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大堂上,南城城主陆远和北城城主顾问各坐两侧,气氛显得严肃又充满了紧张感,陈经典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跪在堂下,脚都在发抖。
当陆知安命人将证据糖葫芦呈上时,他只能低着头,不停地喊冤:“小的真的是冤枉的啊,少城主。”
陆知安向来是个严谨的,虽然陈经典是褚闪闪的人,但她并不会因此就对他另眼相待。
她拍了拍惊堂木,沉声道:“冤枉?可小贩们都指证了你,说你经常从他们那里购买糖葫芦。”
“我是经常购买,可是……这糖葫芦不对。”
“哪里不对?”
在陆知安威严的眼神下,陈经典有点发怵,但想起郡主交待他的事情,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为自己辩解道:“百岁道的小贩都知道,小的喜欢的是撒了芝麻的糖葫芦,而不是这种裹着桂花酱的糖葫芦,况且这种糖葫芦只有前街才有,前街跟东山社隔着好些距离,我为何要舍近求远,跑那么远去买?”
“你说得有理,但这并不能就排除你的嫌疑。”陆知安挥了挥手,很快两个目击者被带了上来,他们都声称,曾经见过陈经典从纵火现场离开。
陈经典看到其中一个人,就愤怒地瞪大了眼:“徐富,怎么是你?”
徐富,正是他跟褚闪闪曾经提起过的那个朋友,说起来,也不算是真朋友,两人之前臭味相投,混迹市井,会些偷蒙拐骗之术,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后来陈经典进了东山社,徐富还来找他,试图从他这里借钱去赌,却被他拒绝了。
所以当他邀请他去家中吃饭之时,他还觉得奇怪,但徐富说他找到一份不错的差事,已经洗心革面了,他竟然就相信了他。
“徐富,你这个孙子,原来是你在冤枉我。”他咬牙切齿,狠狠地站起身来,就要揍人,却被衙役压住,动弹不得。
徐富仰着脖子,指着陈经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谁,谁冤枉你了,我就是看见了,就是你纵火烧了别馆。”
“你个混蛋,你再说一次,看老子不揍死你。”
“我就看见了,你还娘们叽叽的穿着个红裙子。”
两人对峙,一人一句吵得天翻地覆,陆知安扶额,只得拍了拍桌子:“肃静!你们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这下两人才住了嘴。
陆知安指了指徐富:“你说,你究竟有没有看见陈经典纵火?想清楚了再说,做假证按照南城律法,也是重罪。”
徐富被陆知安的气势给吓住,他吞了吞口水,眼珠转了转:“小的不敢说假话,那天赌输了,喝了很多酒,很晚才回家,路过别馆的时候我就看到着火了,然后我就看到了匆匆逃跑的他,不然你问卢三好了,他不是也看见了吗?”
“是,是的,小人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他,他还撞了我一,一下,他,他还穿了件红,红裙子,把我吓到了。”
卢三结结巴巴地回答,他是个打更的,他的腿有点瘸,又有点结巴,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如果只有徐富一人的口供,陆知安也不会这么贸然抓人。
她朝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很快呈上来一件红裙子。
“这件裙子也是从你房间搜出来的。”
陆知安盯着陈经典,沉声喝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
陈经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他的确出现在过纵火现场,“我是冤枉的,郡主她,他知道我是冤枉的。”
褚闪闪只是跟他交待了糖葫芦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辩驳,他被陆知安这么一问,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陆知安皱起眉头来:“这跟郡主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攀咬。”
陈经典这下彻底不敢说话了,他怕自己说错,反而连累了褚闪闪。
陆知安看了陆远一眼,而陆远则是在看顾问的脸色。
顾问那张脸,从进了刑部大堂后就没有任何表情,陆远摸不准他的态度,但他现在只想息事宁人。
毕竟死一个陈经典,就能避免无谓战争,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他干咳一声,开了口:“既然案件已经审理得这么清楚了,不如就到此结案吧,也算是给了北城城主一个交待。”
“父亲,陈经典的确有嫌疑,但他没有犯罪动机,我们不能就此……”
陆知安怎么不知道陆远在想什么,可她作为少城主,就有保护百姓的职责,在她眼中,陈经典也是百姓。如果她不能做到保护一人,如何能做到保护千万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远打断:“他一个市井混混,平日里坑蒙拐骗,出入赌场,还喜欢着女装,纵火对他来说并不稀奇。”
“可是……”
“就这样结案吧。”
陆远才是一城之主,他一锤定音,几乎就是定下了陈经典的生死。陈经典一脸惨白,而徐富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就在这时,封皓走了进来,他凑到顾问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顾问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她没事吧?”
