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密室内，绿箩听着隔壁传来的鞭打声和求饶声，移动了一下身体，才发现胳膊完全提不起来。
她是真的害怕了。
绿箩家打小就穷，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她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平日里邻里亲戚有个什么需要帮忙的，也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可好人并不一定有好报，老实的人总是要遭人算计。她爹的兄弟好吃懒做，好不容易她爹求了主人家给了份差事，她兄弟却偷了主人家的东西跑了。她爹为了替兄弟赎罪，也为了自证清白，在主人家门前上了吊。
但只有绿萝知道，她爹不是自杀的，是她亲眼看见，他被人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折磨，然后被人隔断了喉咙放血死的。
那血汩汩的，流了好久。
可府令收了主人家的钱，草草了事，说他爹是上吊的，也就是那个时候，绿萝才知道，穷人的命是不值钱的。
她爹死后没多久，她娘就跟着一个路过的北城商人跑了，给那个商人做了外室。过了两年突然来了信，说是在北城过得不错，想要接绿萝过去。绿萝去了北城，却发现原来是商人喜欢上了个更年轻的姑娘，对她娘失去了兴趣，而她娘想要用绿萝来留住商人，继续过舒适的生活……
绿萝伤了商人，从北城逃了回来。
回到南城的绿萝很不巧的遇上了拍花子，她看到陆知安后就知道，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她将计就计，想要缠上陆知安，却不想遇到了褚闪闪这个变数。
而就是这个变数，让她落到了现在的下场。
绿萝自嘲地笑了笑，她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心。
若是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她就跑，是不是结局会不同？不过是为了一个才相处没几天的小傻子，就丢了一条命，怎么想都不划算……
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果褚闪闪在这里，便会告诉绿萝理由。基因这个东西就是无限奇妙，老好人的孩子，看遍世间丑恶，想要做个坏人，可骨子里的基因却告诉她，你做不到。
隔壁的鞭打声还在继续，求饶声却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鞭打声也没了。
当耳边响起脚步声的时候，绿萝抬了下眼，血糊住了她的睫毛，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用模糊的右眼，看到眼前逼近的脸时，打了个寒战。
那人直接伸手突然抚摸起她的脸来，他的手指很冷，用阴森森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这个肮脏的贱人，她竟然会在乎你，凭什么？”
声音里透露出的病态，让绿萝愣住。
她甚至忘记了抓紧机会引诱那人，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什么意思？谁，谁在乎我？”
那人被这个问题激怒了，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狠狠道：“你究竟有什么值得她在乎的？九郡主，她竟然为了你这个贱人，来挑衅我，想要声东击西骗我去蹴鞠，再带人来罗府救你，可惜……”
没有说完，那人就发出了冷笑声，似是在嘲讽。
绿萝听到九郡主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脖子上传来的窒息感都没有让她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
在东山社的这段日子，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糊弄住，都对她很满意，甚至她知道，若是她稍微表示一下，愿意娶她的人就有两个。
除了两个人。
顾问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思都在九郡主身上，其他人在他眼中都是沙砾。可褚闪闪，似乎从收留她开始，她就摸不准她的心思。
绿萝经历了这么多后，自问是个很会看人眼色的人，可她看不懂这个在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南城第一恶女。
褚闪闪对她，既不讨厌，也不喜欢，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罗无得却说，褚闪闪想要救她。
绿萝的第一反应就是逃出去的秦怀说了什么，可是秦怀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傻子，褚闪闪根本不可能从他那里知道自己是为了救傻子，才被罗无得抓走的。
甚至褚闪闪都不可能知道罗无得。
但现在，很显然她知道了。
然而绿萝的心底燃起了希望，很快就被浇灭了，罗无得说得对，九郡主根本找不到她，罗家人也不可能让他们找到她。
他们会先杀了她。
罗无得很满意地看到绿萝低落的表情，他松开了放在她脖子上的手，发出低沉的笑。
“我不会杀你的。”
罗无得残忍地舔了舔嘴唇，背上剧烈的疼痛似乎让他更癫狂了，“等我在蹴鞠场上狠狠地教训她，让她知道我才是值得她注意的人，再欣赏完东山社那群废物找不到你，失望的表情后，再来解决你。”
他凑近绿萝耳边，残忍道：“比如像当初割开你父亲的喉咙一般，割开你的喉咙……你觉得怎么样？”
绿萝露出惊恐的表情，她连忙求饶。
罗无得在她的求饶声中，得到了快感，发出一阵满足的大笑。
东山社大张旗鼓地挑战凌云社，听上去就像是个笑话，但这世上多的是喜欢凑热闹看笑话的人，所以消息一传开便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比起中秋节的两大龙头蹴鞠社的对抗，这场力量悬殊，几乎等同于鸡蛋碰石头的赛事，似乎更让人激动。
