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服下楚月派人送过来的药不久后,落日便也听闻了此事赶了过来。
恢复容貌的姑娘虽然不是国色天香,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她同笙笙对视时,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瞧着笙笙,穿着一身衣衫便也便便扭扭的,像是生怕被笙笙笑话一般。
笙笙并未报以奇怪的眼神,只是同落日说了几句便打坐尝试运转内力。
往日楚笙习武时的记忆都在她的脑中一点一滴的回荡,此刻笙笙尝试运转内力倒也不算的太过于困难,甚至因为身子原本的记忆,还有几分熟悉感,导致她运转内力后便并未觉得哪里不适。
落日在她耳畔的絮叨声,在笙笙感觉体内内力流转之时便几乎一句话都听不见了。
待真气流转,笙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扑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手,手下聚气成刃,在瞬间便将那飞扑过来的物件挥开了去——
笙笙睁开眼睛,迎上来了落日吃惊而又震惊的神情。
她随着落日的视线看向了那颗陷入栏杆之中的花生粒,又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笙笙伸出手指,握成拳头又张开,并未从她的指尖中感受出什么别样的区别,似乎一切如旧一般。
“你方才说了什么?我都未曾听清楚。”笙笙收回自己的手,看向落日。
落日看了一眼那颗花生粒,默不作声的往后挪了挪:“我的意思是,江少侠对你挺好的,我原本在九一门的时候就觉得他对你好,他对旁人向来都是彬彬有礼,但却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好靠近的。”
“可是他却愿意为了你去排队买那些个零嘴什么的,我上次碰见时大吃了一惊,总觉得这种事情同他们那样的江湖少侠实在是太不相符合身份了,你瞧着江少侠什么时候愿意同一个姑娘那么亲近了?你们在九一门中同进同去的,旁人瞧着都还以为是一对呢,我听着不少人在议论你们了。”
“如今你回来了辞楚教,可是他却也愿意为了你入了这辞楚教,我倒是觉得十分感动。”
落日仔细打量着笙笙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们这魔教多危险呀,我来时他们便叮嘱了让我小心莫要漏了马脚,我们宫主也十分忌惮你们,总说的仿佛进了这辞楚教便没有骨头出去了一般。”
“可是江少侠还是来了,甚至还不惜做出苦肉计,只为了带你离开……你当真半分感动没有?”
落日谨慎的看着笙笙,好奇而又困惑:“若是换成我,只怕早就要感动的同他一道离开了。”
笙笙望着落日单纯好奇的神情,不由得沉默下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纵然笙笙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无非都是穿越者跟男主之间产生了情爱的故事,然后原主黯然退出……这样的。
她最初穿越而来时,因为这是一本武侠小说,因为这本小说自己的结局过于凄惨而心惊胆战。
那时的笙笙只想跟江照衣打好关系,避免自己的结局如此凄惨,但是她却在半路接到了楚月的遗愿——楚笙将整个辞楚教托付给了笙笙后,笙笙的愿望便从避免自己死到改变整个原书剧情。
后来她同江照衣一同去了九一门,九一门事情众多,笙笙便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此事。
笙笙的愿望一直未曾变过,可是却在不知不觉中将事情走上了别的选择。
江照衣同笙笙告白时几乎将她的魂都给吓得丢了:如今笙笙不是那个可以随心而欲的楚笙,她不得不为辞楚教,为自己打算,便也没有了那份同江照衣谈情说爱的心思,笙笙实在是过于害怕。
笙笙何尝不明白:江照衣那样的人物,若非是顾忌着自己,顾忌着笙笙的难处,只怕早就领人攻打了辞楚教,而不是这般用着什么苦肉计重返辞楚教来追寻她的踪迹。
江照衣为了防止被辞楚教的教主看出些马脚,甚至不惜将自己弄成真伤。
只为了能够安全混入辞楚教中,只是为了见笙笙,为了确定笙笙在辞楚教罢了。
笙笙不是不知晓,也不是不明白,但她只是——
她只是几乎没有余力去思考旁的事情,也没有余力去赌一赌别的可能性。
笙笙满心满意想的都是如何活下去,如何从原书的悲剧避开,这些念头扎根在她的心底,逼得笙笙没有心力去想别的事情,没有心力去考虑别的事情可能做出来的可能性。
她避开了落日的视线,低声道:“你为何不能直接同我结盟,反手算计花月宫呢?”
