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虚云
毕知2025-07-02 21:164,017

秦云山的主殿唤云光殿,由一百六十根楠木作为主体而构成,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而后远处的旁殿周围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看不真切。

  云光殿的殿门上,有个青铜质地的铜铃,名叫唤生铃,挂在殿前有些年头了,青铜生出斑斑锈迹,隐约泛着黑色的光。

  孟谌楚未及殿门,就有不少弟子从殿中出来,手中拿着书卷,彼此交流着什么,眼睛不时地往孟谌楚身上瞥。

  “他是谁?穿的衣服和我们不一样。”

  “许是重要人物,否则师尊也不会打发我们先走单独见他。”

  “我刚刚见十四师兄都对他很恭敬呢!”

  “不知道……”

  这些悉数落入孟谌楚的耳朵里,但他却早已习惯这些议论,从不解释,也无需解释,他淡然地站在殿外,等到人都走尽了,才向殿内朗声道:“师叔,谌楚求见。”

  殿内传来一声雄浑有力的声音:“进来。”

  紧接着,孟谌楚就进了殿内。

  云光殿作为秦云派的主殿,殿内内装饰大方简洁,低调奢华,但其主要作用却是虚清长老用来教导弟子的教堂,原本它是用来接待客人,可因为秦云派鲜少与别的仙派打交道,又隐隐于世,也就极少有客人需要接待,久而久之,就被虚清长老用来教诲弟子了。

  孟谌楚对座上端坐在桌案前看竹简的虚清行礼道:“谌楚见过师叔。”

  虚清看起来没有虚云年轻,但也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圆脸,留着络腮胡子,浓眉大目,体态雍容,声音雄浑,生气时发火,皱眉怒吼的样子让整个秦云山都要抖一抖。

  秦云派上上下下上千个弟子,就没有不怕虚清的,所以弟子们的基本功都由虚清指导监督和考校。

  虚清性子直率,就连虚云做了什么他看不过眼也会毫不留情面的当面说出,怒目而视非瞪到你改不可。然而秦云派上下,只有孟谌楚他没骂过。

  许是偏爱,虚清对孟谌楚总是尽量慈眉善目,以致于孟谌楚一直弄不懂旁人为什么那么害怕虚清。

  虚清放下手中竹简,道:“谌楚,你如何回来了?你师父交代你下山去办的事,办得了?”虚清并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知道虚云将孟谌楚派下山去了。

  孟谌楚道:“未曾,只是前两日收到师父千里传音让我速速回来,说是乾真寺的僧人上山来了。”

  虚清眉头一皱,猛拍桌子一下,不满道:“你师父真是!这事把你叫回来做什么?!你还真会偷人家那舍利子不成?!笑话!”

  孟谌楚道:“毕竟事与我有关,师父召我回来定希望我能尽早解决此事,以免后患。”

  虚清“哼”一声,道:“你总替你师父说话。”

  孟谌楚道:“既然此事因我而起,那么就应该由我解决,还请师叔告知弟子具体情况,弟子好从长计议。”

  虚清撇撇嘴,看了会儿桌上的竹简,又看了眼孟谌楚,紧接着又盯着桌案上的云纹紫砂壶,半晌才斟酌开口道:“谌楚啊,你这次下山,是去做什么的?”

  孟谌楚没想到虚清会突然问自己目的,不知应不应当讲,沉默片刻道:“师叔可去问师父。”

  虚清听到孟谌楚这么说,虽没满意却也不深究,又道:“这样,先不说崇光舍利子丢失一事,我听那几个僧人说,你还有两个妹妹?”

  孟谌楚闻言,想起当时白沐和法明监寺说她和阿凉是自己的妹妹,还有为他父母做法事一事,真要解释起来,定要牵扯到自己去乾真寺的目的,可这些目前看来不能告诉虚清师叔。

  于是,孟谌楚道:“是,但她们并不是弟子亲妹妹,是弟子在旅途中认得义妹。”

  “义妹?”虚清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若有所思。

  孟谌楚点头,诚恳道:“一见如故,义结金兰。”

  虚清:“……”

  孟谌楚怕虚清聊着离主题偏了,强硬地拉回来道:“望师叔能将崇光大师舍利子丢失一事原委之所知告诉谌楚,多谢师叔了。”

  虚清不悦:“你就这么急着要去见你那师父?”

