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恬恬急救四小时,度过危险期,转到VIP病房。
第二天下午,江恬恬苏醒。
满脸憔悴的甘棠嚎啕大哭:“恬恬,你差点吓死我们了!”
江国泰抹了一把眼泪:“恬恬,醒来就好。”
卫长淮看起来比江恬恬更憔悴,脸色更苍白,手指颤抖,握住她的手:“恬恬。”
江恬恬戴着氧气罩,目光逡巡,艰难地朝家人扯出一个微笑来。
卫长淮陡然落下眼泪,泪水砸在江恬恬瘦弱苍白的手背上。
晚上,江恬恬病情稳定,可以摘下氧气罩说话了。
第一句话,她就问:“杉杉呢?”
江国泰看了看周围,病房里只有他们一家四口,没有外人,便哽咽说:“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杉杉也给你打过电话的。她在国外,躲着傅少呢。别急,放心,我们没把你住院的消息告诉她。”
江恬恬松了口气,声音嘶哑艰涩:“别告诉她,她躲在外面就够惶惶不安了,再一听说我住院,肯定会露馅。”
甘棠流着眼泪点头:“我们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卫长淮暗叹口气,恬恬实在太善良了,什么都为杉杉着想,杉杉却任性胡来,如果她的行踪被傅星沉发现,谁知又会掀起什么波澜?他不敢确定,傅星沉一定会看在江杉杉的面子上,放过“帮凶”江家一家人。
他苦笑,其实他也算是帮凶了吧?帮着江家人隐瞒。
如果他知道他们的计划,他怎么也不会答应江杉杉诈死。
这个荒谬至极的计划,他不懂他们是怎么想到的,又是哪来的胆子实施!
江恬恬微喘着气开口:“爸,妈,我想跟长淮单独待一会儿。”
甘棠吻了吻她的额头,和江国泰走出病房。
江恬恬听到门外传来嗡嗡的哭声,不由得怔忪,眼眶微红。
卫长淮握紧她的手,眉目流转着深情:“恬恬,不要怕,我联系了所有的朋友,拜托他们帮忙寻找心脏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江恬恬含泪点头,反握住他的手,却没有什么力气,声音颤抖:“长淮,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好幸福。以前我是不怕死的,现在我怕了。长淮,我多想活下去,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陪你白头偕老。”
卫长淮忍受不住,抵着她的额头,两行泪落下,点点头:“恬恬,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你说过,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喜欢我,还作数么?”
卫长淮抚摸她的长发,这头长发比他们初见时已经薄了许多,但他仍然爱不释手。
“作数,一辈子作数。不管你是美,还是丑,不管你是年轻,还是衰老,你在我眼里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江恬恬微笑说完,慢慢合上眼。
卫长淮心蓦地直坠深渊,手指颤颤地试探呼吸,一分钟后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
他给她戴上氧气罩,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仿佛看百年千年也看不够。
*
傅星沉是在晚上接到江恬恬住院的消息的。
白戈试探着提议:“傅先生,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傅星沉像是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不,应该是正在大病的病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浓郁的死气。
他坐在黑色真皮座椅中,仿佛与黑色融为一体。
手中转着一支派克签字笔,他漫不经心抬起青黑色的眼皮,漫声问:“你想做什么?”
“我,我觉得,我们应该去问候一声,送个水果篮什么的。”白戈跟了傅星沉好几年了,如今却拿不准他的脾气。
傅星沉从未对他们发过脾气,可单单是他身上散发的沉甸甸的冷气,就够他们赔尽小心翼翼。
傅星沉淡淡道:“你想去就去吧,顺便把江杉杉的姐姐在葬礼后心脏病发作的消息传给媒体,别忘了打上‘病危’两个字。”
白戈满头冷汗。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傅先生的意思。
傅先生仍认为江杉杉藏在某个地方,没死,只是为了躲他。
所以,那天霍夫人劝他去江杉杉的葬礼上表示一下,傅先生置之不理。霍夫人当天就气得带着傅廷钧出国了,她也没去葬礼,她说自己没脸去。
外界多有骂他狼心狗肺,逼死前女友却没胆子去她葬礼的人。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不是不敢去,而是,他不肯相信江杉杉死了。
傅先生如此吩咐,是想利用江恬恬病危的消息逼迫江杉杉现身。
傅星沉斜睨一眼:“怎么还不去?”
“呃,好,我马上去。”白戈朝宗原使个眼色,让他看好傅先生,自己则匆匆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
宗原浑身难受,过了半晌,忍不住问:“傅少,江小姐最在乎江恬恬,如今江恬恬生命垂危,随时可能……您要不要问问心脏源?”
傅星沉笔尖一顿。
没有。
他问过的。
事关江杉杉最在乎的人,他当然上心。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讽刺,江恬恬不是什么恶俗的熊猫血型,就是普普通通的A型血,可是这世上就是没有一颗心脏与她HLA匹配。
之前倒是有,可那时候江恬恬没到必须换心的地步,如今她要用了,又没有了。
傅星沉继续在文件中挑刺,圈圈画画,满纸仿佛泄愤一样都是他挑出来的错儿,如果打回去的话,能让写这份企划书的人直接怀疑人生。
“谁告诉你,杉杉最在乎江恬恬?”
宗原恭敬等了半天等来这句话,差点翻个白眼!
江杉杉如果在乎傅少胜过在乎江恬恬,就不会去学临床,而是去学心理学了。
没有听到回答,傅星沉抬眼看他。
那眼神太有压迫力,宗原腿一抖,膝盖一软,立马狗腿地改口:“当然,当然,江小姐最在乎的人是您!”
江小姐都为你去死了,当然最在乎你喽!墙角花瓶旁边的巩青腹诽。
凌晨两点,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的傅星沉终于动了。
他进了小隔间,洗漱后,躺在床上,眼睛迟迟合不上,望着天花板,不经意瞧来,仿佛一条不会闭眼的死鱼躺在那儿。
宗原心里一抽,连忙收敛思绪,默念了声对不住,他不是故意那么形容老板的,然后飞快地退出小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