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左右看了看众人,朝着王家的蓝衣男子冷哼一声:“是你们王家写信,千求万求,求着我们师徒来替你们摆平灾祸的,我和我师尊跋山涉水,不远万里,途中还着急忙慌的生怕让你们等久了,你们倒好!到了门口却将大门禁闭,怎么着?有你们这种待客之礼吗!”
他话说的极为夸张,实则他们御剑飞行,途中游玩小憩不过数日就到了。
楚染这边话音刚落,蓝衣男子的脸一下变的绯红,之后又是由红转白。他嘴半张着,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看了看身后仍然坐着的“白衣女鬼”,要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一直未发话的沈叶兮。
“你看哪儿呢!没听见小爷在跟你讲话!岂有此理!”楚染越看他那张脸越是气愤,索性侧过身子,仰着下巴懒得再去为难自己的眼睛。
蓝衣男子终是整理好了话术,颤颤巍巍道:“小仙君莫要恼怒,府上小厮办事不利惹了二位仙君不快活,孟子义在这里赔不是了,两位赶紧落座一会就给各位仙君安排住处。”
楚染看不上他自然不再想讲话,好在沈叶兮也没说他什么,只是淡淡接过话茬:“有劳。”
沈叶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居然从沈叶兮的眼神里读出了安抚的意味。
可还没等他细细品味其中含义到底是什么时,旁边一个欠揍的声音出现了:“区区小事,孟兄也真是太浪费人才了。”他话中带话,明显的不怀好意想要将他们挤走。
可楚染哪会给人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机会,他斜眼瞟了眼“白衣女鬼”,冷嘲热讽说道:“是挺浪费的,我千阁山堂堂仙门大派出马,居然还有不知道哪来的江湖骗子跟在后面想要掺和一脚的。”
白衣女鬼:“哼——!”
楚染一道冷眼扫去:“哼什么哼!茅厕里跳高没使上劲儿,又掉下来了?”
白衣女鬼:“岂有——!”
谁知话还未说完就又被楚染打断:“岂什么岂!有什么有!我师尊都还未发话呢,你这个臭不要脸、蹬腿就要百两银子的死骗子在这说什么狗屁话呢!”
楚染这得理不饶人的小模样,沈叶兮依旧没有管他,只是自顾自的抿了口茶,一旁的孟子义脸色却不大好了,这左右都不敢得罪,倒是那红衣女子最为淡定,自两人进来以后连眼皮都没抬过一次。
好家伙!活像个半死的。
这时一个尖尖的太监音突兀的冒了出来,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居然敢这么和我们宫主讲话!”
楚染看了个仔细,原来这说话之人是一直站在死骗子身后带着面纱的女子。
楚染挑眉看着她,强忍着笑,也许是是在憋不住了,他脱口而出:“公主?你说这死白脸是个公主?哈哈哈哈哈!生的够好的昂!”
白衣女鬼:“……”
面纱女:“……”
面纱女瞪着楚染:“你莫要胡说!此宫非彼公!”
楚染玩味地看着她,自己不过是说她是个公主,随便打趣几句,何须此等激烈的反应,莫不是偶然间触犯了他们什么禁忌?
他收回眼神,故作思考状,片刻又一副恍然大悟大模样:“原来是自宫的宫!你早说嘛!”
楚染仗着自己年纪小看上去好欺负、傻乎乎的样子,要是不了解、又不知道前因后果,没见过他之前咄咄逼人的样子的人,恐怕真的会以为他是说错话吧。
毕竟大家也只会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干嘛和小孩子计较这些。”
白衣一行人全都瞪这个眼睛死死盯着楚染,脸憋得通红,但都没说一个字。换做旁人估计会以为是被他气的没了脾气,但楚染肚子里一清二楚,看这情形铁定是沈叶兮动了手脚,下了禁言术。
“先不论其他的,孟公子既然我们师徒已经来了贵庄,不妨就先与我们讲讲家中前因后果。”沈叶兮不知何时早已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孟子义似乎有所顾忌地回头看了看“白衣女鬼”,不料他一个回头就发现楚染在恶狠狠地瞪着他。
孟子义干笑几声:“有仙师助阵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楚染听完他这话心里又是一阵冷嘲热讽,好家伙!请帖你送的,人来了你到不乐意了,和着你在这儿逗猴呢!
他心里一阵苦恼,要不是千阁山自创派以来就定下规矩,一旦接下请帖答应下来的事非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能放弃,一切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切记不可玩笑糊弄。
而现在,虽然孟子义有意推脱掉他们,但这个白衣的死骗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再看看那个红衣服的,从他们进来以后连个眼睛都没睁开过。
不靠谱!
