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我这是在哪？”楚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他自己，周围一片冒着火光的雾围绕着他。
“嘶——怎么这么疼！”楚染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
他身上好似压了千斤重的东西，浑身酸疼，动一下都费力。“之前那道白光是何方神圣，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到这个鬼地方来了，也不看看抓的是谁。”楚染在心里小算盘打的飞起。
他挥着袖子想要将周围的雾气都散开，刚抬手居然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条！而且是一条喜服！
楚染仔细打量起来，袖口上的绣花十分精细，晃动手臂的时候居然还传出铃铛清脆的响声，楚染当即撩起袖子，一对金镯子！
他心头禁不住一颤，没有人比他对这对金镯子再熟悉的了，这是他娘的遗物，他娘年轻的时候家中也曾一代富商，后来家道中落为了糊口/活命只好做了娼妓，而这对金镯子就是早些年为他娘准备的嫁妆，他娘一直没舍得卖，最后楚染他娘死后也不知道被谁捡了便宜顺去了。
这对金镯子怎么会出现在他手腕上，楚染手指轻轻搭在镯子上有些出神，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楚染下意识赶快收回了手。
可等他仔细检查手上有没有伤口的时候却发现，刚才那个刺痛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的错觉一般，“不仅没有伤口，还白白嫩嫩哒！”楚染没心没肺的打量着自己的手。
可能这种生死未卜的情形下还笑得出来的只有他楚染了吧。不管这镯子是真是假，他想着也要先收好再说，毕竟是阿娘的遗物，至于为什么突然出现了那些都不重要！
楚染想着就打算将手上的镯子依次摘下来，可谁知，手上都还没使上多大的劲，突然脑子就好像要裂开来一本疼，仿佛有个人在他的脑子里敲钟似的，他捂着头全身发着虚汗，颓然无力的摊在那里，相比之前的压迫感，现在在他尝试取出镯子以后更为强烈了。
“新娘子莫要急，马上就到了！”在他耳边不足一尺的距离，突然露出个惨白的人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是个老太太模样的，脸上的白粉足有半斤。
眼角嘴角干裂的下一刻就要脱落似的，发黄的长牙包在下嘴唇之上，两只绿豆大的眼珠子活像个被人打过的样子。
话毕，长牙眼珠子上下转动地瞟了他全身，嘴角流出绿色的不明液体，隐隐还冒着恶臭。
楚染赶忙用手撑着退后一步，生怕那玩意儿碰到自己，也染上恶臭洗都洗不掉。他紧锁着眉头，眼睛眯成一条缝，脸绷得紧紧的：“您哪位啊！阿婆！”
尖锐的笑声穿破重重屏障传达到楚染耳朵里，他猛地捂住耳朵，但也无济于事。渐渐地红雾散了开来，楚染挣扎着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这才明白了刚才长牙说的什么叫马上那个就到了，此时的楚染正一副新娘子的模样被人装在轿子里。
尖锐的笑声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反而是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身/下的轿子也没有了刚才稳稳载着他的样子，突然开始了剧烈的抖动。
即使楚染再怎么努力稳定下盘依旧敌不过这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跟只任人宰割的老鼠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上已经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被撞了个遍，楚染强忍着痛，没有叫出声，眼角却不免渗出几颗晶莹的泪珠，楚染紧咬着后槽牙哽咽道：“该死！”
“落轿——”长牙的老鼠般刺耳声音传来。
胸口因为喘气大幅度浮动，轿子外边又传来了声响，一时间唢呐声、尖叫声、笑声，又再次充斥在他身边。
楚染忍着剧痛，双手发颤的撑起自己的身子，大吼：“你他娘的丑八怪！还有什么招数尽管给小爷使出来！”外面那些东西似乎并没有被他震慑道，仍旧不依不饶。
“啊——！！！”他精神近乎崩溃，外面这些动静就好像附魔一般要将他生生撕碎！
“闭嘴啊！！你们这些丑八怪！！啊——！！！”
“闭嘴——！！！”
