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手机和我的肌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来电震动不断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拿出口袋中富有年代感的手机。
这是我趁妈妈不注意拿回来的。
尖锐的铃声显得格外地嘈杂。
“妈妈”两个猩红的大字在屏幕上不断地跳跃闪烁。
仿佛厉鬼索命的前奏。
我下意识将手机抛了出去，但来电铃声却一直没有停止。
李昀听到动静后连忙捡起手机挂断了电话，顺便把电话卡拔了出来。
他虚虚地圈住我，“别怕，别怕。”
我慢慢平静下来。
李昀给我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平时的日常开销都是他在负担，
我一边感叹着他的豪横，一边想着先找个临时工作，赚赚我的学费和生活费。
欠李昀的，也要还给他，
得知我要出去找工作的想法后，李昀并不是很赞同。
现在大学开学只剩两个月，他认为现在大部分都工作已经饱和，
但看我一直坚持，他还是妥协。
但他强烈要求跟着我一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吃饭，睡觉，找工作。
就像李昀说的那样，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工作已经饱和了，
就在我们都快放弃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家水果店老板的电话，
离李昀家只有三百米，工作轻松，一个月四千。
起初我怀疑是李昀买通了水果店老板，但他表现得比我还开心，
“小时小时，我们出去吃一顿庆祝一下吧！这个可是你找的第一份工作！”他围着我转圈圈。
被他所带动，我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他想打车，我却觉得反正距离不远，走过去也能省一笔，
他欣然同意。
夜晚的霓虹灯不断地闪烁着，我的右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
我看向前方，一个红裙子女人静静地站在一百米外的距离。
在不断涌动的人群中，显得别具一格。
是她！
13
我拉住还在往前走的李昀，
即使我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但我知道，那是妈妈。
我拉着李昀想离开，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小小，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你不是爱妈妈吗？你跑了妈妈怎么办呢？”她的面目狰狞。
李昀见状把我拉到了身后。
妈妈指着他尖叫道：“是他吗？是因为他吗？小小！”
“你为什么不学好？你那么喜欢勾引男人吗？”
“都怪你！都怪你！你要是不跑他就留下来了，都是你的错！”
她说的话越来越难听，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脏。
“刘芝，我们断绝母女关系吧。”我站在李昀的身旁。
“小小，怎么不叫妈妈了？我是妈妈啊！”她的神情越来越癫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人了！杀人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李昀在我面前缓缓地倒下
刘芝被一群人按在地上，嘴里还在叫着：“小小，小小，我是妈妈，我是妈妈。”
可我已经不想理会她了。
我抱着李昀，他的血沾满了我的双手。
“李昀，李昀，你别睡，你看看我”，我慢慢看不清他的脸：“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说要走路去，如果不是我连累了你……”
“小…时，……不哭”，他原本想抬起的手在半空中掉落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
我去警局配合就差做完了调查笔录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医院。
李昀的父母在得知消息后连夜赶了回来。
手术室外，李昀父母的神情拗动。
我跪在他们面前，一遍一遍地扇着自己的巴掌。
“对不起，对不起叔叔阿姨，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好了，孩子，不怪你”，尽管在这个时候，阿姨都还在安慰我。
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医生？我儿子他还好吗？”我们急忙围了上去。
医生摘下了口罩，神情不忍：“家属准备后事吧。”
14
在妈妈入狱后，我去监狱看望了她一次。
她的神色清明了很多。
看见我她不停地道歉：“小小，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我张了张嘴，却有些发不出声音。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我的心中居然无比的平静，
我不爱她，也不恨她。
可能这就是血脉的力量，身体中所流着一半她的血液，消弭了对她的爱与恨。
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又路过了那家给我打电话的水果店，
老板叫住我，从店里拿了好多水果递到我的手上。
“小姑娘，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的事我听说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生活还是得继续。这些水果你拿回去吃。”
“唉，可惜啊，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那时候他说每个月给我五千，让我给你发四千的工资，照顾照顾你，唉没想到啊，事事无常。”
说着，老板还从店里拿出了五千元放在我的手上：“这是他之前预付的五千元钱，还是还给你吧。”
“唉，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可惜了。”说完，老板走回了店里
我捏着手上的五千元，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李昀，你真是个傻子。
一个星期后，李昀的父母打了我的电话。
说有些东西要给我。
我轻车熟路的来到李昀家，李父李母坐在沙发上等我。
他们看见我，露出了一个很温和的笑容。
“小时，坐。”
我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做好了被责怪的准备。
“小时啊，叔叔阿姨并不怪你。这些不是你的错，也希望你能早早放下这些事情，继续生活下去。”
看着我有些惊讶的表情，阿姨又轻轻笑了一下。
“李昀这小子啊，打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你。那个时候他还偷偷拉着我看你，我本来以为小孩子的喜欢，过不了多久就散了，可是没想到他坚持这么多年。”
“你在我们家的那段时间，我们也是知道的。你的情况我们大致也知道，所以我们不怪你。那时候这小子着急忙慌的给我们打电话，叫我们在外面多旅旅游再回来，还一再承诺能照顾好你。真是个傻孩子。”
李昀妈妈的眼泪不断地滑落，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哽咽。
“这些东西是在他房间找到的，”她将桌子上的东西推向我：“他应该也是希望你能看见这些的吧。”
我将从李昀家拿的铁皮盒子带回了家。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笔记本还有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玩意。
15
。
3月25日，今天是上初中第一天。班上有个小女孩老板着脸，还是我的同桌
3月26日，我的同桌真是个小傻子，别人欺负她也不会还手。她写作业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真可爱。
……
5月23日，我现在已经和小傻子成为好朋友了。可是每次她都不愿意陪我玩，她说要回家陪妈妈，她最爱她的妈妈。我从来没见过她的妈妈。
5月31日，小傻子身上怎么老是会有青青紫紫的痕迹呀？难道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欺负了吗？
6月3日，我见到小傻子的妈妈了。她不让我和小傻子玩，还骂我，说我会影响小傻子的学习。我好委屈，但我不听。
……
9月1日，太好了，高中也和小傻子一个班。和老师申请做她的同桌，老师同意了！双喜临门
10月25日，小傻子最近越来越奇怪了，我看见老用小刀片划拉自己，要想办法逗她开心
…………
笔记本上的字迹我越看越模糊。
还有一些小玩意，我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是我每次随手给他的一下小东西，不限于笔上的小挂件，我做的丑陋的手工。
我将这些东西仔细放好。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天将暗未暗
“8月25日……”
原来电视机一直没有关，我已经睡了两天了。
“一男子孙某因强奸未成年少女被公安机关逮捕……”
我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脸，沉睡太久的脑子慢慢恢复了过来。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报应不爽。
16
再过几个星期，就到了开学的日子了。
李昀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知道。
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还神神秘秘不让我看。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我一直没告诉他，我是因为知道他想上这所学校，才填的这个志愿。
我看着面前大学的校门有些恍惚，或许他是想开学了给我一个惊喜？毕竟他那么臭屁还幼稚。
“走啊谢小时，进去看看”，我看着李昀朝我伸出手。
见我没反应，他跑上前来拉我，“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走，看看我们未来学习生活的地方，一定很美好！”
我回握住他的手，坚定地向前走。
忽然，一阵失重感袭来，
我感受着我的身体不断下坠，原来我又走到了天台。
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拉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