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到达咖啡厅时,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剩二十分钟。
程德元还没到。
楚昀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看最近娱乐圈又有哪些大瓜,八卦吃得津津有味。
十八分钟后,程市长才姗姗来迟。
他穿了身剪裁得当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气度很沉稳,推开门把手环视里面一眼,目光落在靠窗坐着的年轻男人身上,谢绝服务员的指引,朝楚昀径直走了过来。
安静的环境里,楚昀听见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动静,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身,伸出手来:“初次见面,您好,程市长。”
程德元回握他的手,礼仪很到位:“楚先生,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这个称谓很生分,按照两人的年龄差,楚昀是程沅的朋友,程德元叫他小楚会更亲近点。
楚昀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听说您不喜欢喝咖啡,所以给您点的一杯薄荷茶。”
“多谢。”程德元道了声,他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对面的男人几眼,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作为长辈的和蔼:“我听小沅说,他在湘南市生活的时候,你对他照顾颇多。这孩子对社会了解不多,麻烦你了。”
楚昀坐得很端正,脊背挺直,没再像平常一样姿态懒散。
他假装只听懂表面意思,客气地说道:“朋友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您不用对我道谢。说起来,我比他大点,但其实更多时候是他照顾我。”
程德元招呼服务员上了杯柠檬水,没动身前的薄荷茶,他缓缓说:“我从小对小沅管教很严,他母亲去世得早,我工作又很忙,几乎没时间陪他。他都二十几岁的年纪了,依然跟叛逆的初高中生一样,分辨好坏的能力较差,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傻得天真。”
他看向楚昀,目光直接相交:“社会上什么人都有,形形色色的,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多帮我盯着点他,别让他总跟些不三不四,整天没个正形的人混在一起。”
“家里比较富裕,但我不希望他未来成为啃老族,依靠家族企业过活。我打算让他出去历练几年,从最基层做起,凭借他自己的能耐,一步步晋升。”
楚昀面上谦卑,跟明白人说暗话,就得装糊涂,哪怕对方指桑骂槐也得忍着不发作。
“那您的意思是……”
程德元沉吟片刻:“头一年基本开销还是要给的,至于之后,就凭他自己打拼了。”
楚昀眼眸一垂,心说:这老狐狸,是想冻结程沅那张黑卡,限制他的金钱使用。归根结底,是防着谁呢?两人都心知肚明。
他解锁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对程德元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事,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程德元脸色微不可察的沉了沉,他晃了晃杯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慢走不送。”
楚昀微微颔首:“告辞。”大步往外走。
他一出咖啡厅没多久,另一头的程沅就像预料到两人这场谈话不会聊得很久般,一通夺命电话打了过来:“怎么样了?我爸为难你了吗?”
楚昀避重就轻地说:“我无所谓,反正我心理素质强,他说的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就出了。我未必还要因为你爸的阻拦,就立马拉你进黑名单,和你断绝来往?这不是搞笑吗?”
他挑关键的点跟程沅大致说了下,有些幸灾乐祸:“之前你嫌弃泡面不健康,风水轮流转啊……”
闻言,程沅抱了丝侥幸心理,期盼着这事只是他爸说着玩儿的,不会当真。他一个从小乖乖养在家里的小少爷,突然就一贫如洗,要过上挤地铁的日子,目测会很艰难。
“叮咚!”
“电梯到了,”楚昀扫了眼楼层,心不在焉地说:“挂了。”
门口的家居拖鞋整齐摆放着,一双没少。
楚昀不着急换鞋,先给荆迟发了条消息:在哪儿?
那边久久未回复,直到他洗完澡,换上睡衣,还是没动静。
楚昀皱了皱眉,心觉奇怪,补了一条信息过去:回我,不然我就打视频电话。
这次点下发送键没多久,便有了回复--楼顶。
楚昀走到阳台,感受了下外面的温度,折身而返,去卧室拿了件外套,拿起鞋柜上的钥匙揣兜里,脚步略快的迈向电梯。
他拨弄两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外套兜头罩住荆迟。
“我不是说过,你感冒了会传染给我,悠着点,行吗?”
楼顶有扇铁门,一般是锁着的,钥匙好像在一位头发稀疏的老大爷身上,他也是小区的住户。
难得今天开着,又正好被荆迟撞上了。
楚昀紧挨着他坐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这儿?”
