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白日被江照衣拒绝之后,沈清秋心底其实就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如今江湖上并无半点关于江照衣被掳走的消息,而沈清秋又的确知晓江照衣是在落英山庄被掳走的,是以沈清秋亦确认江海江庄主是知晓江照衣失踪了的,只是并未公开而已。
虽然她没有察觉到半点风声,但她知晓江海一定派人在暗中打探消息。
沈清秋本意是同江照衣取得信任,届时由她做江照衣同落英山庄联系的桥梁,一边带领辞楚教中的属于她的人,同落英山庄的人里应外合,来联合九大门派攻打辞楚教跟笙笙。
结果她万万没有想到江照衣根本就不愿意跟她合作。
原本她想的是若她能够取得江照衣的信任,那么日后由她带领辞楚教在江湖之中重新立足,自然应该有江照衣以及落英山庄的支持,且加上她对于江照衣的小小私心。
——沈清秋也希望能够因为此事,这个契机,让江照衣对她刮目相看。
从此以后江照衣的心底下留下她的影子,之后的时间她便可以慢慢来。
但是江照衣全然不愿意同她合作,不论她如何示好,江照衣都冷脸全部拒绝。
沈清秋不愿意错失机会,便暗自决定等次日她就去同落英山庄的庄主联系,将江照衣被楚笙掳走囚禁于辞楚教中受尽折磨的事情都告知江海,然后取得对方的信任,再将江照衣救出去,之后即便江照衣不愿意配合,那么她也能按照计划行事。
……可是如今笙笙却说她要放了江照衣。
沈清秋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一脸认真地笙笙,眼底泛着满满的不信任:“……他如此已经很是忌惮于您了,若是您再戏耍于他,只怕……只怕……”
沈清秋吞吞吐吐,齐仄则是满脸不同意:“老子不同意!”
“那小白脸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就算好看也没老子一半好看,小桃花你到底看上了他哪里?!如今你都被他——”齐仄噎了噎,恶狠狠道,“却还要放他平安离去?!”
“他占了那么大的一个便宜,老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齐仄猛然站了起来,气冲冲的看着笙笙:“老子绝对不会同意!别说你要让他平安无事的离开辞楚教了,即便你要断他手脚再放他走,那老子也都是不会同意的!一个字都不会!”
说到这里,齐仄越想越气,不由得抓了抓脑袋:“老子早就说那小白脸不是个好东西!”
“除了长着一张勉强能看的脸以外,还很是能够装模作样,不单单将你给……还哄的你要把他平安无事的送出去,老子绝对不能同意,老子不打死他都算好的,绝无可能!”
笙笙睁大眼睛,无辜的望着动怒的齐仄,有些没有明白过来:“可——”
“齐护,法说得对,”却是沈清秋打断了笙笙的话语,她平复了心绪,面上同齐仄一般挂着不赞同的神情,“你将江照衣掳来了教中,又百般折磨了他……于他而言,我们定然是一家被划分为仇人一列了,若是放他平安离去了,他岂愿意放过我们?”
笙笙“唔”了一声:“可是我——”
“正是这个理,虽然老子不怕那些个所谓正派,但是老子绝对不同意放过那个小白脸。”齐仄冷眼瞅着试图争辩的笙笙,“你敢放了他,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许是齐仄的语气太过于凶狠,笙笙不由得抖了一下,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的双腿。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两个人,似乎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这般生气:“我总不能将江照衣囚禁在辞楚教一辈子呀,他终究不是我们教中的人,至于旁的事情,我愿意同他去——”
“教主,您是辞楚教教主,难道您还要去给江照衣赔罪么?”
沈清秋似乎是觉察出来了笙笙接下来的话语,语气平静的打断了笙笙,刻意看了一眼齐仄,强调了“赔罪”二字:“若是他不愿意接受,他非要您以死谢罪呢?难道你也——?”
齐仄果然被沈清秋的话语给刺激到了,顿时暴怒起来:“他也敢——?!”
“姓江的那小白脸在自己家都被你给抢过来了,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是他们落英山庄疏于防范,还有什么脸在此做跳梁小丑?!你还去道歉?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子呸!”
