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江边的酒肆亮起了灯笼,远处的画舫传来丝竹声,褚闪闪慢悠悠地跟在顾问身后半步的距离,有些恍惚。
按照小说的进度,此时南北城早就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战争中,哪里会有现在这般美好平静的时光。她答应嫁给顾问的时候,想的更多的便是这个,战争最终苦的是百姓,如果只是一点小小的牺牲就能阻止一切,她何乐而不为。
至于顾问大军压境,却没有攻占南城,反而以此要挟和谈,让她嫁给他的原因,她不敢去想,或者也可以说,她不愿去想。
他们沿着江边走了一路,都没有说话,褚闪闪看着他那冷硬的侧脸,不由得想起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的顾问,似乎比现在话更多些,也快乐得多。
“在想什么?”
许是她真的看他看得有些魔怔,当顾问冷冽的声线响起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在想你。”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些后悔,可已经来不及了。顾问暗沉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褚闪闪感到一丝不自在,她红了脸,咬着下唇:“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在想,城主你究竟要我陪你走到什么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顾问就抱住了她,他的动作很轻,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不管你在想什么,也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不想再计较了。”
“闪闪,我们忘记以前的事情,你就这样留在我身边,好吗?”他的声音淡淡地从她的头顶传来,可她却听得很清晰。
她愣了一下,闭上眼睛,然后回答道:“好。”
牢狱里气味不好受,陈经典一看到褚闪闪眼睛就红了:“郡主,我会死吗?我死了,柔儿是不是也会死?”
“她只是你的第二人格,你死了她当然会死。”褚闪闪见他情绪激动,不由得安慰,“放心,事情不会是柔儿做的,她没有纵火的理由,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陈经典似乎冷静下来,连忙点头:“对对,柔儿为什么要纵火伤人,她之前一直很期待,希望我们能夺魁。”
褚闪闪想了想:“待会我会用催眠求唤醒柔儿,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那就麻烦郡主了。”陈经典混迹市井,从未活出人样,如今能进入东山社,还能跟“妹妹”在一起,是他从没想过的生活。
他烂命一条,只祈愿神佛,让他渡过这一劫,因为他不愿意柔儿跟他一起死。
而且他努力了那么久,也真心实意地喜欢蹴鞠,第一次感觉他的人生有了希望,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然而这一次催眠并没有褚闪闪想象中的容易,她试了几次都没有唤醒陈柔,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水平是不是还是太菜鸟了,之前纯属是幸运而已。
陈经典逼着眼睛,满头大汗,嘴里在胡乱喊着:“不要……你是谁,走开!我不要你的糖葫芦,不要!”
他看起来很痛苦,褚闪闪只能停止催眠。
陈经典醒过来的时候,惊恐地睁大了眼,嘴里不停地喘着气,许久才缓过来。
他茫然又不知所措地看向褚闪闪:“郡主,发生了什么,我的胸口怎么感觉这么闷?柔儿呢,她没出什么事吧?”
褚闪闪皱了皱眉头,从目前陈经典的种种表现来看,她有了一个不好的推测。
她看着陈经典,表情严肃:“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去过什么地方……你可能被人催眠过。”
而催眠他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一直躲在暗处的那个神秘人。
自从罗无得死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让她放松了警惕,却没有想到他会在此处给她狠狠的一击。
至于他的目的,褚闪闪多少有了一些猜测。
陈经典一愣,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看起来有点心虚,小声道:“前段日子,我上街给柔儿买糖葫芦的时候,遇到一个以前的朋友,他很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吃饭……说起来,我从他家出来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记不起在家发生过什么,也不记得我们吃了什么,我当时以为是我喝多了才那样。”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褚闪闪,又道:“秦教头不准我们酗酒,怕影响训练,所以我回社里的时候,也不敢跟大家说起这事。”
“那就说得通了,你喝了酒,又是在朋友家,是最放松的时刻,是最容易被催眠的。”
褚闪闪点了点头,抬头见陈经典一副自责的模样,忙安慰他,“这事你没有错,你也不知道会被朋友出卖。”
陈经典挠了挠头,似乎很尴尬:“其实也算不上朋友,我就是有点虚荣,觉得自己混进东山社,还赢了几次比赛,算是出头了,就想……”
“好了,我理解。”褚闪闪无奈地笑,虚荣心这个东西,每个人都会有一点,她也没必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批评他,“这些都是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唤醒柔儿。”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陈经典:“我想再试一次,这次你必须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忘记自己在牢狱里。”
褚闪闪又试了一次。
她用了叔叔教她的环境暗示法,这一次她成功的唤醒了陈柔,她一醒来,就尖叫着缩进了墙角,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抱住自己的胳膊,缩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不管褚闪闪问她什么,她都不说话。
她顿时傻了眼。
这时候,全季急匆匆地赶了进来,说是狱卒在催促,陆远那边今日会亲临审判现场,天就快要亮了,他们必须准备将犯人押解去刑部。
褚闪闪看了一眼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的陈柔,咬了咬牙,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唱起了那首恐怖童谣。
“”达拉达拉,是谁在唱歌?
