我应该站在你这边的，都怪我。”，江子妮掩面哭泣。
“妈妈才该说对不起呢，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刘芳终于忍不住地哭出来。
入夜，江子妮牢牢地拽住刘芳的衣服，缓缓入睡。
江子妮是爱妈妈的，哪怕她不像大多数女孩子那样，把“我爱你妈妈”成天挂在嘴边。
她在外面从来不惹是生非，不让妈妈操心，哪怕她被被人欺负，也不会告诉妈妈。
她在家里会帮妈妈打下手，帮刘芳做家务。
但是她也是恨自己的，她恨自己太胆小，不敢保护妈妈。
每次夜晚传来争吵声，打骂声，她只是装作听不见，枕头一捂她又睡去了。
她很害怕看到爸妈吵架，或许她是害怕看到江明那张狰狞的脸。
这也许掩耳盗铃吧，只要看不见爸妈吵架，他们就没有吵架。
他们就会像小时候那样带她去游乐园，开开心心的过一天。
如果能重来，她一定不要这么做，她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她会大胆地跑出房间，阻止江明的家暴。
夜更深了，江子妮的泪却未曾停止。
医院里的夜是清冷的，这里每天都在经历生生死死，看遍人间无常。
再次见到江明是在他出拘留所和刘芳办理离婚的日子。
刘芳脸上的於痕还未完全消散，在拘留所的这段时间里，江明的脸也憔悴了不少。
江子妮挽着刘芳走到民政局门口，她抬头看了一眼江明，便把眼神移开了。
之后的时间里，她再也没去看江明，她讨厌他，甚至是恨他。
办理完所有手续以后，刘芳带着江子妮头也不回地离去，只剩江明一人失魂落魄般地坐在椅子上。
“妈妈，我去工作养你啊。”，江子妮看着目光呆滞的刘芳，轻声说道。
“不行，你要上学的。妈妈有钱，等你长大了，再养妈妈！”，刘芳停下脚步，双手搭在江子妮的肩膀上，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回到家后，江子妮和刘芳带着行李箱离开这个带来伤心痛苦的地方。
搬走的那一天，张爷爷送给江子妮一本《老人与海》。
“子妮来爷爷家最爱看的就是这本书了，现在爷爷把它送给你咯！跟着妈妈要乖啊！”，张爷爷慈祥地笑着，但眼神里布满了怜悯。
江子妮接过书，谢过张爷爷。
“谢谢大家的照顾！我们先走了。”，刘芳朝大家鞠躬表示感谢。
走到大门，江子妮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地方。
她曾经在树下荡过秋千，曾经和张爷爷下棋，和阿姨们剥豆子，在天台上看晚霞，在楼梯上吹泡泡……
再见了，大家！
为了方便工作，刘芳在她工作的地方附近租了间房子。
当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新房子距离江子妮的学校有一段距离，刘芳又不忍让她独自上学。
便每天骑着自行车送江子妮到学校，看着她进入校门才放心离开。
比起从前的生活，现在过得会更加轻松。
不再忍受那个酒鬼，不再担心突如其来的家暴。
但是，刘芳心里的受过的伤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愈合。
深更半夜的时候，她会坐在椅子上发呆，看着熟睡的江子妮，眼泪总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刘芳和江子妮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平淡的生活，儿时生活过的庭院渐渐被淡忘了，也包括那个琥珀色瞳孔的小男孩。
转眼间，江子妮也从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变成一名初中生。
现在，她的周围已经没有人追着她喊“小胖妞”了，耳根终于清净了。
初二第二个学期，学校组织了一场名师讲座，主讲人是来自西城大学的中文系教授——叶青平。
西城大学是本地最优秀的大学之一，许多学生都以考上西城大学为骄傲。
这次讲座是专门向中学生宣传我国优秀传统文化。
初见叶青平的时候，他戴着金丝眼镜，无法想象这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但整身装扮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
他走上台的时候有种《人间四月天》里黄磊饰演的徐志摩的气质，全身透露出一种独特的书香气。
“同学们，刚刚主任有介绍，我是中文系的老师，我叫叶青平。我的副业是一名摄影师兼剪辑师，虽然它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收入。但我还是要把我做的视频放出来，没人可以说不。”
