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介绍完之后，又是一阵难言的静谧。他和沈叶兮交换了眼神，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害不害臊了，正事最重要。
“姑爷，早膳都安排好了，可以上菜了。”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丫鬟从偏厅走了出来，切切诺诺对孟子义说道。
孟子义当即换上了笑嘻嘻的面庞：“众仙师快快入座吧，吃得好才能办得好事情嘛！”
几人应下后纷纷落座，楚染自然是依着沈叶兮而坐，只是某人依旧死缠烂打坐到了他师尊的另一边，楚染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心中骂道：“就应该给你放个碗在桌下！慢慢吃！”
孟子义挑衅似的看他一眼，随即眉目温柔地注视着沈叶兮的侧脸，楚染眯了眯眼睛一阵不爽。
这沈叶兮向来不曾在外抛头露面，能见到他真容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他常年爱穿一水的黑衣不同于其他仙师总是仙气飘飘的样子，再加上他个子生的高总是给人以一种压迫感，一些平民老百姓都会将他认成什么邪魔一族的。
所以说这个羽长忆应该很早之前就认识沈叶兮的，只是沈叶兮可能不认识她罢了。之前她又为什么要装作小女孩的样子呢？
图名图利？
楚染看了她那一脸花痴样，难不成图他身子！
楚染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粥，十分不爽，嘴里念念叨叨：“妖媚惑众——”
“楚染，你吃还是不吃，为师是怎么教你的！”沈叶兮瞪着他轻声道，“不吃就去背清心咒。”
楚染捧起碗吸了一口，眨眼看着沈叶兮：“错了师尊。”下次还敢！
沈叶兮偏过脸没再看他：“孟公子之前与你夫人王氏关系怎么样？”
“我与夫人相敬如宾，关系自然很好。”孟子义道。
沈叶兮问：“那尊夫人平时可有什么爱好？”
孟子义淡然道：“女人家无非是些女红针线活罢了，仙师问这些做什么？”
“闲谈罢了，孟公子不必紧张。”沈叶兮微笑回到，眼里却透着得逞的意味。
楚染暗自观察者，联想到了什么也开口问道：“孟兄，你们王家如此家大业大这次发生这种事，会不会是结识了什么仇人，是人有意而为之的呢？”
孟子义想都没想：“我岳丈和兄长们素来和善对人，生意上自然不会得罪什么人。”
楚染端起茶碗，浅尝一口，意味深长看着他，咂舌道：“孟公子对王家的生意还真是了解，也难怪，你夫妻二人如此和睦老爷子肯定看重你！”他故意加重语气说话，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孟子义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身子，但他又马上换上了示人的笑容：“楚仙师说笑了，我到底也还是个外家的，是我岳丈看得起我。”
楚染冲他淡淡一笑没再多言，转身夹了个白嫩嫩的鱼圆子到沈叶兮碗中：“刺剔的很干净，师尊你尝尝。”
夜生自从众人落座以后就怎么坐都不舒服，皱着眉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候在一旁的御城赶忙询问：“阿，宫主哪里不舒服吗？”
夜生投给他个担忧的眼神，伏在他耳边：“我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滋味。”
楚染从小五感就极佳，将二人的悄悄话听了个十成十去，又拉了下自己师尊的袖口示意，沈叶兮果然也听见了，回给他一个眼神没说什么。
倒是那边的羽长忆，楚染现在对她不了解，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有实力，还是只是个绣花枕头。她低着头小口喝着米粥，看不出情绪，也让人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孟子义这个肉体凡胎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向夜生问道：“这桌菜可是不符合仙师的胃口？我马上叫人换了重上？”
夜生顾不上他，站起了身：“我想先看看尊夫人和众位患病的人的情况。”
孟子义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尴尬地笑了笑：“也好，也好，那诸位先吃着，我和夜生仙师先去。”
楚染抿了抿嘴和沈叶兮交换眼神：“不用，我们也吃好了，还是正事最重要，一起去吧。”
