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球穿过四个风流眼之后，就撞到了竹竿上，掉了下去。
大家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天来，九郡主的蹴鞠技能有目共睹，她的进步甚至比东山社任何一个人都要快。
刚开始的时候，她更擅长下截解数，走位也很奇怪，但渐渐的，她已经能将上截解数和中截、下截解数灵活掌握住。
她暗中练习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如果说之前东山社的球员们对她还有保留，那么在经过与凌云社的那一战后，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队员，而不是九郡主。
就连丁二也是心服口服。
当初他被褚闪闪赶走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一个骄奢淫逸的郡主懂什么蹴鞠，东山社迟早完蛋。即使后来他求了赵荒，回到东山社，也不过仍然打的是混日子的主意。
凌云社一战，他的想法彻底改变了，他甚至还会幻想，也许有了九郡主，东山社真的能走到盟赛，拿到魁首也不一定。
可见，在这群队员眼中，褚闪闪几乎是风向标。
而此刻他们的风向标，在九个风流眼面前，也束手无策……
褚闪闪皱了皱眉头，比她预想的还要差。
秦炙并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呵斥道：“站着干什么？别挡在那里，下一个，赵荒你出来。”
赵荒有点慌。
他是东山社的老将，对九个风流眼这项训练并不陌生，只是那时候他是个入社不久的下等球员，这种高等级的训练他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秦炙几乎一眼就看穿了他。
在他开始之前，秦炙突然朝他吼道：“你慌什么慌，给我好好踢就行！”
赵荒最终也只穿过四个。
接下来，几乎是一个比一个差。
欧阳凡穿过了三个，丁二两个，陈经典一个都没有。
反而是沈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竟然一下子踢过了六个风流眼，是所有人中成绩最好的一个。
秦炙将所有人召集起来，他在每个人脸上巡视了一遍，然后冷然道：“这个九眼阵，是当年老球头创造的，老球头说过，过不了九眼阵，就不配做东山社的球员。我对你们的要求也不高，在青选赛之前你们只要踢过七眼，就算合格。”
七眼，那难度几乎也是他们现在很难达到的。
大家面面相觑，面露恐惧之色。
陈经典捏了捏拳头，低下头去，他是唯一一个一眼都没有过的，就连丁二也比他强。
虽然他进来东山社的初衷，只是为了月钱，但男人总是有些自尊在的，尤其是不远处的凉亭里，伤情好了许多的绿萝正在看着他们训练。
陶潜不愧是南城医术最高的大夫，绿萝的身体在敷了药后，渐渐地好了许多。
今日天气好，小琴便扶着她从屋里出来，在凉亭里休憩。
绿萝本就长得小家碧玉，这受伤后，更是多了一份弱柳扶风之感，更招男人的眼了。
陈经典老早就看到了她，原本还想着好好表现，但奈何他的水平有限，一紧张，连一个风流眼都没过。
他涨红了脸，抬头看向秦炙：“教头，我是东山社的门将，门将又不用入球，这训练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吧！”
“九眼阵，训练的不只是入球的能力。”
秦炙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瞪着他呵斥道：“你连一眼都踢不过去，更别提守住风流眼，我看你现在的水平，猴子脚下的球你都挡不住！”
陈经典张嘴，还想反驳什么，但余光扫到远处，却不敢再说了。
他怕再多说些，自己会更难堪。
褚闪闪对陈经典这些天以来的表现，也很失望，她都怀疑自己当初看走了眼，那日的实力只是个巧合。
可她亲眼所见，所以并不相信只是巧合。
褚闪闪注意到陈经典的目光，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凉亭，突然有了主意。
凉亭里。
秦怀正握着毛笔，趴在石桌上涂画，画上有一群穿着锦服的少年们站在蹴鞠场上，中间有个九眼阵，一个蹴球正穿过，那蹴球速度很快，因此是虚化的。
那画栩栩如生，看过的人都会感叹，以为是哪位大家的手笔。绝不会想到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所画。
杜如月替秦怀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他的眼中满是溺爱。
小琴将药碗端到绿萝面前，绿萝接过之时，她又看到了她的两个大拇指，由于指甲被拔掉，现在看还布满可怕的血痂。
小琴恨恨道：“那个罗无得真可恨，到底是谁在背后保他，郡主都拿他没办法！”
“是啊。”杜如月闻言抬头，脸上满是歉意，“绿萝姑娘，要不是怀儿，也不会连累你被那坏人抓去折磨……”
绿萝摇了摇头，笑道：“就算不是怀儿，恐怕他也不会放过我。”
其余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绿萝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起她在罗府那段并不光彩，恍如地狱的日子。