台下隐隐约约传来几个调皮男生发出的“不”，叶青平假装生气地盯着他们，按下了播放键。
伴随着轻快的音乐，映入眼帘的是清晨的太阳和云，随后镜头下移，出现的是巍峨高耸的滕王阁，旁边的江面上倒映着悠闲的云朵。
江面上的景色不断变化着，慢慢地从湛蓝变成了幽黄。细雨淅淅沥沥地洒落在江上，江面不再平静。
镜头向上移动，整个画面将太阳，云，滕王阁，江面和附近的一些绿植包围起来。仅仅几秒，就呈现了由柳絮飘飘到烈日炎炎，从花黄叶落到银装素裹。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叶青平用富有男性魅力的磁性嗓音背诵这几句诗。
最后，全场给予了他最热烈的掌声。
江子妮看呆了，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画面，这诗词，这声音里了。
此刻的叶青平就像一副动态的画，和他身后的视频融合在一起。
这让她想起纪海深，他也是演讲方面的小能手，他在演讲比赛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征服所有评审和观众的吧。
好奇怪，怎么他的脸庞始终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呢？哪怕过去了好些年了。
虽然这次讲座是关于枯燥乏味的文言文，但江子妮并没有觉得无聊，从现场同学们的反应也可以看出来，叶青平的演讲的确十分有趣。
哪怕是讲座结束了，同学们还央求他再朗诵一首诗。
“同学，你们好。你们班江子妮在吗？”，叶青平结束讲座后，走到江子妮班门口，拉住几个正在打闹的男生询问。
“叶老师您好！”，男生们齐声乖巧打着招呼。
“好。江子妮在吗？”，叶青平微笑着。
“江子妮？是我们班的吗？”
“没印象啊。”，男生们诧异地讨论着。
“这样的，我在楼道上捡到她的学生证，上面写着初二（8）班，不是这里吗？”，叶青平举起手中的学生证，指着班级一栏。
“是，这里是初二（8）班。我们帮您问问班里同学吧。”
“这都一个学期了，还认不全自己班的同学啊。”，叶青平五官都在诠释着惊讶。
几个男生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事，我来解决。别在走廊上打闹啊！”，严格老师上线。
他把学生证放在口袋里，便离去了。
放学后，江子妮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可是她始终找不到她的学生证。
她着急地东翻西找，毕竟，如果没有学生证，她在明天进入学校的时候是会被扣分批评的。
在书桌里寻找无果后，她平静下心情，回忆今天去过的地方。
她坐在椅子上，抱着书包，眉头微微紧皱。
好了，想不到，唯有背上书包去到处找找。
她在班里佯装镇定地走过每个角落，没有。
她去过失物招领处，没有。去过饭堂里，没有。
就在她快要放弃回家的时候，学生证被人拎着落在她眼前。
江子妮一瞬间两眼发亮，双手拿着眼前的学生证。
抬头一望，是今天主持讲座的叶青平老师。
他把学生证的挂绳放到江子妮手心里。
江子妮像只惊慌失措的小绵羊一样，急忙鞠躬道谢。
这一幕逗得叶青平发笑。“找很久了吧，刚才捡到没有及时交给失物招领处。”
“不不不，谢谢老师，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麻烦老师了。”，江子妮一脸惶恐。
“好了，回家吧！”
“嗯。”
“对了，喜欢我今天的讲座吗？”，叶青平双手插在口袋里，自信地看着她。
“喜欢。”，江子妮连连点头。
“哈哈哈，现在初中生都那么酷的吗，用词那么少。”，很显然，这个问题超纲了，问得江子妮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快回家吧！别让妈妈等急了。”，叶青平尴尬地填着自己挖的坑。
回家路上，江子妮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叶青平背诵那首诗的情景和他身后的画面。
在想得入神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打开一看，是班里的同学在讨论今天讲座的事情。
有同学说，那首诗是出自王勃的《滕王阁序》。
江子妮上网一搜，果真如此。
她戴上耳机，点开音频，细细品味。
耳机里的声音固然是标准的普通话，但是叶青平的嗓音念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好想再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