面前的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一股怪风冲他脸上刮来，沙土卷在其中他的脸就好像刀下的鱼肉，楚染睁不开眼睛，意识模糊间数双手不断拉扯着他的身子，像争抢一件物品似的。
又是一道白光！
楚染感觉到自己被人从高处推了下来，前世种种一遍遍在他脑中闪过，他看到阿娘在他面前被人活活凌/辱致死，看到沈叶兮眼中决绝立在空中，双手持剑自刎，他还看到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一个个鲜血淋淋倒在他面前。
他听到阿娘叫他：“阿染，好好活着——”
他看到到沈叶兮全身都是血倒在他怀里说：“从前种种今日为师都替你受了，往后你定要向善，好好活着——”
最后的最后，他还看到自己站在尸山之上，眉眼染血，杀戮戾气外露，“你去死啊！你这个魔头！你怎么不去死啊！”千万怨灵环绕在他周围。
“楚染？楚染你醒醒！”
迷迷糊糊间楚染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如山涧清泉浇灌快要枯死的花朵。
楚染小的时候常听人说，这将死之人最后失去的是听觉，那他现在是不是也要死了。
他不再挣扎任由自己就这样慢慢腐烂，直到被人们慢慢遗忘，“好冷——”他浑身都湿了，就像掉进湖水中一样。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楚染！你给我醒过来！楚染！”
是沈叶兮在叫他！楚染想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划动四肢向能自由呼吸的水面游去。他不能死！沈叶兮还在等他！他的师尊在等他回家！
“呼——呼——”他诈尸一般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大口呼吸着，衣衫头发早就被汗水浸湿。
楚染朝着各个方向乱抓着：“师尊，师尊！你在哪！你在哪！”他感觉自己被人环抱在怀里，他能听到那人有力的心跳声，近在咫尺。
“师尊是你吗？”楚染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在黑暗中小心摸索着，慢慢抚上沈叶兮的脸想要确定一下，
“我在，你乖。”黑暗中沈叶兮无奈的叹了口气，卸下防御。
楚染听到熟悉的话语，顿时长舒一口气，“师尊，他们都欺负我，他们都叫我去死，我打不过他们是不是很没有。”他缩在沈叶兮怀里，带着哭腔。
“才没有，阿染只是懒了点儿，才不是不聪明学不好本事才打不过他们，被欺负还要哭鼻子向师尊告状。”沈叶兮揉着他的脑袋失笑。
楚染哼哼唧唧地也笑了起来：“师尊，我回去千阁山一定好好练功，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沈叶兮刮了下他的鼻尖：“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呢，谁不要你了，多大个人了就知道哭。”
“不哭不哭！阿染呼呼毛！”楚染自言自语安慰了自己一番。他摸着沈叶兮的身子想要一步步站起来：“这里怎么这么黑，师尊你看得见吗？”
空气一滞，沈叶兮蹙眉神色担忧，试探问道：“很黑吗？你看不见？”楚染下意识回答：“对呀，是挺黑的，师尊你看——”他话未言尽。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沈叶兮先打破僵局，“没事的，楚染等咱们想办法出去了破了阵法就会好的，你别——”
“我不好！”楚染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看不，我是不是瞎了。”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就是个阵法。”沈叶兮即使知道楚染看不见他，仍旧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楚染呼吸急促，脚步杂碎地往后挪动：“不是的！不是的！我早该发现的！是我的错！”沈叶兮赶紧拽住他，将他拉回自己身边，看着他浑浊的眼睛，吼道：“楚染你是不是有毛病！这只是一个阵法！破除了就屁事都没有了！”沈叶兮红着眼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纲法了。
谁料楚染猛地将他的手甩开了，“不一样！这不一样！你离我远点你会被我害死的！”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沈叶兮不依不饶又抓住他。
楚染情绪越来越失控，炸裂般的疼痛席间全身，他指尖发紫紧紧攥着沈叶兮的外袍，额头抵在沈叶兮的下巴失声哭道：“我看不见了，保护不了你！我亲眼看见你满身都是血倒在我怀里，但我却无能为力救不了你！”
