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仪仗缓缓行到接官亭。天气寒冷,北风呼啸。陈谦冻得直哆嗦,暗中大骂这种形式主义活动。这样的天气应该直接把人接过来,送去府上就成。看着缓缓过来的仪仗,他整理好仪容,快步上前。
这时城门方向忽然响起隆隆马蹄声。杨州府地处江南,马匹大多数都要从北方运来。陈谦作为知府,他的标兵里只有一百多骑。已经算是极为难得的大队人马。但眼下的听着声音绝不止一百多人,差不多得有千人。
这么大规模的骑兵,目前也只有一个人才有这样的实力——裕王。领头的骑兵打着旗帜,上面写着大大的裕字,证实了他的想法。他骑着马直接跑到巡抚轿子前。后面数千人骑马驶过,他们在道路两边排开,贴心地为陈谦留出个口子。
让他可以从接官亭里走出来。然而陈谦的仪仗在这千人中显得十分渺小,他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这是裕王给他的下马威。骑兵们穿着铠甲,武器只有腰刀,但这些马都是北方大马,而不是南方人惯常使用的矮小滇马。
巡抚掀开帘子看了看又放下。陈谦没看清里面到底是谁。随后巡抚的轿子过来。在接官亭处停下。轿子里的人打开帘子,走下来后,陈谦才发现原来是熟人——秦云。
一个庞大的车架过来。这是车驾,并不是车,而是类似车的庞大玩意,上面覆盖着罗帐,站着二十几个侍女,旗帜招展,帘子后面坐着个人。车驾来到接官亭前,恰巧把陈谦堵到旁边。
陈谦好像是个被大鱼挤到一边的小虾米,可怜又无助。
车驾上端坐的正是裕王,裕王掀开帘子,从车驾上缓缓下来。他面带微笑走向秦云,秦云见状赶紧行礼。裕王扶起他:“秦巡抚不必客气。本王得知你今日要来,特来迎接。家中已备有美酒美食,还请秦巡抚不吝赏光。”
秦云迟疑片刻,开口道:“多谢王爷美意。只是臣身为巡抚大臣,不宜去王府拜会。”
裕王斜眼瞧了瞧被车驾挡住,只露个小脸的陈谦:“本王到不是有意结交大臣,只是有冤情要告知巡抚。巡抚大人,还请到王府一叙。”
秦云还未说话,那边忽然几里哇啦吹吹打打,声音之大吓了所有人一跳。陈谦从车驾旁边缓缓走出,对秦云行礼,又对裕王见礼:“见过府台。府台巡视地方,代表天子,一路辛苦。既然王爷有意请府台赴宴,下官便在府衙中恭候巡抚。”
秦云听他这么说,立刻了然,道:“既然如此,还请王爷起驾。”
裕王笑了笑,转身上了车驾,侍卫开道,往城中而去。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陈谦站在原地,盯着远去的车队看了许久。
巡抚直到第二日方才回来。他住进驿馆。陈谦得知,带着李光与一众属员前去拜会。寻常寒暄走完,秦云说道:“诸位公务繁忙,本官就不耽误了,都各自回去各安其位。你们知府留下与我说话。”
众人只得散了。陈谦恭敬站着,静静聆听教训。昨天裕王把秦云叫过去,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吃饭喝酒,肯定会把青 楼的事情说了。
秦云两眼逡巡于陈谦身上,看了半晌才开口:“我是真没发现,你还一身反骨。不但敢拿了裕王青 楼里的人,还敢杀他的侍卫。你可知道那相当于天子侍卫,怎么能容你胡乱杀戮。”
陈谦道:“下官秉公执法,并无不妥之处。”
秦云猛拍桌子:“你可真是有理。那你封了他的青 楼,捉拿那些继女又是为何?”
陈谦不卑不亢:“下官为民请命。”
秦云哈哈大笑,起身走动:“好一个为民请命。真是好一个青天大老爷!要不要给陛下上个旌表?表彰一下你陈谦陈大人的功绩?”
陈谦嘿然而笑:“那倒是不必!”
秦云怒极反笑:“你还真不客气。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自己的处境?你在杨州府的所作所为,被朝堂上的官员盯着,一举一动皆不放过。否则你以为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巡视天下年年都有!为何又要派我来?!
陛下对你拳拳爱意,处处替你维护。你可倒好,专门干些倒反天罡的大事。裕王在朝堂上人人称颂。当年陛下病危,裕王已经被接到京城,差点就登临大宝。在朝中关系错综复杂。
上次盐政之事,你以为陛下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裕王连个责罚都没,你以为那是因为什么?你呀,封了他的青 楼,还可以说是个误会,可是杀了他的侍卫,那就是视同造反!
若不是陛下圣明,你还能活到今天?”
陈谦默然:“陛下之心,下官明白。皇恩浩荡,下官无以为报。唯有效命而已。”
秦云似笑非笑:“话说的倒是好听的很。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快把那些人放了!还有,我听说你把佛门道门的人一股脑全抓了,还抓了好几个尼姑。”
陈谦全部承认,而且将他们的罪状一一列出:“这些人中有一个是江洋大盗,还有个是白莲教教徒。”
秦云立刻坐下,脸色严肃:“白莲教?可有证据?”
陈谦点点头:“有证据。不过人已经放了,正在追查中。”
秦云舒口气,接着又厉声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将裕王的事情平息下去。裕王天天发愁不知道用什么借口找事,你还把刀把送过去,三日之内,这件事情必须解决!”
李光在府衙里多少有点焦虑,处理公务也显得心不在焉,有几次竟然都写错了,公文上多了一团难看的墨汁,他放下毛笔,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大人,您回来了。”他立刻出去。
正好撞上陈谦目光。陈谦使个眼色,他跟上陈谦,进了陈谦的公房。
陈谦关上门,笑着说道:“这个裕王,还真以为他可以无法无天。”
李光急忙询问:“莫非他恶人先告状?”
陈谦叹息:“其实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裕王不除,始终都是个障碍。我记得裕王家里也有丝绸产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