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社众人纷纷露出不安的神色。
“证人？”褚闪闪疑惑地皱起眉头，看向领头的捕头，这人她有点眼熟，是陆知安手下得力干将：“于捕头，你是不是搞错了？”
江莫停也跟着皱起眉头来。
于捕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郡主去了便知。”
顾问的案子有转机，褚闪闪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而且作为证人出席，她说不定能见到顾问。
然而褚闪闪闻言，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转向秦炙，秦炙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郡主去便是了，东山社交给我便好，你的位置我会让欧阳凡顶上，他不会有问题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
陈回捏了捏拳头，一脸热血沸腾：“郡主放心，我们既然一定会拼到最后一秒，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经典忍不住打击他：“你一个候补，在这里激动个什么劲。”
陈回哼了哼，不满地嘟嘴道：“那我也不是没有机会上场啊，反正只要轮到我上场，我就会努力的！”
褚闪闪看了看众人，每个人的眼神里仿佛有担心，又有一种决心，像是在告诉她，她只管去，他们会拼尽全力的。
她很感动，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嗯，你可以的。”
褚闪闪朝陈回做了一个OK的手势，陈回喜笑颜开，也回了一模一样的手势，其他人也跟着一起。
帐篷里的气氛逐渐热了起来。
于捕头看着这热血的画面，忍不住咳嗽提醒打断：“咳咳，郡主，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褚闪闪点头，跟着他正要离开帐篷，却突然停了下来。
褚闪闪：“等一下。”
于捕头脸都黑了：“又怎么了？”
褚闪闪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到江莫停面前，朝她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去。
所有人都看向两人。
江莫停挑了挑眉头，耸了耸肩膀后，将耳朵凑了过去，褚闪闪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过来。
江莫停看她：“你确定？”
褚闪闪点了点头。
江莫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笑道：“好吧，我知道了。”
褚闪闪交待完之后，便跟着于捕头一行人去了刑部，来到刑部大堂，褚闪闪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顾问穿着囚服，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他的眼神依然很坚定，一直跟随着她，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剩下她一般。
褚闪闪很快就知道她为何会作为证人被传唤到堂上了，因为顾问在认证物证面前丝毫没有动摇，坚持自己并没有杀死罗无得，并且表示罗无得死的那晚，他跟自己在一起。
陆知安坐在大堂上，看着躺下发愣的人，再次发问道：“九郡主，本官在问你话，顾问说的可是真话，那晚戌时到亥时这段时间，你都跟他在一起？”
褚闪闪回过神来，她看向顾问，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晚，她训练了一天，感到有些累，很早就睡下了，她根本就没有见到顾问，她虽然做了一夜噩梦，但她可以肯定，在她的记忆里，她并没有见过顾问，更别说跟他出去了。
可是，如果她替顾问作证，他就有了不在场证明，便会摆脱嫌疑，但……
她看向顾问的左手臂，那里分明受了伤，还包扎了起来。
褚闪闪犹豫了。
顾问看着她变幻的表情，眼神渐渐地暗下来。
他原本并不想说起那晚的事，那晚他的确有些情不自禁，虽然在最后一步时被打断，但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不能损了她的清白，至少那种事等到他名正言顺娶了她，给她应有的名分后再做，才能更显得他对她的珍惜。
要不是背后那群人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他才不会轻易说出来。
可是为什么她的表情会是那样？
堂上，几位授意来旁听开堂审问的老臣，已经失去了耐心，提醒陆知安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继续下去。
陆知安没有办法，只能拍了拍惊堂木，严肃地再次发问：“褚闪闪，回答本官的问题。”
说完，她又板着脸，继续提醒她：“另外，本官希望你清楚，根据南城律例，替罪犯作伪证也将受到严厉的处罚，虽然你是郡主，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褚闪闪张了张嘴，又顿了顿。
这期间顾问的心仿佛被火烧，他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在褚闪闪摇头的那一个瞬间，顾问整颗心都冷了下来，他听到她说：“没有，那一晚我在房间睡觉，没有见过他。”
褚闪闪根本不敢看顾问，她知道自己应该点头，应该不管不顾只站在他那边，告诉陆知安那晚她跟顾问在一起，所以罗无得不是他杀的。
可她说不出口。
她是一个现代人，不管在这个潜意识的小说世界里待多久，她都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甚至撒谎做伪证。
在她说出答案之后，顾问那冰冷如寒冬一般的眼神她感觉到了，她几乎是说完就后悔了，但她还是忍住了。
这样很好。
陆知安答应过她，会保证顾问性命无虞。
他是质子，根据南城律法，他不会被杀头，而是会被放逐到最北边的冥塔。那里虽然条件艰苦，但是至少那样他就会被关一辈子，而不是回北城，然后最后落得被男女主杀死的命运。
