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片刻的愣神,二人又斗了百余招。虞无期一退再退,二人虽然打得不分伯仲,但失了先手的虞无期,却是被对方压着打。面对拓掖连绵不绝的攻势,他只能被动防守。
铛铛……铛……叮……
自成名以来,虞无期不记得自己何时有如此被动之时。他想要反击,怎奈拓掖的掌刀,乃是攻守兼备。不仅攻势连绵不绝,双掌挥动间,也将自己周身护住,根本不给他半点可乘之机。反倒是自己在对方的连绵攻势之下,不得不尽全力挥刀,挡住对方的攻势。
这根本就是一个悖论,挥刀伤人,却又做到攻守兼备,虞无期自问自己刀法,还达不到这种地步。难怪江湖上一直将掌刀视为世间一等一的功夫。
虞无期心中发急,一个刀客最忌讳的便是挥刀防守,这会让他无法起自己的刀势。而一旦刀势尽失,纵有绝世刀法,也没有半点威势可言。他此时虽然还能与对方周旋,但时间一久,对手连绵不绝的刀势汇聚起来,那种宛若惊涛骇浪的攻势,绝不是他所能抵挡的。
必须要断了他的刀势。
心思转动间,一只手掌穿过漫天的刀光,无声无息的切向虞无期的面门。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手掌,微黑,看不出半点奇异。然而能冲破自己刀光的手,纵然再普通,虞无期也不敢小觑。
那只手掌微微倾斜,也就是这个动作,刹那间,虞无期眼中浮现出万千的手掌。那些手掌不断的变化,幻化出无数招式,仿似有万千罗汉在对着人出手。而当人定睛细看之时,那只手掌有恢复了平平常常的样子,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虞无期深吸一口气,功夫练到他这个份上,如何看不出来对方这一细微的变化后,已是有无数的后手在等着他。且每一招都是为取人性命而存在。
二人都是刀法宗师,每一招每一势都没有半点花哨,只为取人性命。这比那些把刀剑舞得璀璨夺目的花把式强了不知多少倍。
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厮杀,看起来直白,众人却看得手心冒汗。这是真正的刀尖上跳舞,二者之间,稍有不慎者,便会命丧当场。
眼看着父亲此时的险境,虞嫣几乎再也忍不住,提刀便欲上前帮忙。一只手紧紧的扣在她肩上,“虎丫头,别冲动,你现在冲进去,死得最快的就是你。”
“可是……”
“你父亲若有危险,我会出手的。”土司眼睛不眨的道。
虞嫣心中稍安,只不过看着险象环生的父亲,脸上的紧张之色越来越浓。
适逢危险,虞无期不再留手,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对方试探下去。面对拓掖这招,虞无期长刀一翻,后仰的身子倏然而起,刀势上撩之间,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
这乃是石破天惊的一击,虞无期之刀本就是以陌刀中练就出来的无上刀法。陌刀连横,可在大军中三荡三绝,纵横睥睨。这种霸道绝伦的刀法,由当世宗师使出,更是恐怖。
虞无期虽然只有一人使刀,却堪比百人,长刀撩动,劲气吞吐间,刀光化作一片刀山,夹杂着风雷之声,自下方突起,横在两人身前。
面对万千刀芒,即使是拓掖,也不得不缩回手,暂避锋芒。他的掌刀虽然可碎金石,但这种绝世刀芒,绝不是不是他一只肉掌可以匹敌的。
虽然无法摄其锋芒,拓掖却不愿失去良机。映在虞无期眼帘的掌刀依旧下压,那只缩回一半的手忽而一晃,变得柔弱无骨起来。指尖光华吞吐,如巨蟒蛇信,贴着长刀向虞无期的手臂缠绕而去。
“金蛇缠丝手?”虞无期大惊,自己数次转变刀势,霸道的刀气能绞杀一切,几乎将刀身数尺之地变为真空地带。可即便如此,那只诡异的手,依旧紧紧的贴着长刀,向着自己逼来,蛆之附骨,怎么也甩不开。
除了传闻中的武林绝学金蛇缠丝手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武学可以做到此种地步。传闻金蛇缠丝手乃是天下一切至至猛武学的克星,刀法讲究快、猛、连势,却逃不脱至刚二字。
眼看对手双手逼至自己要害,虞无期叱咤一声,手腕一震,长刀从手中电射而出,如长虹贯日,定向拓掖。刀光撕裂开人的目光,断了金蛇缠丝手继续攀爬的可能。同时他身子猛然向后一缩,避开面门掌刀。
这一招实在怪异,虞无期脚下未动,却是生生将身子拔出一个身位,好似全身骨骼脱臼一般。拓掖不敢紧跟,他知道自己若是冒然上前,迎接他的便是暴雨般攻击。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一位绝世刀客失了长刀,就没有其他手段了。
侧身避开长刀,地上的那只脚一旋,拓掖在抬头是时,虞无期已经在他身前凭空消失。
“跑?”