不等落日回答,笙笙抬起头看向微微怔住的落日,低声接了回答:“因为你不能赌,你的妹妹在她的手中,若非我威胁你,你也不愿意同我结盟,你怕你行错一步,你妹妹便丢了性命,你赌不得。”
笙笙垂下眼眸,凝视着面前茶水中的自己模样:“……我也一样,我也不能赌。”
落日的软肋是她的妹妹,笙笙的软肋则是她自己与整个辞楚教。
所以笙笙不能想,不能赌——
亦不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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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知晓我为何——”屋子里头的声音顿了顿,“——为何会针对一小小婢子?”
屋顶上,笙笙看了一眼身侧的落日,缓缓坐了下来,安静的望着不远处的参天古树。
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伫立在偌大的广场之中,上头的红色绸缎迎风翻飞,底下尚且有几个魔教弟子正在树下嘀嘀咕咕,或是往上丢着些什么写着心愿的红绸缎。
笙笙看了一眼身侧十分八卦的落日,没有吭声的坐着,方才她同落日只是讲了几乎话,落日便要缠着她一处来听听楚月审江照衣,落日是八卦,笙笙则是担忧楚月为难江照衣。
隔着一层屋顶,笙笙听见楼下几乎只有楚月的声音,江照衣持续不发一语。
一旁的落日不由得撇了撇嘴巴,扭过脑袋同笙笙嘀嘀咕咕道:“我就不相信了,江少侠什么时候那么好脾气了,嗯?楼下怎么半点声音都没有?你们……不会把那江少侠的嘴堵了吧?”
笙笙抱着自己的膝盖,垂着眼眸没有吱声。
抬眸瞥了一眼屋顶上的动静,楚月忽而笑了一声:“你不是想知道人如何了么?”
见面前不发一语的江照衣骤然睁开了眼睛,视线冷冽的落在了她身上,楚月便满意的笑了笑,视线往上瞥了瞥,慢条斯理道:“喏,人此刻就被我们压在屋顶呢,还没断气呢,江少侠可满意?”
闻言,笙笙有些错愕的抬起了头,下意识的便看向底下的屋顶:“月姨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落日猛然抓住笙笙的后衣将她往下一推又迅速将她拉回来,唬的笙笙发出一声短暂的尖叫声,惊魂未定的跌坐在屋顶上,睁大眼睛看着阴谋得逞的落日。
落日捂住了笙笙的嘴巴,朝着屋子里头努了努嘴。
楼下二人都听见了笙笙的惊呼声,楚月眼底透出几分满意,却不知晓是谁这般配合于她;江照衣则是猛然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定住步伐望向了楚月,双眸漆黑,乌沉沉的。
青年抬起头看了一眼屋顶,又压下眼眸同楚月对上了视线。
“你们想做什么,与江某直说即可,又何必如何吓唬她。”江照衣的声音无比冷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她本就胆子小,你们拿她威胁于我,不若同江某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闻言,落日睁大了眼睛,持续同笙笙嘀嘀咕咕:“你瞧,江少侠还是挺痴心的。”
楼下的楚月嗤笑了一声:“江少侠,既然如此,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对你我都好,你究竟为何还要回来,为何还要回我辞楚教,我不相信你只是为了我们魔教的一个弟子。”
“你居心叵测返回我辞楚教,拐我辞楚教中弟子,究竟意欲何为?”
“因为她在这里,”江照衣几乎没有思考,便淡声答复,“她在这里,我便回来寻她。”
江照衣的声音向来清淡,若冷泉,若低水长流。
唯有那一日,他的声音如同染着几分醇香的酒意,温柔而又好听。
——我不会如此。
——我会敬你,护你,绝不隐瞒。
笙笙视线复杂的掠过了落日八卦的神情,忽而起身便掠了出去,朝着远处而去,却是头也不回。
落日望着笙笙远去的背影,缓缓摇了摇脑袋。
——察觉出笙笙离去的楚月顿了顿,淡淡的看向了江照衣:“你以为我会信?”
“江少侠,我们教主不欲与你们江湖这些个名门正派为敌,是以我也不会为难于你,之后你尽可离去,但是我们教中的弟子,江少侠还是莫要妄想些什么了,免得你我等人为难。”
说罢,楚月漠然看了一眼江照衣,便欲转身离去。
“若是江某拒绝呢。”
楚月刚刚转身,便闻见身后青年冷淡的声音。
“江某要么留在辞楚教,要么带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