这也是褚闪闪这么做的主要原因。
她没有那么伟大，人性还是自私的，她想要保住顾问的命，她不想他死，就算是让他恨她，也好过让他最后送了命。
可为什么会那么心痛呢？
褚闪闪从刑部回去的时候，彩头对赛早已经结束了，东山社如同预料那般输了比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见褚闪闪进来食堂，江莫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问道：“怎么样？顾问的案子有转机吗？”
众人这才像是如梦初醒，朝她看过来。
褚闪闪摇头。
不但没有转机，她今日的作证，几乎是断了他的罪。
可她没有说，这个时候，东山社没必要知道这些，就算他们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徒添烦恼而已。
“别多想，至少顾兄没有性命之忧。”
江莫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再说了，罗无得犯罪又逃狱，就算顾兄真杀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
其他人跟着附和。
褚闪闪点了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江莫停坐在了她对面。
“倒是你们。”
褚闪闪看了看众人，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不过只是一个彩头，没关系的，接下来我们只要赢六场比赛，拿到该得筹数，还是能通过青峰赛，顺利进入青鸣赛的。”
陈回眼眶红红的，嘟囔道：“郡主你说得那么容易。”
赵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闭了嘴。
陈回低头，不再说话。
他知道，这里面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就是他了，上半场欧阳凡受了伤，便换了他上场，他还从没参加过一场正式的比赛，何况对方还是七星社，他一下子就懵了，几乎忘了训练时的所有解数，还乱了原来的阵型。
陈回吸了吸鼻子，然后实在没有忍住，朝门外跑去。
“我去看看。”
乔森起身要去追他，被赵荒喊住：“算了，这个时候让他自己一个人想想，他那个性格一会儿就好了。”
乔森点了点，又坐了回去。
“就输了一场比赛就在这里叽叽歪歪的，像个娘们似的，蹴鞠哪有不输的。”老蒜头将一大碗汤砰一声，放在桌上，大声嚷道：“该吃吃该喝喝，下一场比赛再赢回来就是了！”
说完抬头看到褚闪闪，见她看着他，忙又笑道：“郡主，我那娘们说的不是你啊，那个我说话粗糙……呃下次我不说了。”
褚闪闪没有心情跟他计较，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小琴瞪了老蒜头一眼，将鱼汤用小碗舀出来，放到她面前：“郡主，这鱼是我和绿萝今天一早去赶集买的，可新鲜了，你多喝点。”
褚闪闪哪有心情喝汤，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秦炙看了众人一圈，拍了拍桌子道：“好了，老蒜头说得对，没有永远都不输的蹴鞠社，下一场好好给我踢！”
食堂里的球员们都没有再说话，都纷纷低头，扒饭喝汤。
蹴鞠场上没有常胜将军，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开局便输了，终究还是很打击人的。
江莫停心情倒是异常平静，他经历过了那么多场蹴鞠赛，自然深知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他看了看周围的东山社球员们，他们比他想象的要有趣的多，看似不靠谱的组合，但在蹴鞠场上，似乎又那么和谐。
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倒是……他看了对面心事重重的褚闪闪一眼，这个丫头看起来十分不对劲，今日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看来他又有了借口，去见他想见的人了。
当江莫停从陆知安口中得知堂审的过程时，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什么？怪不得那丫头今天回去就不对劲。”
陆知安心疼地摇头：“我以为就算顾问说的是谎言，她也不会忍心戳穿他，会替他作假的。”
江莫停也是不理解：“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知安叹了口气：“哎我这表妹，自从跟他在一起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也猜不中她心中所想。”
“好在顾问还有质子这层身份，倒不至于会被处死。”
江莫停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朝陆知安走近了一步，眼神闪烁地看着她，看得她一阵脸热。
陆知安捂着脸，瞪他：“你想干什么？”
江莫停朝她凑近，小声问道：“如果今天换成是我，少君是否会为了我在堂审时替我作假？”
陆知安想了想，义正言辞：“不会。”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江莫停还是忍不住捂住心口，一脸受伤：“少君实在太无情了。”
陆知安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但我绝不会让你死。”
江莫停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眼睛亮堂堂的，伸手搂住她的腰：“有少君这句话，在下就算是死，也觉得值了。”
陆知安瞪他：“呸，我说了绝不会让你死。”
江莫停看着怀中的佳人，只觉得胸口暖暖的，可同时目光微微暗了一下。
他不会死，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他从来不恋慕什么权利，不管那个暗处的神秘人打的什么主意，她都是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