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堂看着那盘泛着热气的醋溜白菜,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他瞥了张福德一眼,随即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块白菜放进了嘴里。
只是一口,刘满堂顿时脸色骤变,他紧盯着眼前这个满脸得意的中年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冲上心头。
“怎么样老头,我这盘菜能入得了你这宫廷厨子的口吗?”
孙青看师父半天没说话,觉得这菜里肯定有门道便也拿了双筷子想看看其中玄机如何。
可还不等他将筷子伸到盘子里,刘满堂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盘菜你现在还不能吃。”
孙青有些不解,不过是一盘醋溜白菜,他怎么就吃不得了?但看刘满堂神色那样认真,他也乖巧的放下了筷子退到了一旁。
刘满堂抬起头,对张福德问道:“你今天特意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大事儿,我听说小炒刘这一辈是个叫刘满堂的老头,据说他年轻时在奉天城很有名气,是个百年难遇的厨艺奇才,所以我想来领教一下,顺便清算清算咱们两家的恩怨。”
“所以,你是来斗菜的?”
“切磋而已,怎么能说斗呢,再说众口难调,这菜哪里分的出高下呢,我就是看您这铺子不错,梁上的那块牌子也不错,想要跟您讨来仔细看看。”
张福德神色轻蔑,丝毫没有将刘满堂放在眼里。
而他这样态度很简单,因为他的确有跟刘满堂一战的实力。
刘满堂看着那盘醋溜白菜,下意识的抓紧了那条隐隐泛疼的伤腿,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行,那你想怎么着?”
看刘满堂答应比试,孙青有些急了,他有些担心刘满堂的身体难以承受:“师父,你不能应他!”
“你闭嘴!”刘满堂喝住孙青,张福德也懒得跟他拉车,便开门见山道:“七日后,在这门口,你我二人以鲁菜名菜,九转大肠为题,切磋比试,让来往路人盲评,票数多的人,就算赢家。”
张福德说罢指了指地面:“若是我赢了,那块牌子你得摘下来当着我的面劈了,丢到灶坑里,用这火给我煮一碗清汤碗面,我吃完了就走,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来。”
“那要是你输了呢?”
张福德想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手拍在了菜板上:“我输了,这只手给你。”
刘满堂看他满脸嚣张气盛,不免想起当年的自己,虽然没有他这么极端,但也是这么个爱冲动的驴脾气,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老头,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人不讲理,好端端的切磋,我要你一只手做什么,这样吧,你输了,这把刀给我,另外磕头拜我为师,我收你当个外门,如何?”
表面上看,张福德熟了之后除了丢了一把用惯手的菜刀之外,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还有名家指点。
可细一琢磨却不是这么回事,两家早有恩怨,拜入仇家门下对于张福德这样的人来说,比死了都难受。
“老头,要说贼还得是你,就这么打我们老张家的脸?”
“彼此彼此,你让我劈了皇上当年给我们御赐的匾烧火给你煮碗清汤面,不也是打我们家的脸吗?”
二人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焦灼起来,最后他们相视一笑,朝着对方伸出了手。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罢张福德大步流星,直接走出了小炒刘饭馆,他刚出门的瞬间,刘满堂的身体就像是受不住力一样,忽然歪了下去,幸好孙青守在一边,赶紧扶了一把。
“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今天走的路太多有点累了,我先去后面歇会儿,铺子里就交给你了。”
“好,那我扶您回后院屋里歇着。”孙青说着,将刘满堂扶到了屋里。
刘满堂上了炕才躺了不久,忽然感觉嘴唇干的难受,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方才残留的醋溜白菜的味道再次冲入了他的味蕾。
他懊恼的坐起身子,靠着墙边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张福德与他先前遇到过的那些厨子都不一样,若是巅峰时期的自己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但如今他已经年老体弱,少时引以为傲的舌头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不再灵敏,有时候菜里少放了一分盐,他都尝不那么真切,可偏偏又让他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张福德这样的劲敌。
“师爷啊,您真是给我留了个大麻烦啊!”刘满堂哀叹一声,身体的疲惫让他愈发困倦,但他却不敢休息,
他贴着墙边稍稍休息了几分钟之后,便下炕拿起了拐杖,朝着东墙边上的那间小厨房走了过去。
这个小厨房是刘满堂前几年趁身子骨还硬实的时候自己盖的,虽说后厨的空间也够用,但刘满堂却觉得睡觉的院子里也得有个小厨房,不然心里总不踏实。
所以这个小厨房盖了之后也没用过几次,之后就一直闲置了,刘满堂本以为到自己死的那天,这间小厨房也不会再生起火来。
怎奈何造化弄人,老天爷非是要在这会儿给他一个考验。
天色渐暗,饭馆里开始渐渐忙碌起来,婉玲领着刚从苏家领回来的泰昌进了屋子,就看到孙青一个人跑前跑后,忙得焦头烂额,她心中诧异便问孙青。
“你师父呢,不是在家吗?”
“师娘,您可算回来了,师父也不知道怎么了,下午那会儿说累了要睡觉,结果我刚刚我去找,发现他给自己关在小厨房里了,我怎么叫也不开门。”
“怎么能呢?他不知道这个点最忙吗?”
“师父说,在没准备好对应张福德那小子之前,他都不会出来的,我感觉师父已经有点魔怔了,您赶紧去看看吧,我得去后厨炒菜了。”
说罢孙青火急火燎的跑到了后厨,婉玲心里着急有心想去看看刘满堂的情况,奈何有又来了一拨客人,婉玲没有办法只能推了推身边的泰昌。
“你快去看看你爹!”
“我?”
“去啊,赶紧的。”婉玲催促着,她很少跟泰昌这么急的说话,泰昌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到了后院,来到亮着灯的小厨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爹,你在里面吗?爹?”
泰昌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可里面没有半点动静,泰昌叹了口气,转身想走,忽然听见叮咣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他心里一急,赶忙去拉把手,可门被从里面栓死了,他没有办法只能将门踹开,等进屋一看,刘满堂正躺在地上,他的手臂上被划伤了好大的一个口子,鲜血不断从伤口里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