就算他楚染臭不要脸、恬不知耻,犯下门规大摇大摆地跑路了,但他了解沈叶兮,沈叶兮在修真界极少露面,一直很低调,不像其他同水平的宗师一般为众人所熟识、敬仰。
这次来到王家接下这个任务也全是为了自己能多见识一些。他刚正不阿,从来都是严于律己,绝不可能弃约而走的。
楚染内心不禁有些烦躁,撩了撩前额的发须:“我们愿意留下来不是在意你那微不足道的功德,我师尊心善见不得人间苦难,若你还有点眼力见就赶快道出原委,但我不一样,我脾气不大好。”
他正面对上孟子义的眼睛,神色中划过一丝狠辣:“我生平最恨这几种人,自不量力的、自私自利的、还有让我师尊不痛快的。”
“你懂吗?”楚染站起身来,意味不明地拍了拍孟子义的肩膀。
孟子义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连忙拱手对着沈叶兮作揖道:“仙师莫急!仙师莫急!我马上就道出最近怪事原委!”
沈叶兮睫毛很长,灯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看不出情绪。楚染对上他的目光,竟然莫名有些心虚,自己刚才一阵反狠是不是惹得沈叶兮反感了。
他左胸一阵抽痛,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二十多年前,沈叶兮也是这样看着他,神色不明,楚染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
“回来坐好。”他的情绪一下子被这声清亮的话拉了回来。
沈叶兮眉眼弯弯朝他招手,他赶快坐了回去,双手放在膝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见沈叶兮小声在和他说话:“少给我惹事,为师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
明明不是什么好话,但他怎么觉得沈叶兮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本事谁不会,楚染眨巴着眼睛厚着脸皮凑过去:“师尊为大!”
沈叶兮回头眉梢微挑看了眼他,一瞬间借着蜡烛,楚染看见沈叶兮整个人在发光。
“……也就是半年前开始的,王家的女人们都病了,三个月前连男人们都不行了,全身长疮,根本就不能看!”孟子义想着有些后怕,缩了缩脖子。
楚染这才回过神来,搓了搓无名指抬眼问道:“你不姓王,和王家是什么关系?”
孟子义脸上没什么波澜,神色正常:“早年教书的时候结识了王家女儿王玥,老丈人看不上我,之后就只好做了个倒插门。”
楚染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孟子义咳了一声,握拳抱在胸前:“开始我们大家还以为是什么瘟疫之类的病,就赶紧一个个都隔离开来,可没想到根本没有,而且还变本加厉起来了!”他说到这时声音有些哽咽:“就连,就连我夫人也不幸染病。我们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可都没有用。”
他喝了口茶,目光有些呆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直到一天晚上,我夫人房里突然传来尖叫声,我和几个家丁踹开门进去的时候她就披着头发站在那里。”
孟子义咽了口口水:“我叫她名字,可她就像没听见似的,等我要走过去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我看见她满脸都是血!”
“哼。”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我都说了肯定是你们招惹了什么孤魂野鬼!只要我稍微用点小手段就没事了,你非得让人家大仙师来办这种小事!”
“孤魂野鬼?您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连我南山派符咒术都敢偷学的也不是高明磊落之辈!”从楚染他们进门以来就没说过话的红衣女子这时候居然睁眼了!
楚染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本来还想再教教“死骗子”做人的,没想到被人抢先说了,心里说不上来的烦躁,明明两个人都还说过话,却好像磁场相冲一般,没好感!
沈叶兮不知何时也抬头看着红衣女子,楚染心里更是窝火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这原本是我要说的话!”
“羽长忆!你以为你什么什么见得了人的东西!敢这么和本宫主说话!”白衣女鬼像是被人戳到了痛点,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红衣女子吼道。
羽长忆似乎不太在意,架着二郎腿示威道:“哟,还认得我呀,看来还不是个实打实的傻子。”
除了当事人,其他人则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眼看着正事都要忘记,沈叶兮不紧不慢有将话题引了回去:“那自从孟公子夫人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孟子义不傻,知道沈叶兮这是搭好了台阶等着他下,好解决左右为难的问题。
“从,从那之后每隔几天就会有女眷被毁容,而且他们都声称看到了红衣女鬼!血淋淋的拖着舌头!”孟子义胆颤道。
沈叶兮插嘴道:“只有女眷吗?”
孟子义:“对,全是女人被毁容。但是事到如今就算病得再严重也没有一个女人死了,反之都是男人。”
“女人都被毁容,男人们都相继死去。”楚染自顾自嘀咕着。
他眉头紧锁,有些细节的逻辑他反复咀嚼,是在有些难以咽下消化。沈叶兮注意到他的反常,投来关心的眼神。
楚染正想着入神呢,忽然,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他的额间。
“不要皱眉。”
沈叶兮的指尖是温热的,不像他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