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汉退得稍慢,心中发急之下,反而被石头绊倒在地。虞无期躬身扶起老者,“老杖莫怕,没事了,没事了。”
见了神灵霸道的威势,此刻又被一位神人亲身搀扶着,老人激动得直打摆子。老人讷讷,想要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两行浊泪,痛苦的看着受难的众人。
虞无期心里也不好过,强自笑着安慰老人,“只要还活着,草原就还有希望。”
虞嫣在一旁补充道:“妖孽已经被父亲斩掉,不会再有怪事情发生了,大家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这两句话不仅是对老杖说的,也是对在场的所有牧民说的。已经被接踵而来的怪事折磨的快要崩溃的众人闻言,脸上的担忧之色终于是散去。一些人即便是受伤,也大声的呼着号子,手脚轻快许多。
最先活过来的是那些底层牧民,相比较想得很多的头人,他们简单的世界里,只有最简单的想法,那就是活下去。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虞嫣的心活络起来。他之前还担心这些遭受苦难的人再也无法振作起来,想不到反倒是他们先甩开膀子,第一时间开始面对生活。
老杖呜呜回应着,虽然听不清,但已不再是之前的戚戚之色。倒是不远处面色各异的部族头人,反而没那么释然。他们目光躲闪的看着虞无期二人,不敢有半点异动。
这让她想起国子监老监生说的话,“世间最伟大的人,从来都不是那些书中所描写的伟人。而应该是那些活在最底层的人,无论世间赋予他们何种天灾人祸,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便会坚强的活下去。他们或许活得卑微,没有任何追求。然而人之所以能主宰这片大地,与他们这种简单的求活心思,是密不可分的。甚至说,他们才是世间最伟大的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土司府人手不够,还不赶紧去救自己的族人?愣着等死吗?”虞无期可不会跟这些家伙客气,张嘴骂道。
之前就是他们带头才有的祸乱,若不是因为这些人,受难的人还会小得多。而且自己的亲人受到对方的围杀,若非他现在脾性改了许多,否则落地的第一时间,就是找这些混蛋算账。
“赶紧地,该干嘛干嘛,愣着挺尸啊!”那些人眼珠转动,见虞无期带着女儿迎向土司等人,对他们不闻不问,知道对方并未打算找自己麻烦,大声的吆喝着组织人手救援。
虞无期松开老杖,见他行动无碍,这才踏步向前。虞嫣紧紧跟上,“爹爹,你当个好人怎么也凶神恶煞的?”
“这就叫凶吗?”
“反正不是好脸色。”
“你懂什么,爹爹可不是要震慑他们,而是……”
虞无期身体突地一紧,森然的吐出三个字,“有杀气。”
“干嘛不走了?”虞嫣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到父亲满脸惊怒,紧接着便是一刀刀光亮起,向着自己罩来。不过她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已经浸透自己的衣襟,那种冰冷的寒意,让得她汗毛倒立。父亲的刀光,则直指自己身后。
“有人要杀我?”
铛!
铛铛!
铛铛……铛!