“走吧，那我也去。”羽长忆也站了起来。
孟子义看着这情形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当即站了起来走前面带头：“那最好，真是最重要嘛。”
楚染跟在后面冷笑一声，心里打算着：“这个姓孟的，自己家的事还能这么不紧不慢的，连个外人都比他着急，你没问题才有鬼了！”
“人心难测啊——”他枕着手臂伸了个懒腰小声道。
“跟上。”沈叶兮看着他说。
楚染欢快应了句：“好嘞！师尊！”好戏这才刚刚开始呢，楚染挑眉。
“站住！”身后传来怒吼声。
众人皆是不明所以的转过身去，只见羽长忆手里攥着一块刚从地上捡的粉色的绣花帕子，手止不住的一直在发抖，满脸怒色，粉色的帕子被攥的皱成一团。
“谁的！！”
楚染下意识以为是自己藏得沈叶兮那块，摸向怀里，发现还在轻呼一口气：“还在还在。”
“仙师这是？”孟子义走了回来，想要从羽长忆手里拿回帕子，“这帕子想必是我刚才不小心遗落的。”
“我问这是谁的！”羽长忆仍然低着头，声音像是被压抑着一般。
除了夜生，他们皆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站在一旁。
孟子义没见过这架势，被吓了一跳，又害怕又慌张道：“我，我的，是我的。”想着这是快女人用的帕子，他又咽了口唾沫：“是，是我夫人囎与我的的。”
羽长忆猛地抬起头来，双目通红布满血丝，另一只手拎起孟子义的衣领青筋暴起：“你夫人的？”她用的力极大，几乎将孟子义整个人悬空拎起来。
“是是是！是我夫人的！”孟子义顾不得那么多礼仪规矩，张牙舞爪的胡乱挥着手臂。
谁知！羽长忆脸色一冷怒声道：“你夫人？你夫人是何许人也！你可知这帕子的主人身份是何等的高贵！怎是你一介凡人可以攀得上的！”
她脸颊上流下两行清泪，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狠狠将孟子义摔在地上，压着嗓子，难以抑制情绪道：“竟然是你，她竟然为了你堕下天来，她怎么这么傻——”
一直在看戏的楚染拉了拉沈叶兮的袖子，眼中带着询问的意味，沈叶兮摇了摇头回应他。
又是同昨晚一个样子，羽长忆转身走出去，没几步就画作一道红光消失了。
孟子义被她突然撒手摔在地上，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面色发涨尴尬地看向楚染他们。
“什么你，什么她的，啰啰嗦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个泼妇不知道又再发什么神经，走吧孟兄先看看尊夫人。”楚染打浑混了过去。
孟子义脸上过不去，没想到楚染居然会为他解决困境，连忙说：“是是是，仙师们里面请。”
眼下这个情形来看，这其中的故事一定不简单，这个羽长忆也没有看上去的目的那么单纯，但楚染他不想继续在这个上面深究，毕竟不是一句两句就探讨的明白的，何必浪费口舌。
一行人有继续跟着孟子义向前走，越往里走越是有种湿答答的感觉，楚染伸手往墙壁上抚去，等抽回手时顿感难受，墙上全是水而且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
这都快入冬了，又不是夏季的黄梅天，这个时候返潮实在是有些奇怪，好在楚染自己本身没那么讲究，但还是感到一股黏糊糊的恶心，奋力甩了甩手，脸上也是一片狰狞，过了许久才是作罢。
“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怎么如此潮湿？”夜生缩着手用袖子捂着鼻子闷声道。
孟子义可不敢再得罪这几位祖宗了，谁知道又是谁下一个要把他抡到墙上，赶忙赔笑道：“仙师见谅，仙师见谅，我们王家所有得了病的人都不知怎的，只能养在潮湿的地方，如若不然病情就会更严重。”
楚染看见他那副献媚的样子比手上粘屎还要恶心，当即偏过头，却刚好撞上沈叶兮在低头看着他的手。楚染知道沈叶兮向来讲究的要命，估计是忍受不了他手上还留着青苔和一股子怪味。
他默默把手往袖子里不着声色的缩了几分，再抬眼时，没料到沈叶兮还在看他的手。
“擦擦。”沈叶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帕子。
楚染一时没反应过来，歪头疑问的看着他。“擦擦你的手。”沈叶兮犹豫道。
楚染欣喜万分，但同时又有些好奇沈叶兮哪来这么多帕子？之前不是给过自己一块了吗？他接过时发现沈叶兮只捏着帕子的一角，好像生怕和他碰上一般。
这头的夜生估计也是被孟子义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给恶心到了，皱着眉嫌弃道：“赶紧带路！”
