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梦诗嚼着口香糖，看向两人，笑道：“下班后举办个庆功宴，地点在金鼎大酒楼，到时候你们俩可别缺席。”
楚昀翘着二郎腿，挪揄的目光瞥了眼荆迟，说：“我一向比较空闲，就看他愿不愿意出席了。”
温梦诗对荆迟的态度，显然比对楚昀有礼貌得多，她不在意的说：“荆教授要是忙的话，不来也没事。”
一行人加快速度，完成各自手上的任务，一到下班时间，便开始收拾东西，兴高采烈的离开了警局。
酒楼离这儿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温梦诗和感冒痊愈的宋楠走在前面，絮絮叨叨的说着贺舒和江敛的案子，语气满是感慨和惋惜。楚昀则和荆迟步伐悠闲的落在他们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楚昀稍稍侧头，瞟了身旁那人一眼，觉得他的下颚角线条流畅，轮廓却分明，真是好看。边说道：“贺舒最后那句话——到此为止吧，别查了。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荆迟缓缓说：“可以初步断定的是，‘父神’并非新的信仰，而是一个代称，指的可能是一个秘密的组织，或者说，单纯只是一个人。”
楚昀表示赞同：“两起案件都有很巧合的地方，白薇薇养了只金毛，而江敛养了只波斯猫。虽然仅凭这个，无法说明什么，但事不过三，希望后面别再闹命案了。”
转眼便到了迎宾大门口，温梦诗回头冲他们招了招手：“这俩人说什么悄悄话呢？！快点跟上来啊！”
温梦诗推开包厢，里面早已坐着十几号人，都是警局的熟面孔。他们纷纷起身，对荆迟问好，礼貌的打招呼，哪怕后者表情淡漠得跟吃丧事席一样，也不妨碍他们的热情如火。
温梦诗打断他们：“行了，都坐吧，一个二个彩虹屁都快吹到天上去了。”
打从刚进门的时候，楚昀便开始四下里搜寻合适的位置：荆迟洁癖，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打交道，最好左边靠墙，右边紧挨他，这样才能完全和别人隔绝开。
“走，”楚昀拽住他的衣袖，径直往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去。
温梦诗叫来服务员，点好菜，上完啤酒后，便张罗着说：“趁着人多，咱们来玩剧本杀吧。等等，我接个电话……”
她捂住听筒，低头说了一会儿，而后站起来，拍拍手掌：“同志们，刑警总队队长曹弘扬马上就到门口了，都做好准备迎接啊。”
楚昀对这个名字不熟，拉过旁边嘴咬叉子吃西瓜的人，疑惑地问道：“曹弘扬是谁？”
“这号大人物你都不认识？”那人显然很吃惊，囫囵吞下西瓜籽，扳着手指头细数道：“他曾参与过5.18女婴坠楼案、3.14冰柜藏尸案、9.17摩天轮团灭案……等等，是我印象中资历最老的刑警，听说明年就要退休回家了。”
说曹操，曹弘扬就到了。
只见一名中年男人拄着拐棍，单手拉开包厢的门，他步履蹒跚，右膝僵直，看起来无法自然弯曲和活动。
吃瓜那人解释道：“三年前，曹队在一起大型儿童拐卖犯罪案中，与人贩子殊死搏斗，被对方的钢管打断腿骨，因为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落下终身残疾。”
楚昀感叹道：“那挺可惜的。”
温梦诗迎上去，扶着曹弘扬找地方坐下，周围的人纷纷问好：“曹队……”
有人问道：“曹队长，您怎么突然想起过来参加庆功宴？”
曹弘扬一改刚进门时的严肃，表情和缓了些，温声说：“我听说在这起案件中，有位姓楚的小伙子表现很不错，所以想趁机过来看看他。”
温梦诗赶紧伸手一指，介绍道：“最里面那个穿花衬衫的就是。”
被点名的楚昀愣了愣，随后大步上前，礼貌的问候道：“曹队您好，我就是楚昀，荆迟的助理。”
包厢里光线不太敞亮，曹弘扬凑近仔细瞧了瞧，神情有过片刻的怔愣，他犹豫了一下，迟疑地开口：“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楚昀：“您应该认错了，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化。但我很确信，之前没和您见过面。”
曹弘扬失神道：“这样啊……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好好干，多跟着小荆学习。你们年轻人慢慢玩，我就不扫你们的兴了，有我在你们也放不开，我就先回去了。”
温梦诗急忙说道：“曹队，您不再坐会儿吗？！”
“不了，”曹弘扬摆摆手，指了指外面，“老婆和儿子还等着呢，我陪她出来买菜，顺道过来看一眼而已。”
……
楚昀。
路上，曹弘扬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同样的姓氏，四分相似的长相，会是巧合吗？