密密麻麻的金戈声在耳畔响起,眼角处火星四溅,虞嫣心中大骇。不及她多想,父亲严厉的声音已然响起,“退开,去找你爷爷。”
身子不由自主的飞出去,翻身之际,虞嫣看见父亲正狼狈的应对着袭杀之人。那个跛脚老杖,竟是个绝世高手,父亲在他的掌刀之下,一退再退。
“爹爹。”
听不到回话,虞嫣心中更急,父亲竟是没有余力回答她。与之对战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被人偷袭,虞无期已经丧失了先机,而为保女儿不受伤,他更是让了对方一招,这让他一下子处于险象环生的境地。接第一招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来人身份。
同样是天下十一大高手中的另一位刀法宗师——拓掖。
世间习武者莫不是以某种兵器为主,直至炉火纯青,臻至化境。如天下第一剑于长空,据说一手青钢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天山莫如海,曾一人独上唐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袭杀了唐门大长老。直至其离开,唐门上下都未看到他如何出手,只有那枚从唐门大长老眉心透出的飞针,让所有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有人说幸好他们曾遵守决斗之约,否则唐门上前千余人,不会有人逃脱。
纵观其余几大高手,也都莫不是将一门技艺练至鬼神莫测的境地。然只有两人除外。一位是得神尼真传,悟彻念、斋、礼、课、朝,练就无上心法的帝姬,还有一人名不见经传,便是眼前的拓掖。
江湖上都知道有天下有十一大高手,其余十人,都有让当世人惊叹不已的战力。只有拓掖,从未有什么惊人的传闻传出。这位不以剑术刀法闻名天下的江湖客,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甚至是销声匿迹。
只是当人们谈到妖刀两个字时,都不免想到拓掖。妖刀拓掖,他从未对外这样称谓过自己,这样的名头都是别人加给他的。至于为什么,传闻是铸剑山庄十年召开的一次刀剑大会上,请公羊子点评天下名器。
除却卢湛剑、连阙剑、丹阳剑这些名剑外,还有数把凶刀。其中最为公羊子推重的一把刀名为要离,公羊子以史书上的醒世之人命名,可想而知此刀的不凡。
当时拓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赶到铸剑山庄后,想要寻一把长刀。众多武林侠士自是不肯,连番阻拦下,竟无人可挡住拓掖诡异的长刀。事后众人回想起对战此人,都不免吐露出连个字,妖刀。
扫除一切阻力后,拓掖拾取要离,摇摇头用手掌一切,要离便断成两截。众人才知道此人已经练就掌刀之术,说句纵横天下无敌手也不足为过。
纵观江湖风雨,能到达掌刀掌剑之人,漫漫岁月中,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人。而他们无一不是凌云世间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此,且一言不发的开始发难?
惊疑才起,众人便被战团中的两人所吸引。拓掖抢先出手,双掌时隐时现,飒飒掌风远远传来,让人难以呼吸。若不是虞无期的刀光与之相碰撞,众人端是无法察觉对方双掌在何处。这岂不是说,若是与之厮杀的是他们的话,他们连对方如何出招都看不清,只怕对手一招便可要他们的小命。
这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即便是土司,看到拓掖挥动掌刀之时,也不禁深深皱眉。其余诸人包括云奚在内,都不识其中利害,他浸淫武学多年,又怎会不知掌刀的可怕。
江湖人所使刀剑,无论将某一刀法或是剑术练至何种境地,都讨不了是借用外力的这一事实。即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剑术至高,人剑合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依旧有瑕疵。
而练就掌刀的拓掖,他自身刀法不必多说,自是世间一等一的存在。掌刀的锋利,已经超越了当世名器,加之他有使的是无上的刀法,丝毫没有借助外力。掌刀挥动间,端是行云流水,将周身三百六十个人体大关覆盖。
相比于拓掖,自己这个汉人女婿虽然也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刀客,但在刀法内功几乎没有任何差距下,借由外力的虞无期,不免落了一丝下风。
可别小看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差距,在高手之间,差之毫厘,便是天堑。而这一点微末劣势,足以让对手抓住无数个破绽,将之秒杀。
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对手,恐怕唯有用雄厚的内力护住周身要害,否则一旦被对方攻破一招,连绵不绝的掌刀,会在瞬间将自己吞没。
刹那间,二人所在的战团,已经是化作一片刀山,在乱石中翻飞滚动。刀光碰撞间,密密麻麻的金戈声如瓢泼大雨涌进人的耳朵。
这二人的刀都是以快见长,说是电光火速也不为过。只要听听那连绵不绝的碰撞声,便可知晓,眨眼之间,二人已经碰撞了不知道多少次。
二者出刀迅捷异常,威势也不是常人可比。无边的刀气将二人周身数丈之地笼罩,劲风吹拂间,激扬起两道土龙。然而不等它们化作气浪,又被二人碰撞后散溢的刀气搅得纷乱。
刀气散溢间,发出劲弩弓弦声,毫不留情的对着周遭的巨石裹挟而去,而后坚硬的青色条石上,便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刀痕。在劲风的吹拂之下,这些需要工匠用猛火煅烧,才能取回来的岩石,竟是脆弱得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
杨欢看着那种快到令人窒息的出招速度,心中已是生出高不可攀之感。再观二人周身无边的刀气,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被那些劲气波及,轻则摧经断脉,重则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