封皓撇嘴,但还是恭敬回道:“郡主没事,她马上就来。”
陆远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疑问地看过来。
顾问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冰冷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北城主,我看这陈经典未必就是纵火案的凶手。”
陆远皱眉:“南城主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顾问指了指门口:“等等看吧,凶手很快就会到了。”
“城主这是在开什么玩笑,难不成这凶手还会来自首不成?”陆知安虽然认为陈经典不是凶手,但顾问太悠闲的口气,让她有些不爽。
怎么看他都配不上表妹。
就在陆知安不爽的时候,一个男人被衙役压着走进了大堂,衙役朝堂上的人报告:“城主,少城主,此人在刑部门口投案,说他是纵火案的凶手。”
陆知安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江莫停府上的管家,张严。
她不可置信,大惊道:“张叔?”
随后她就冷静下来,别馆纵火案的目的很显然是要挑起两城争端,她一直怀疑幕后的凶手是那个她在查的神秘人,毕竟从闪闪经历的青芒山山匪案,班九案,到罗无得被杀死的案子来看,都有这个神秘人的手笔。
她之前就跟江莫停分析过,神秘人似乎在积累财富,招兵买马,这很显然就是想要造反,若不是闪闪他们一直从中搅合,对方的势力会越来越大,之前她怀疑过陆凉,但很显然,陆凉也一直在被人利用。
看到张严之后,她蓦然清醒了不少。
她想起之前她查到地下蹴鞠场后被人绑起来,江莫停用钱就将她赎了出来,这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如果张严就是神秘人,那一切都似乎说得通了。
陆远看到张严,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眯起眼睛:“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张严挺直了腰:“你没资格让我跪。”
陆远大怒:“大胆。”
衙役过来压着他跪,他也只是半跪着,始终不肯屈服,自带一股风气:“你不是想知道我叫什么吗?我不叫张严,我原姓白,白丛盛。”
陆远的身体僵硬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陆岑身边的那个暗卫,你,你竟然没有死?”
“怎么?很失望吗?”
白丛盛大笑,他恨恨地看着陆远:“如果我当初不假死骗过你,你会放过我吗?你真的以为你毒杀前城主的事情,会永远瞒下去吗?”
陆知安感觉世界在崩塌。
陆远只是陆家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他受到陆岑的赏识,才一路平步青云,和褚闪闪的父亲褚立启成为陆岑的左膀右臂,所以当陆岑病危之时,将城主之位传给他,而并没有传给自己的儿子之时,所有人都是反对的。
可传位的遗旨在那里,褚立启也站出来拥护他,陆远很顺利就继位了。
不过他继位没有多久,陆岑的妻子白夫人就跟着自杀而亡,陆岑的儿子也不知所踪,所以城中到处都在流传着,陆远毒杀了陆岑上位的消息。
陆远的脸都白了,他颤巍巍地站起来:“不,我没有下毒害陆岑,我也从未想过要害死他,我……我不知道那药里有毒。”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陆远这番话摆明了承认了他亲手端了毒药,递给陆岑,让人不得不怀疑他。
惊觉自己说错话,陆远想要收回,可已经晚了,白丛盛大笑:“很好,很好,大家听到了吧,陆远他亲口承认,他害死了前城主陆岑。”
“既然他都认了,那我也认。”
他看向陆知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没错,纵火案是我做的,我原本只是想用祝由术操纵这个混混放火,却不想失败了,我只好自己放火,目的就是为了挑起两城之间的矛盾,到时候陆远这个狗东西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是这苍天无眼,我安排了那么久,一步步筹谋,算准了你会亲自前来这里观看审理,我在周围埋下了大量的炸药,本想让这刑部大堂成为你葬身之地,却被人坏了好事,可惜了可惜了。”
说到这里,他不满和怨恨的目光看向顾问。
顾问挑了挑眉头,轻蔑地看向他:“你未免有些太自负了,况且本城主如果不出手,岂不也跟着一起炸死,本城主可不蠢。”
“哼。”白丛盛冷哼一声,他无所谓地撇开目光,反正他的目标是陆远,虽然现在杀不了他,但能爆出当年的真相,就算他今日死在这里,他也无悔了,只是……
他筹谋这么久,终究未能帮少主夺回南城,都怪那个叫褚闪闪的女人,她就是个祸害,他早该杀了她。
“陆远,你这个乱臣贼子,我要让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就在他得意之时,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不,白丛盛,你错了。”
褚闪闪从门口缓缓地走了进来,顾问的眼睛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就黏在她身上。
很好,她没有受伤,他的一颗心此刻才落了下来。
白丛盛的话被打断,他怒视着褚闪闪:“又是你这个女人?我哪里错了?”
褚闪闪看了陆远一眼,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只是一瞬间好像苍老了许多,虽然她也不怎么喜欢他,但她也不想真相被埋没。
她又看了看陆知安,两人眼神相对,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个眼神让顾问有些不爽,他微微蹙了下眉头。
褚闪闪感受到他阴冷的目光,但她现在可顾不上这些,她的目光落在白丛盛身上:“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陆岑,你是对他忠心,可是你却从来不了解他。”
白丛盛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
她摇了摇头,然后一字一句说出了真相:“当初那碗毒药是陆岑自愿喝下去的,毒也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