“师尊还你！谢谢师尊！有你真好！”楚染没心没肺忘记事情快，又回到了那个卖乖打巧的小徒弟身份。
可没想到沈叶兮却半天没接过去，还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师尊！还你！”楚染不死心的把帕子往沈叶兮面前递去。
沈叶兮这回果然理他了，斜眼撇着他的手，脸上写满了“好恶心！”
“脏——”沈叶兮梗着嗓子，从牙缝里蹦出个字。
楚染的手僵在空中，拿回来也不是继续放在沈叶兮面前也不是， 干笑：“没事！我不嫌弃，师尊的帕子我就先收着了，等回了千阁山洗干净再还给你。”他掸了掸手帕上的脏东西，又将它叠成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这才收拾进怀里好生放着。
沈叶兮面上纠结的拧着个怪异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真的可以说是相当嫌弃了，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随你的便。”说完便当机立断扭头走人。
一股腐烂霉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到了到了，仙师！”
“这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跟人死了没埋不相上下。”楚染颇为嫌弃。
“呕——”夜生靠在角落里，手扶着墙止不住的干呕，“你也是够本事，竟然就将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友们放在这里！”
孟子义为难的卷了卷衣袖，也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干咳起来：“咳咳咳咳！这明明前几日我来的时候味道还没这么重的，怎么现在这味道变得如此骇人了。”
楚染强忍着恶心走上前去，还不忘瞥了眼夜生嘲笑：“瞧你那小弱缺身子，还是趁早回去放牛吧。”
“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我们家宫主自小娇生惯养岂是你这种莽夫可以媲美的！”御城持剑侧身挡在夜生前面，一只手还不忘搀扶着他。
“哼，师尊你看他们！就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楚染揪着沈叶兮的衣角，委屈巴巴地告状。
孟子义现在想跑的心都有了，自己这都是请了什么些主子来了，这种地方还有心情打情骂俏！
“你不欺负别人我都要去烧高香还愿满天神佛了，别闹。”沈叶兮失笑有些无奈，话虽这么说但他却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反而包含深意地等了眼角落里的御城。
楚染内心得意的狂笑，但是面上仍旧一副受了欺负的可怜小媳妇样。
“呼哧，呼哧———”黑暗处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众人赶忙围了上去查看一二，这一看可彻底把他们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一排排看不出样貌的人躺在临时搭建的床上，呼吸困难似的胸口幅度极大的支撑着， 嘴角吐出草绿色的汁液，眼皮半睁着被黄色的分泌物粘在一起。
楚染看着眼下这个情形，也顾不得什么脏不脏的了，摸索下找到她的手摸上脉搏。心中一惊：“师尊，这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孟子义听到后，向后一个踉跄，支支吾吾：“当，当真要死了？完了完了完了——”他自言自语起来，冷汗挂在脸上。
楚染鄙夷瞥他一眼，目光又落在沈叶兮身上，“师尊，你看她们脸上的伤口。”
沈叶兮目色一沉，冲楚染伸手：“帕子拿来。”楚染愣住片刻没搞懂他为何突然要帕子，刚才不是还嫌弃的要命吗？
沈叶兮皱眉没给他多少思考的空间，当即直接伸手到了楚染衣领里，楚染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那块帕子就又重新回到了沈叶兮手上。
楚染不经燥，脸上一热喉结上下滚动一圈。
沈叶兮用帕子隔着他的手摸上王氏的脉搏：“脉象杂乱沉弦散脉，久病必丧命，而且——”
还没等沈叶兮说话，“轰”的一声巨响！白光闪过，众人皆是陷入短暂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