齐仄的声音太过暴躁,将笙笙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往后又缩了缩。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温声解释道:“不、不是的,江照衣不是这样的人——”
“你同他认识了多久,你就敢保证他不是这样的人?”沈清秋再次打断笙笙的话语,语气中藏着几分无可奈何,“那些正派弟子个个都虚伪无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你想一想,你多番折辱江照衣,便是折辱了他们落英山庄。”
“江照衣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他们落英山庄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沈清秋的语气沉了沉:“难道教主您——要将辞楚教众弟子的性命视为无物么?”
这顶帽子扣了下来,着实将笙笙给吓着了。
她潜意识总觉得江照衣不是沈清秋口中那样的人,只要她去好好道个歉,好好去同江照衣说明情况,江照衣虽然未必愿意原谅她,可是一定不会将此事迁怒到整个辞楚教。
而江照衣也不会非要她以死谢罪的——
虽然江照衣每每瞧着她的目光都冰冷无比,但是笙笙就是心中那么认定着。
可是笙笙不明白,为什么沈清秋跟齐仄都不愿意听她好好把话给说完呢。
“小桃花不是这样的人。”
齐仄看了一眼沈清秋,语气便有几分不大友好:“你莫要瞎给她扣这种帽子,小桃花只是太过于愚蠢了——怎么?老子哪里说的不对,你这样看着老子是有什么疑问么?”
沈清秋默默地看了一眼护犊子护着笙笙的齐仄,心底微微冷笑一声。
她垂着眼眸,平静道:“教主总是任性妄为,齐护,法你也总是宠着她罢了,若是蒋护,法在此,必然是不会赞同你们二人的所作所为,至于江照衣的去留,他必然能决出——”
“你们都莫要说了。”笙笙轻声打断了沈清秋的话,垂着头微微沉默了片刻。
她的脚又探了出来,在水面上踢出一圈圈的波纹,将玫瑰花瓣也踢动了随着水纹飘荡。
笙笙微微发了会儿呆,才平静地开了口:“你们都知晓我是教主了,也该知晓我任意妄为,即便是蒋大哥也是拿我没有办法的,那么你们又何必再劝呢?你们劝了也是无用的。”
“这是我的决定,我是通知你们,而并非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红衣姑娘眸色幽淡:“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齐仄气恼道:“小桃花你是不是被那个小白脸给下蛊了?!怎么说都还说不听的——你过来让老子好好瞅瞅你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把那小白脸放了哪里有好处了!!”
他说着便气冲冲的跨步走向笙笙面前,却在下一刻顿在了原地。
原先低着头的笙笙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抬起了头,微微歪着头看向了站着的二人,面上虽然带着笑,然语气却带着几分疲惫:“齐大哥,清秋,我说了,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齐仄微微一怔,旋即怒道:“随你的便!老子不管你了!”
说罢他挥了挥袖子便转身大步离去,步伐急匆匆而来,亦是急匆匆而去。
“清秋,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笙笙偏过了头,又发呆似的看向水面上的波纹,轻声同还站在一旁的沈清秋说话,“我知晓你们担心我,你也忙了一日了,回去歇息吧。”
沈清秋“嗯”了一声,并未多说些什么,转头利落的出了门。
她出门时,夜风将她的裙子撩了起来,隐隐带着几分凉意。
沈清秋出门时已经瞧不见齐仄的身影了,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明亮的宫殿,以及未曾掩盖的宫殿大门内,独自一人坐在浴池旁动也不动的红衣姑娘。
清瘦而又单薄的身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一般。
她眨了眨眼睛,不由得想着自己的念头。
……分明该是个柔柔弱弱,躲在家人羽翼之下被庇护的姑娘才是,怎么就成了江湖之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王呢。魔教教主之位,笙笙早就不该继续坐,早该退位让贤了。
沈清秋想着方才齐仄怒气冲冲的模样,又想起笙笙疲惫的模样,心知齐仄必然是不会再劝,而蒋术等人归期未定,辞楚教如今便是真的无人再能够劝一劝笙笙。
她深知笙笙打算要放江照衣的事情大约是板上钉钉了,不能再改。
可是她不能让笙笙成功——
亦或是要在笙笙将江照衣放走之前,同落英山庄取得联系。
不论江照衣被放走之后是否会同辞楚教开战,那时无论如何都不利于她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