噢,原来是姐姐。
你带着头颅,坐在小溪边唱歌。
滴咚滴咚,是谁在唱歌?
噢,原来是哥哥。
你带着眼珠,坐在破庙里唱歌……”
昏暗的牢狱里,响起恐怖的歌声,所有的狱卒都忍不住缩了缩头。
一首歌唱得褚闪闪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全季忍不住摸了摸胳膊,吐槽道:“郡主,你五音不全的,唱得更恐怖了。”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滚。”
而此时,缩在角落的陈柔却渐渐地镇定下来,她抬起头,迷茫地看着褚闪闪,待认出她来后,眼睛一红,就冲过来抱住了她。
“郡主姐姐!”她紧紧地抱住她,让褚闪闪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拍着她的肩膀:“别害怕,柔儿,没事了。”
“就算这里子是女人,但身体好歹是个男的。”
全季在旁边翻白眼:“这要是被北城主看到了,我看不管陈经典纵火没有,他都难逃一死了哦。”
褚闪闪又瞪了他一眼,他才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陈柔也慢慢镇定下来,她看样子是真的吓坏了,一边抽泣着一边红着眼跟褚闪闪说起了这些天她的可怕经历。
褚闪闪看着她,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放火,你只是出现在了放火的地方?”
“嗯是的,是那个戴面具的怪老头放的火,他以为我是哥哥,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根本没有睡……”陈柔小声地说着,她的手紧紧地拽着褚闪闪的衣角,颤抖着,“火烧得好大,我不敢动,等他走了我才敢起来。”
全季忍不住问道:“怪老头?你怎么知道他是老头?”
陈柔歪头,想了想:“因为他说话了,他的声音像个老头。”
褚闪闪一顿:“他说了什么?”
陈柔嘟嘴,皱起眉头:“他说,没想到我的祝由术也有失败的时候,不过我要做的事情,一定不能失败。”
褚闪闪皱了皱眉头,她大概滤清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那个神秘人催眠陈经典,利用他纵火犯案,却没有想到他有双重人格,他催眠唤醒的是柔儿,柔儿自然不肯听他的话,替他纵火。
可他必须要做这件事,所以他索性自己纵火,然后将此事推到陈经典身上,或者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让陈经典背锅。
不过为什么是陈经典?
褚闪闪想不通这一点,索性不想,抓到这幕后的神秘人,她自然就知道了。
“柔儿乖,现在没事了。”她摸了摸陈柔的头,一边安抚她,一边又问道,“那柔儿记不记得,为什么纵火案现场都有糖葫芦?你见到过吗?”
在来牢狱之前,她去见过陆知安,所谓的人证物证,无非是有人在纵火案的案发现场,见到过陈经典穿着红衣,惊慌地离开,还有纵火案现在的糖葫芦。
陈经典又经常为了陈柔,购买糖葫芦,很多小贩都认识他。
“糖葫芦?”
陈柔想了想,不满地嘟起嘴来,“我记起来了,我每次醒来后,都会看到地上有一串糖葫芦,可那糖葫芦一看就不是哥哥买的,上面裹的都不是我最爱的芝麻,而是我最讨厌的桂花酱。”
说完之后,她觉得还不够准备,十分认真地补充道:“糖葫芦没有芝麻就没有灵魂,桂花酱简直是对糖葫芦的侮辱!”
桂花酱的糖葫芦。
电光火石间,褚闪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睁大了:“难道……”
全季好奇:“郡主是知道神秘人是谁了吗?”
“我还不敢肯定。”她看了看从牢狱照进来的第一缕晨光,眯了眯眼睛,朝全季吩咐道,“去江府门口的那条街上,买一串桂花酱的糖葫芦,送给江莫停,告诉他,陈柔不喜欢吃桂花酱的糖葫芦,问问他,他们府上有人喜欢吃吗?”
全季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褚闪闪不动声色,捏了捏手心:“你按我说的去做,江莫停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