他父亲畏罪而亡后没多久，她娘跟人跑掉了，绿萝一个小姑娘，又没有谋生技巧，只能依附她姨娘家过活。她姨娘家也穷，过了没两个月，就将她卖到了罗府做丫鬟。
绿萝长得清秀可人，那时候她受够了穷苦的日子，她想着，要是能攀上罗老爷，就是做个通房小妾也好过做低等的丫鬟。
于是她偷偷勾引罗老爷，可那罗老爷可能是年纪大了，对女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她勾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被罗无得撞见，罗无得将她要到了他的院子里。
一开始绿萝还以为罗无得看上她了，可没想到，罗无得只是将她关了起来，每天想着法子折磨她。扇她耳光都是家常便饭，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脱光她的衣服将她吊起来鞭打，即使她哭着求饶，也不放过她。
那时候她总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他打死。
所以她为了少挨打，开始学着讨好罗无得，可罗无得阴晴不定，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踩到他的爆点上……
好在她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罗老爷大寿，罗府松懈之时，逃了出来。
收到她娘的信后，她几乎想都没想，就逃离了南城，可没有想到，等待她的只是另一场灾难。
绿萝说完这一切，解脱似地笑了笑：“你们肯定觉得，我是自作自受，是我下贱，才会有这样的下场，不过都是我自找的……”
杜如月和小琴交换了一下目光，两人都没想到绿萝会将这些事告诉她们。
小琴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如月反而表情如常，说道：“没有，知道这些后，我反而更应该感谢你，毕竟在明知道会遇到什么的情况下，你还是选择救了怀儿。”
恰好在这时，秦怀画完了整幅画。
他从石凳上跳下去，走到绿萝面前，将画递给绿萝。
绿萝吃了一惊。
杜如月笑道：“收下吧，我猜怀儿的意思，应该是感谢你救了他。”
绿萝怔怔的，眼眶有些湿润，接过了画。
也就是这一刻她似乎才真正的释怀，之前她无数次都在后悔，当时看到罗无得抓着秦怀的时候，她就应该转身就走。
小琴将这件事说给褚闪闪听的时候，褚闪闪没有什么反应。
她早就猜到，绿萝跟罗无得之前肯定有纠葛，不然罗无得不会一口一个贱人的叫绿萝，似乎对她有很大的恨意。
小琴瘪了瘪嘴：“我也没想到绿萝姐姐原来是那样的人……虽然我知道是她救了怀儿，但还是对她，有点改观。”
褚闪闪懂小琴的心情。
当有一天，你发现一个跟你亲近的朋友，表现出来的所有优秀品质，其实都是假的，还有着不堪的过去之时，你都会自然对他（她）产生一种戒备感。
你会想，他（她）现在在我面前是真实的吗？
褚闪闪将腰封围上，一针见血问道：“那你会看不起她吗？”
“那……那倒是不会。”
小琴想了想，坚定地摇头，“绿萝姐姐她其实也很惨。”
褚闪闪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那就是了。不要想太多，不管以前怎么样，我相信现在的绿萝，值得你跟她做朋友。”
小琴这才注意到，褚闪闪又换了一套锦服，便有些生气：“郡主，都这个时辰了，你该休息了！”
“我再练一个时辰就回来。”
褚闪闪将袖子挽好，准备出门。
小琴叉腰，撅起嘴像只茶壶一般，挡在她面前：“不行，顾公子说了，以后过了亥时就不让你出去了！”
褚闪闪无语，她没有想到小琴也被顾问收买了，还想着今日全季被她打发回了郡主府，她晚上应该可以大方出去训练了。
没想到顾问又发展了一个管家婆。
褚闪闪无法，只好动之以情：“你也不想郡主我在大家面前丢脸吧，我今天才过了四眼，明日至少也要过个五眼，对不对？”
小琴为难：“可是……”
不等小琴说完，褚闪闪就一把按住小琴的脑袋，将她拉开：“好了，就一个时辰。”
小琴被她按着转了一个圈，等她反应过来，褚闪闪早就不见人影。
她急得在原地跺脚，却不敢出去，眼巴巴地道：“郡主！你忘了外面有女鬼……”
那个好久不见的红衣女鬼，又在莫邪山庄现身了。
第一个发现的，是老蒜头。
就在前两天晚上，过了亥时之后，老蒜头才记起来他熬着的汤忘了从炉火上拿下来，便只好穿了衣服去厨房。
还没走到厨房，他就远远地看见那个穿着红衣的女鬼，从厨房飘了出来。
那个女鬼一头长发飘在面前，几乎看不到他的脸，但老蒜头看见了她的唇，她的嘴唇红得像雪一样，嘴角还挂着血红的汁液，像是刚吸过血一般。
老蒜头本来腰圆体胖，是个大嗓门的粗人。
但第一次见鬼，竟然吓得全身发抖，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喊：“有鬼啊——”
他的喊声惊动了几乎全山庄的人。
可是当大家赶来之时，那个女鬼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红衣女鬼的阴影再一次笼罩在了山庄，过了亥时，没有人再敢出去。
小琴想，今日的九眼阵对郡主的打击一定很大，不然那么害怕红衣女鬼的她，不会把这个事全然忘在了脑后，这么晚了又出去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