他抬头捧起沈叶兮的脸：“沈叶兮，我保护不了你，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再看见你出事，我会疼死的——”
“我保护你，好吗？”
楚染唇上一阵温热，呼吸一滞，眼前人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
楚染愣住了，手脚僵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沈叶，不，师尊你——”
沈叶兮没有理会他的反应：“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也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止是那个月初长老，我也是人。你知不知道看见你这样我也会担心，我也会难过。”
沈叶兮将额头对着楚染的额头：“所以你要答应我，别让我再难过了好不好，阿染？”
楚染听得分明，也感受得到，心里涌上来一股情绪。他仗着自己看不见，硬着头皮踮起脚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情。
他吻了沈叶兮——
不同于刚才沈叶兮吻他的短暂，他的唇停在沈叶兮的唇上，他能感受到沈叶兮唇瓣的纹理，还有温度，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在发抖。
他轻唤：“师，师尊。”
沈叶兮退后半步，抿了抿嘴，“你牵着我的手，我来做了的眼睛。”说着将自己的手递到楚染手中。
楚染懵懂地回应他，回握住他的手，原本空洞的眼睛顿时有了光。
“师尊，我来的时候是被人用轿子装着的。”他顺着沈叶兮的指引坐到了一块软乎乎的地方，手不安分地四处摸找。
沈叶兮垂目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我们都在一个风水局里，我和你一样都穿着喜服。”
“抽魂入魄局。”楚染脱口而出，脸上一阵燥热。
沈叶兮盯着他脸上的风云变化，声音低沉足以蛊惑人心：“没错，还记得抽魂入魄如何成局吗？”他凤眼微眯想要将楚染看透。
哪怕他现在看不见，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沈叶兮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流转，“抽魂入魄局取人执念做局，若当事人在其中意识崩溃或是心甘情愿沉沦其中。”他心虚地喃喃道：“魂失之时，方为局成之际。”
两人现在都心知肚明，楚染也有七八分了解了，刚才局内妖物如此针对他，但沈叶兮却在这毫发无损，结果显而易见。此局为他而设，因他执念所生，为的就是取他魂魄，夺他心智。
那么也就是说刚才他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蛊惑他而设置的，楚染自知中计，愧疚道：“师尊，我是不是很蠢，差点被人给了结了。”他讲着讲着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
沈叶兮敲了下他的脑袋：“是啊，好蠢，”声音沙哑，“笨蛋徒弟，居然相信我会不要你。”
楚染一下被他闹得个通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沈叶兮竟然会这么和他说话，难道抽魂入魄局把沈叶兮的魂也给换掉了吗？
“那我们要怎么破局出去？”楚染回过神皱眉，“抽魂入魄局本身就是禁术，古往今来会用之人少之又少，再加上如果要驱动这个阵法需要很强的执念以及法力配合，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了，所以不管是古籍典书还是野史上都很少出现踪迹。”
沈叶兮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道：“正事不干，这种歪门邪道倒是精通的很。”楚染挠挠头，脸又红了：“师尊别拿我打趣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尽快出去吧。”
“你的眼睛应该就是之前受了蛊惑，所以才看不见的。”沈叶兮的指尖轻轻划过楚染的上眼皮，声音幽幽从上边飘到他的耳朵里，“小徒弟，你是不是喜欢为师很久了，你看你这执念。”
楚染腰间一软，一只手慢慢摩挲到他后腰，楚染只觉腰带一松，整个人天旋地转，被人压在了身下，脸上抚过一阵兰气，“你要不要永远留在师尊身边，做一对快活鸳鸯。”嘴角一阵温软，声音幽幽：“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