对决把地点定在了凌云社的蹴鞠校场，像是为了故意让那些看东山社笑话的人看得尽兴，凌云社没有把他们挡在外面，而是将人放了进来。
江莫停也来了，可他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因为担心。
虽然东山社上下有意瞒着他，但小琴是个管不住嘴的，从她那里下手，江莫停很快就知道了绿萝的事。而他与罗家也打过几次交道，罗无得就是个疯子，就算知道顾问不会让她受伤，可万一呢……
开赛前，东山社的球员们还是没有明白，褚闪闪她到底要做什么。
丁二看了一眼对面阴沉沉的罗无得，忍不住问道：“郡主，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到现在还不跟我们说吗？”
陈经典是个活络的，他凑过来小声道：“你还不明白吗？郡主她打算声东击西，把罗无得引出来，然后带着人去罗府将绿萝搜出来……”
赵荒恍然大悟：“郡主真是好计谋。”
欧阳凡也是一脸佩服地点头，松了口气：“所以我们赢不了，也没有关系吧。”
褚闪闪摇头，打破了他们的幻想：“不，我们必须赢。”
沈珏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惊讶。
其他四人更不必说了，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你是在逗我们吗”的又惊又惧的表情。
褚闪闪将腰间的腰封系紧了，淡淡地解释：“罗府上下都已经派人暗中找了一遍，没有发现绿萝的踪迹，所以声东击西的办法也不管用，我要从罗无得那里问出来，让他亲口告诉我，绿萝被藏在哪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经典觉得她简直异想天开：“郡主你疯了吧，他怎么可能告诉你。”
这时，蹴鞠场外，那些围观的看客们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没有看错吧？那个穿着蹴鞠服，站在那里的人是九郡主？”
“她一个女人进什么蹴鞠场，知道蹴鞠吗？”
“东山社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呀，就算找不到球员，九郡主一个女人来滥竽充数算怎么回事！”
“……”
看客们气势汹汹的讨论褚闪闪根本不放在心上，她感受到对面罗无得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便毫不客气地看了过去。
然后她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罗无得看着褚闪闪朝他走过来，心里涌起了一种异样的兴奋感。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看这个女人，他想起前两次见她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注意过他，别说看他一眼。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九郡主的那天，她在大街上，拿着鞭子在鞭打一个乞丐，那个乞丐不过是没有看到马车，突然从路边蹿出来害得马儿受了惊。
罗无得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她居高临下，狠狠抽打那个乞丐的模样。
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狠戾劲。
罗无得看着她那副模样，下身竟然忍不住燥热起来，他甚至想象皮鞭抽在他身上，想到整个人都魔怔得兴奋起来。
第二次他跟着父亲去参加城主府的宴席，他又看到了她。
她看到她将脚狠狠地踩在那个北城质子的背上，强迫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食物去吃，当时他从她身边走过，可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个质子身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褚闪闪上次上门的时候，他被那个贱人咬掉了半边耳朵，连她一眼都没有见上，她就被老东西找人打发走了。
这次她终于，朝他而来。
罗无得越兴奋，脸上的阴郁就越多了一分。
可惜的是，罗无得眼底的情绪根本隐藏不住，所以此时蹴鞠场外的另一个人，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顾问蹙了蹙眉。
很好，这个人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褚闪闪也不喜欢罗无得的眼神，但这个时候她也不能退缩。
她转头，故意不看罗无得，而是对杜虎道：“既然是比赛，总要拿出点什么彩头来做赌注才有意思，不是吗？”
杜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你想要什么彩头？反正你们注定要输。”
“杜球头说得对，既然正常比赛我们注定要输……”
褚闪闪勾了下唇角，继续说道，“不如我们改一下规则，你们凌云社守，我们东山社攻，若是我们能入一球，便是我们赢，可好？”
“好。”杜虎轻蔑地看了一眼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褚闪闪的眼神移开，冷冷地朝罗无得看去：“若是我们赢了，我希望向你们凌云社的任何一人提三个问题。”
她这话，明显就是对罗无得说的，她要问的人，自然也是罗无得。
罗无得更兴奋了，他几乎迫不及待地答道：“郡主若是赢了，别说是三个，你想要问多少个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无得不喜欢褚闪闪现在的样子，他一定会在蹴鞠场上，狠狠地教训她。
他要褚闪闪只注意到他，他要她恨她，对他露出狠戾的表情。
因为那才能让他更加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