他满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到公路旁等着的老婆和儿子身边，脑海里回想起多年前的那起迷案，突然精神一振奋，语速飞快的说：“你们自己去买菜吧，我有点要事，先去总局一趟。”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曹弘扬打了个车，付完车钱，直奔档案室。这地方鲜少有人来，但大门处设了重重密码，他从前胸口袋掏出证件，一路扫描进入。
里面放置着一排排两人高的柜子，玻璃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他走到最左侧的地方，那里封存的都是一些无解的陈年旧案。
他在架子上翻找起来，终于从一叠档案袋里抽出一份泛黄的文件，封面上写着——家暴男二次重伤死亡案。
看着手里的东西，曹弘扬陷入沉默中，他静静地坐在地上，阖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场景。
死者名叫楚栎，家中有妻儿，但最后都失踪了。他曾经经营过一家服装公司，利用赚的钱和好兄弟合伙投资产业失败，欠下巨债，好兄弟暗中变卖资产，携款潜逃。楚栎因此染上赌瘾和酒瘾，据邻居透露，他还有家暴的习惯，经常能听到楼栋里传来他的打骂声，以及女人的恳求哭诉声和孩子的哭闹。
尸体被发现在一个小巷子里，附近有块沾血的砖头，位置刚好和致命伤口对上。由此警方判定，死因为他杀。
当时是路人报的警，口供中交代：案发现场除死者外，还有两名小孩，身高差不多到死者胸口处。然而，等救护车和警察赶来时，短短时间内，他们的身影就都消失不见了。
死者的儿子，会是他吗？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重要的，楚栎能给的家庭环境，不像是可以培养和教育出楚昀这样一个如鱼游水，谈笑风生间姿态从容不迫的人。
***
曹弘扬离开包厢后，气氛再度热闹起来。
温梦诗刷了会儿手机，突然站起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语气激动，大声说道：“同志们，我刚大致看了眼，这家酒楼还提供沉浸式的剧本杀服务，趁着现在人多，刚好能凑成三组，大家有兴趣玩一把吗？”
话音刚落，回答她的，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雀跃声。
这件事很快被敲定，和他们四人分到一组的，除了刚才吃西瓜不吐籽的小哥，还有个笑起来腼腆羞涩的女同事。
依荆迟的想法，他本想拒绝，奈何楚昀一直在他耳边劝说：“你以前不是常说想体验一把真凶的角色吗？这不，机会都摆在你面前了，你难道不想把握住？再说，一直以来你和我都是并肩作战，假如你能抽到反派角色，而我恰恰是正派角色，你难道不想试试站在我的对立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闻言，荆迟掀了掀眼皮，起身跟随大部队往外走。
楚昀这话，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他的确想试试——把楚昀杀得片甲不留的感觉。
服装和道具都被人碰过，荆迟很嫌弃，于是他依旧选择穿着西装。在打扮得怪异缤纷的人群中，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玩了近两个小时，最后结束揭露身份时，温梦诗一脸崩溃，她看向淡定如斯的荆迟，以及面带微笑的女同事，难以置信道：“你们俩是同伙？都是凶手？”
“荆教授，你是怎么做到被审问时面不改色的撒谎？”
“我明明都拿到确凿的证据，只需要稍微试探下你，就能判断出正确的凶手人物是谁，结果你居然三言两语将嫌疑都引到楚昀身上，害我又重新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我现在才感到庆幸……你现实生活中是正派角色，不然以你的智商和心态，说不定连犯几场命案我们都破不了！”
虽然被投票冤死，楚昀却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他笑眯眯地说：“小场面，我家荆教授能混到警局顾问的位置，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荆迟注意到话里的“我家”二字，冷冰冰的打断：“请把前称去掉。”
温梦诗正想打趣他们几句，余光瞥到手机聊天界面，碰了碰楚昀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程沅那小子刚给我发消息，说夏小姐从法国回来了。”
楚昀皱眉：“谁？”
温梦诗：“夏知宴，你的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