荆迟平地丢给他一个惊雷:“我打算……辞职。”
一般遇见这种情况,都会问对方,辞职的原因是什么,然后开始宽慰、劝说。
大学教授,这铁饭碗多好,好端端的瞎说什么胡话。
楚昀翘着二郎腿,没半点劝慰的意思,他“嗯”了一声,说:“好,什么时候递交辞呈?之后打算安心做我的家庭伙夫?”他突然来了精神,坐直身体,“要么我们合伙开家侦探事务所,专门给人破案、解迷题,这样挺好的。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嘛。”
荆迟扯了扯外套,转头盯着他,眸色极深:“不问我为什么?”
楚昀仰头,看了眼天空,而后阖上双眼,笑道:“有什么好问的,你想辞职,我难得还得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不许你做这事儿啊?行了,说正经点的……”
“比起疑惑,我更觉得奇怪。辞职这事,你提得比我想象中晚了点。”
说完,他睁开眼,和荆迟对视了一眼。
“你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跟要……”
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没发出声来。
眼前突然一暗,是荆迟的阴影覆了下来。有抹温润的触感覆在了他的唇上,动作很轻地碰了一下,随即离开。
在楚昀以为男人会起身时,肩膀突然被人紧紧箍住,椅子连同他整个人朝后一仰,却在即将倒向地面时被人扶住。
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袭来,带着点蛮横。
楚昀“唔”了一声,倒吸口冷气。
好家伙,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居然敢骑在他身上,还咬他。
楚昀挑眉一笑,双手一绕,单手握住荆迟的手腕,牢牢控制在掌心里。猛地一跃,朝前一扑,长腿不小心带倒旁边的两把椅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道手电筒的光一闪而过:“谁在那儿?干什么的!”
楚昀垂着头,不轻不重地在男人脖颈间咬了口,低低笑道:“作为你刚刚君子动口的惩罚。”
“打架?!”
手电筒的光亮持续逼近,照清楚了楼顶的场景。
看管铁门的老大爷吓得一哆嗦,想上前劝架又怕牵连到自己,犹豫道:“都是年轻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别打了……”他余光扫过摔倒的椅子,“哎哟喂,阵仗搞这么大!”
楚昀撑起胳膊,拉着荆迟站起来,拍了拍他后背蹭上的灰,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
温梦诗正过滤道路监控,揉了揉疲乏的眼睛,边活动酸痛的四肢,边说:“光棍节那天,我们去最近新开的真人游戏模拟店玩吧。我看了下,挺火爆的,评价也不错。幸好我有个小姐妹跟那里的员工比较熟,抢到了号。”
薛十方显得兴趣盎然:“真人游戏模拟?”
“喏,”温梦诗不耐烦地将手机递过去,“自己看玩的内容有哪些。”
薛十方粗略扫了眼游戏项目,惊叹道:“挺刺激啊!”
温梦诗嫌弃地瞥了眼她一眼:“你这小胆儿,还是算了吧,省得吓出心脏病来,我还得赔你医药费。”
“温姐,”薛十方正色道,“你别小瞧我,我以前玩密室逃脱,选的恐怖主题,全程保持冷静,内心根本没啥起伏。”
温梦诗“嘁”了一声,没搭理他,转头看向角落里靠在一起的俩人:“兄弟们,去吗?”
楚昀昨天明显没睡好,黑眼圈看着跟国宝级别似的。他掀了掀眼皮,试图通过眼神跟人交流,但碍于过于沉重,仅能露出一条缝来。
他盖着毛毯,嫌姿势不舒服,稍微调整了一下,碰了碰荆迟的小尾指:“去吗?”
荆迟睫毛一颤:“都行。”
温梦诗一拍掌,合计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等到光棍节那天,温梦诗家里临时有事,来不了。宋楠很早之前就请了大长假,估摸着得明年才能回湘南市。
一行五人就剩下他们和薛十方。
薛十方站在他们身旁,顿觉不自在,拉开车门想坐进去缓缓。
楚昀睨了他一眼,咳嗽一声,说:“自觉点,坐后面去。”
副驾能随随便便给别人坐?这小子眼见力怎么越来越差。透过后视镜,他不满地白了薛十方一眼。
狭小的车内空间,薛十方觉得那股逼仄感,似乎又浓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