微微一愣,拓掖只觉身后有要命的危险袭来……
虞无期当然没有跑,他脚尖选地,借力腾空,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过拓掖,右手如龙爪一般扣在激射而出的长刀之上。其人在空中,反手拖动长刀,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气纹掠出,袭向拓掖。
两人攻守之势,瞬间转变。
拓掖身形一滞,后背衣襟撕裂,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身前的大地微微扬起一缕几不可察的青烟,青烟之下,一股隐晦的波动向着地底深处传去。
“弧兔?”拓掖转过身,屈指抹掉嘴角的血丝,饶有兴趣的看着虞无期。
“正是。”与虞嫣之前所使用的弧兔相比,由虞无期亲自使出自己的成名技,不仅瞬间挽回把自己从危险境地中解救出来,反手还能给予对手重创,实在令人骇然。
“呵呵,倒也不错。”
虞无期盯着拓掖,不动声色的道:“你也不差。”
拓掖咂了咂嘴,摩挲着下巴,“再战如何?”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拓掖嘿嘿一笑,“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老夫想去哪就去哪,与你何干?”
若是一般人这么说狂傲,虞无期早就提刀砍过去了。只是眼前的老家伙,功夫并不在他之下,此时还有要事,倒是不好与对方多做纠缠。
“你跟那些人是什么关系?”虞无期面色不善的道。
拓掖微微叹气,“老夫回答前,你能告诉我那些人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不知道?”拓掖拔高了声音,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之情,却不在纠结于此。
拓掖转过头,看着蠢蠢欲动的土司,老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我倒是想与他们扯上关系,这样就能再领教一下阁下的刀法。不过现在,你似乎并不想给我这个单打独斗的机会。”
“对待敌人,虞某从不留手。”
“你刚才还是留手了。”拓掖开心的笑道。
“老子从不乘人之危。”
拓掖知道对方是指他刚才暗中偷袭之事,没好气的道:“老夫若是真的想对你女儿下手,即便你虞无期在一旁护着,她也绝不能毫发无损。”
虞无期双眼微眯,目光比刀芒还要锐利,定定的看了拓掖一会,“若要再战,改日选个好日子,老子奉陪。”
拓掖听闻这话,开心的笑道:“极好极好,刚才看阁下大展神威,两刀斩碎天空神灵,心痒之下,实在忍不住。”
虞无期冷哼一声,并不作答。老家伙说的不见得是全部,但是其所言应该不假。若是他与那些人有关,在他斩神之时就该出手阻止自己,唯有如此才能将这惊天骗局维持下去。然而对方并没有,从头到尾都做了一个看客。先前二人斗得虽狠,但也仅限于斗武比试,而不是生死搏杀。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高手,若是生死搏杀,两人哪怕对峙两天两夜,也不见得会轻易出手。真正的高手捉对厮杀,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一招之后,一人倒下,一人前行。
至于江湖上流传的什么绝世高手在紫薇阁大战三天三夜,根本就是炫技成分居多。目的便是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收获声望。
得到许诺,拓掖笑道:“既然如此,待得此间事了,我自会来寻你。哦,老夫刚才发现一些端倪,对你有用,要不要听听。”
“说。”虞无期有些不耐烦。
“嘿嘿。”
拓掖一点也不恼,指指不远处的土堆,“你在天空大发神威之时,那下面传来一些不寻常动静。算是我耽搁你些许时间的赔偿吧。”
“多事。”
拓掖摆摆手,嬉笑着提醒道:“别忘了咱俩的约定哦!”
眼看着拓掖就这么离去,虞无期沉吟片刻,看着拓掖所指的地方。那是之前地下突然爆出一股气浪的地方,强大的气浪冲破地表,方圆数十丈之地都凸起。像是有人拿着巨锤在地下擂鼓一般。
“父亲,你……”
虞无期摇摇头,“不用担心,倒是你,一连两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赶紧去睡觉,这里还用不着你操心。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灰头土脸的,比我还邋遢。”
“不要,我要跟着你去。”
“去哪儿?”
“那下面。”
“不行,太危险了,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你给我好好待在土司府。”
“合着你刚才在天上都是骗我的。”
虞无期咳嗽一声,对着走近的土司道:“岳父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土司看看那些熄了怒火的牧民,点点头,小声询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目前还不确定,但若果我们猜错的话,答案就在脚下。”
“你指什么?”
“当然是有人作祟了。哼,我很好奇,到底是谁,竟然能利用墨学,计算好天时,玩神灵显世这套把戏。”
虞无期见土司听不太懂,不由笑道:“这些我之后在与您细说,您只要知晓,是人在作祟,不是什么神灵罚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