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实在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孱弱的女孩，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怎么能短时间内心思变得如此缜密？
她印象中，钟离绾绾仍是那个稍微被人戏弄一番，就会哭鼻子，背后向钟离彦告状的娇娇女。
这孩子很单纯，心眼又少。她从来没将其放在心上，连做她的对手，她都嫌掉了身份。
但万一呢，钟离绾绾从前的乖巧温顺都是装的，她和阿裕都被蒙骗在鼓里呢？她不得不提防。
她联系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吩咐他们那日要一直在别墅附近徘徊，得隐藏踪迹，不能被那小贱人发现。一旦接到她的指示，必须马不停蹄地冲进来。
她原地焦急地踱步，仔细盘算着，看有无哪点会被遗漏。
钟离彦杀了人，马上要被判刑了。
如果此行顺利，能悄无声息地解决那小贱人。整个钟离家，就剩她肚子里唯一的继承人了。母凭子贵，介时，没人能跟她争夺权利和家产。
她揣了把小型水果刀在包里，忐忑不安地睡了一觉。
梦里，她看见沈婧馨满身是血的朝她冲来，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三，还我未出生儿子的命！杀人偿命，我要掐死你！掐死你！去死吧！”
“啊！呼——”
林锦鸢被吓了一大跳，猛然惊醒。额头上溢满豆大的汗珠，她喘着粗气，捂着自己的脖子。
这个噩梦太真实了。
***
警局里。
楚昀翻着档案袋，温梦诗在审讯室里审问犯人。
他绕过去看，犯人很狡猾，三句话里两句都是谎言，还嚣张地说，他句句都是真话，警察有什么证据，来证实他撒谎了？
温梦诗一招手，上了测谎仪，上面显示的线条如坐过山车般，跌宕起伏。
楚昀静静瞧着，有什么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蓦地，他迅速折身而返，回到荆迟的办公室，难抑平静地说：“你记不记得，当初审问钟离绾绾时，明明她的情绪有很明显的变化，但机器却没有一丁点起伏。”
“很有可能说明，她所表露出来的情绪，都是装的！”
荆迟：“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昀抄起沙发上的外套，语速飞快地说：“我去趟钟离家的老宅。”
荆迟合上电脑屏幕，走到他身边：“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驱车前往，不多时便到达目的地。
看守大门的人听说是警察，吓得大气不敢出，一重重往里通报，有个穿着气场像很管事的妇女走出来，迎着他们往里走。
边说道：“先生在住院，太太和朋友去吃早点了，小姐在医院里照顾先生。二位可以先坐会儿，我同太太说一声，半个小时内，她应该能赶回来。”
“麻烦了。”楚昀礼貌的道谢。
他余光瞥到有个熟悉的人影，叫住了她：“你是……那天来求情的人？”
那人说：“是，我是钟离小姐的仆人。”
楚昀：“她小的时候，你就开始照顾她了吗？”
仆人点头：“嗯。我原本是沈太太的陪嫁，贴身照顾她的起居。后来沈太太亡故，我就成了小姐的仆人。”
楚昀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能跟我说说她和沈太太的事儿吗？”
仆人面露狐疑：“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楚昀编造了个谎言，淡定如斯的回答：“钟离彦还没被判刑，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我想帮他们一把。”
仆人激动起来，忽然站起身，似乎想对他磕头，被楚昀及时拦住。
她搜肚刮肠，将所有知道的事，通通讲给他听。
别的都不算很重要，唯独有一件，让楚昀觉得很奇怪。
仆人说：“小姐13岁那年，林太太怀孕了，她那时候脾气不好，非嚷着要沈太太去后花园给她摘桃子吃。沈太太不答应，说让下人们去做这件事。”
“但林太太咄咄逼人，甚至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
“沈太太迫不得已，只能顺着林太太的心意。但昨晚下了场暴雨，泥土松滑，沈太太从树下摔了下来，陷入昏迷，是小姐背着她回来的。”
楚昀和荆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瞧出了一丝疑惑。
哪怕事发突然，情况紧急，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年钟离绾绾，如何能够背得起沈婧馨？
仆人继续说：“小姐虽然出身豪门，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的日子，从林太太住进来后就不太好过了。如果你们能帮忙，还彦少爷一个清白，沈太太泉下有知，一定会对你们感恩戴德的。”
听到她这话，楚昀有些愧疚。他这趟来，或许的确能还钟离彦清白，至于钟离绾绾，如果猜测被证实，那就是他和荆迟亲手送的她下地狱。
沈婧馨九泉之下，感激就别奢望了，能不怨恨他们就很好了。
他艰难开口：“我……尽量吧。”
那边，管事的佣人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穿旗袍的中年女人，步履间婀娜多姿，举手投足很有风情。
她温声说：“你们好，我是林锦鸢，钟离家的太太。”
楚昀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女人保养得宜，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刻下的痕迹。
手腕戴了两根玉镯，走路叮当作响。旗袍绣的寒梅，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
她吩咐下人沏茶，换掉会客厅里的白水。
“两位突然到访我家，是阿彦在警局出了什么事吗？”
楚昀：“他有几句话，想托我们带给您。”
林锦鸢抚了抚鬓角，叹口气：“这傻孩子，他害了阿裕，我不怪他。”
楚昀：“他说，人都要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钟离裕没逃过，您也不能。”
闻言，林锦鸢的神色僵了一瞬，她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
楚昀：“冒昧问一下，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锦鸢揉了下太阳穴，略显疲乏地说：“都怪我，沈姐姐去世后，我有自己的孩子，对他的关怀很少，忽视了他的心理健康，才害他杀了阿裕。他所说的，我的罪孽，可能就是这个吧。”
“他太偏激了。人都是自私的，我对阿裕好点，是因为他是我的亲骨肉。”
“阿彦经常会觉得我偏心，对待他不能一视同仁，总是发脾气。”
“可我也是……有苦说不出啊。我已经尽可能弥补他缺失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