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饶有兴趣地问他：“那你像什么？”
温喻辞没多想，语气肯定地说：“小混混，或者不良少年。我对自己认知挺清晰的。”他视线触及到不远处的小店铺，眼神一亮，神情兴奋地指了指，“喏，漫画书屋到了，你们还打算继续跟着？”
书屋很小，面积和楚昀家的客厅差不多大。很老式朴素的装修风格，外面有根细长的路灯伫立着，白中泛灰的墙壁上蜿蜒着织成密网的爬山虎，生机盎然，绿油油一片。
温喻辞显然和这里的老板很熟，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往二楼走。
楚昀和荆迟跟上去。
一排排书架上，整齐堆放着的都是以前很有名的漫画册子。
有个跟温喻辞年纪相当的男孩，正盘腿坐在木地板上，看得津津有味。
他和温喻辞的穿着打扮相似，都是校服松垮地系在腰间，不过运动裤换成了破洞牛仔裤，上面挂着一长串银链子。
眉骨上有道很细的疤，脸颊左边贴着张创可贴。
“阿恒。”温喻辞叫道。
被叫做阿恒的男孩嘴角带笑地抬头，高兴地扔掉手里的书，冲上去和温喻辞拳头对拳头碰了一下：“温哥，你总算来了！咦，这俩人是谁？”
温喻辞没有仔细介绍的打算：“我姑姑的朋友，叫来接我回家的。”
阿恒不再多问，笑嘻嘻地搂住温喻辞的肩膀，从兜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支递给他：“诶，中华，王远那几个孙子孝敬你的。”
“就一包？”温喻辞掂了掂重量，冷笑道：“看来揍得还不够！明天叫上兄弟们，我翘课再去打他们一顿……”他从校服里摸出打火机，正打算点燃，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夺走。
他顿时不爽道：“大哥，你管得太宽了吧？！”
楚昀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反手一折，再细细碾碎，粉末扔进垃圾桶里。他笑道：“高中生抽烟，还是在书店，你不觉得不太合适吗？”
“我呸！”温喻辞骂道，“关你屁事！”
荆迟斜他一眼，冷冰冰地开口：“说话注意点。”
温喻辞白他们一眼，右手对阿恒一招，示意他重新拿根烟：“你俩有病吧？我抽烟碍着你们了？不舒服就滚楼下待着去，别来打扰我，行吗？”
楚昀丝毫不觉得气恼，依然笑得很和善，说出的话却语含威胁：“既然你不听劝，那我给你姑姑打个电话。”说着，他将手伸到外套口袋里，作势欲拿手机。
“服了你们了。”温喻辞白眼翻上天，对阿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后者收进包里。
他挑了个舒适的位置，背靠一排书架坐下，拿起本漫画书，边和阿恒讨论剧情，边乐得哈哈大笑，完全忽视了楚昀和荆迟的存在，就像看不见他们一样。
楚昀没感觉到不自在，他环视一圈，拖过来两把木椅，一屁股坐下去，发出“嘎吱嘎吱”的老旧声响。
他下巴搁在靠背上，偏头看向荆迟：“你小时候看过漫画吗？”
荆迟摇头：“没有。”
楚昀回想了下他的童年，笑道：“我看得也不多，最出名的应该是《爆笑校园》。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挺火的，人手一本。课桌上垒起厚厚的屏障，阻挡老师的视线，然后我们就低着头，偷偷在下面看。”
闻言，温喻辞瞥了楚昀一眼，咳嗽几下，装作随口一说：“你们也太怂了吧，我都是光明正大的看漫画，老师都不管坐在最后排的学生。我趁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公式，然后悄悄溜出去，那老头都不一定能发现。”
楚昀瞟他一刀，问道：“对于你翘课的事迹，你觉得很光荣？”
“有什么可羞耻的？”温喻辞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坐在教室里的学生，都想逃课出去玩儿，谁喜欢整天背公式刷题？我敢做他们不敢做的事情，勇于和不健全的教学制度做斗争，难道不算光荣？”
楚昀：“……你开心就好。”他没话反驳。
“最近有部漫画挺火的，叫《平凡杀戮》，你看过没？”
“没，”温喻辞很快摇头，“我看了下网上的评价，说是励志类型的，我对这种不感兴趣。整天宣扬要积极乐观，有什么意思？我消极点碍着谁的事了吗？打个比方，这就像人生下来性格就不同，有的天生开朗活泼，人缘好。有的腼腆内向，不喜欢和太多的人打交道。”
“你们却非要内向的人去和别人接触，嘴上说的是鼓励，为他好。实际上呢，人家生活本来就过得好好的，你去打扰别人，吃饱了闲着没事做啊？这不就是变向的批评和不容忍吗？”
温喻辞说得头头是道，一副看透人世真理的怅然模样。
“这样吧，”楚昀笑得意味深长，“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它吸不吸引你？”
温喻辞想到什么，说：“行，我要是看了点还不感兴趣，那你们就立马消失在我眼前。”
……
十分钟后。
温喻辞“嗯”了一会儿，面露疑惑：“虽然是励志类型的，我怎么觉得内容挺阴暗的。这画风……我挺喜欢，现实而又残忍。我看微博上有人说，是根据作者亲身经历改编，真的假的？不是吧……那这人过得可真惨，和我有的一拼了！”
楚昀搭在膝盖上的手，小拇指微微弹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笑道：“是挺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温喻辞划拉几下百度界面，满脸失望地说：“啊……？”
“怎么没有作者详细信息？我还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呢！”
荆迟插了一句话进来：“你会看到的。”
“话别说得这么肯定，”温喻辞“嘁”了一声，不屑道：“你怎么知道，算命的都不一定能预见得到。”
“啊啊啊！！”
隔了几秒，温喻辞又兴奋地叫出声，“这画风……我真的好喜欢，刺激感十足！”他表情像个狂热粉一般。
“什么垃圾信号？！”温喻辞将手机伸到高处，踮着脚四处张望着，界面上一个发光的圆圈正迅速地转动。
楚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家里的信号，不比漫画书屋的好？十点多了，你该回去了。”
“行吧，”温喻辞缩回手，勉为其难地点头，“就先听你的。”
“温哥，还早着呢，”阿恒急道，“咱们待会儿还要去电玩城打游戏呢！”
“你自己慢慢去吧。”
温喻辞开始收拾东西。楚昀注意到一点，他虽然说话没礼貌，但做的事还不算差，只见他将地板上散落的漫画书，都一本本的整齐地按照它们原本立着的位置放了回去。
漫画书屋的老板听到动静，有些惊讶地说：“喻辞，这么早就走了？以往不都待到十一点才回家吗？”
“今天有事啦。”温喻辞和他雀跃地解释，不忘催促他们走快点。
书屋开在一条偏僻的居民楼，从这里到温梦诗家，会经过一个小巷子，平常白天都鲜少有人走，更别提现在这么晚了。
楚昀问他：“你一个人走，不害怕？”
温喻辞语气嫌弃：“男子汉大丈夫，我都是个成年人了，还怕这个？”
楚昀噎了一下，他今晚被这小子呛的有点多。
不远处的拐角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让你带的钱呢？”
“没钱……没钱还敢来漫画书屋？！你当老子傻啊？！不拿来是吧？搜他书包！”
说话的人声音很粗，像烟嗓。语气不善，咄咄逼人。
“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胆挺肥的，我今天非把你打得你亲妈都不认识！”
有个低低啜泣的声音在求饶，听着很卑微，令人心疚。
“我错了……求求你们，我身上只有这么点钱，而且是我的饭钱和零花钱啊…我不懂，为什么要把我的钱，白白给你们……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我要向主任举报你们……”
“哟，还敢反抗了？给我扒了他的裤子！手机呢，我替你录段视频，让我们学校的女生都来好好欣赏下你的雄姿。人看着挺瘦的，还挺粗么，我摸摸看……”
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滚开！滚啊！”
被施暴的人在奋力挣扎。
“闭嘴！再敢乱吼乱叫，信不信老子手起刀落，让你断子绝孙！”
“草他奶奶的！”温喻辞愤懑不平道，“居然碰见比我还黑的头子，我去会会他……”
楚昀拦住他：“你想干什么？”
“打架啊！”温喻辞一把推开他，不再多言，冲刺般跑过去。那群人见巷子那头突然冲出来个人，俱是一惊，定了定神，看见是个高个子的男生，顿时心里一松，只要不是跟警察沾边的就都好办。
为首那个把玩着手里的小刀，看向温喻辞：“小兄弟，有事儿？”
温喻辞：“校园霸凌？挺嚣张的啊！”
那人似乎感受到对方来意不善，说话变得不客气了点：“我奉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识相的，就赶紧滚远点，不然我连你的裤子一起扒！正好你俩凑成一对，视频拍起来更加刺激……”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面容猥琐地笑了起来。
“我凑你妈！”
温喻辞神情愤怒，将肩上的书包往地上重重一扔，撸起袖子，挑衅道：“来啊，有本事跟我干一架。你先上，还是他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