  孟谌楚沉默不说话。

  虚清没办法,只能道:“那几个僧人说你和你那两个义结金兰的妹妹故意向崇光求了场法事,紧接着崇光就圆寂了,舍利子紧跟着又被偷了,一口认定就是你干的。”

  孟谌楚皱眉:“然后呢?”

  虚清无所谓道:“然后被我骂下山了。”

  孟谌楚:“……二师兄说是师叔你送下去的。”

  虚清道:“当然要送了,不然被别的门派知道我们如此待客可怎么得了?”

  孟谌楚:“……”那当初骂人家做什么……

  虚清见孟谌楚不说话,遂不耐烦冲孟谌楚摆摆手,道:“行吧,既然你这么想去见你师父,你就去看看吧,我也留不住你……”言罢,惆怅地叹了口气。

  饶是迟顿如孟谌楚也听出了话里话外的酸味,他不禁想到一个传闻,虚清一直以来都非常想要孟谌楚做他的弟子,并且不止一次向他的师兄虚云提过把孟谌楚让给他,结果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不过这些和他没关系,他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如此想起来,他有些地方真和白沐有点像,没什么意义的事他都不会花精力去理会。

  孟谌楚向偶尔正露着柔情的铁汉虚清告辞,出了云光殿。

  殿外已经看不见张韵和贺言了,许是去了别的地方,他现在无暇去管张韵,遂直接御剑而行,上了秦云山西峰。

  西峰上的大殿为承光殿,坐落云雾缭绕之上,与主峰大殿装修略显奢华不同,承光殿高门嵯峨,双阙太清,

  立于中天得华观,有飞阁于西殿,临靠一处溪水长流,滋养一小园的稀奇珍草,殿旁双台左右蟠柱雕有玉龙与金凤,内有两座长桥连接为岩石划分的东西两殿。东殿为衣食住所,花草园子等都在东殿,西殿为研习之地,有掌门专门的藏经阁,练功房,教练场等。孟谌楚最爱观星台,从上仰望可看浩瀚星空,云霞浮动,俯视而下可观苍茫大地,众生宏丽,能见春风和穆兮,能听百鸟悲鸣,这是他最爱的阔丽之景。

  整个西峰,只有孟谌楚和虚云两人,所以孟谌楚到了西峰就自在许多,四处走着找他的师父。

  虚云平日最爱侍弄他的花草园子,可孟谌楚没在东殿的花草园子里寻到虚云,藏书阁也没有,遂孟谌楚直接去了观星台碰运气。

  观星台建得高,西殿后面一条小径,小径由长长的玉阶修成,上合星数,共计九十九阶,由于地形的关系,这些玉阶虽然够宽,却极为陡峭,最下面刚好从道道虹光中延伸向上,直通一处殿门。

  孟谌楚一路向上,高大的殿门紧锁,他握着玉制门环敲了两下,朗声道:“师父,谌楚回来了。”

  过了半刻,只听门后传来沉闷“咚”的一声脆响,然后朱红高门自内而外发出沉重“吱呀”声,大门开了。

  虚云于华光中现出身影来,谪仙一般,白衣白袍,左手袖口绣着一朵不知名的花,花瓣繁复,他这一身同孟谌楚没什么不同,只是孟谌楚的左手袖口绣着的花用的是黑线,虚云袖口这朵,用得是金线。

  两人站一起,不像师徒,到像是眉眼不相似的兄弟。

  虚云淡淡道:“回来了。”

  孟谌楚点头。

  虚云又道:“那就进来。”

  言罢,虚云转身进入殿内。

  殿内上陈设有简仪、浑仪和浑象等大型天文仪器,下陈设有圭表和漏壶,正中放着灵台日晷。

  灵台是虚云用来观测星象推演世事发展的。《天文志》曰:“明堂西三星曰灵台;观台也,主观云物、察福瑞、候灾变也。”意思是,灵台星三颗,位于明堂之西,神的精神叫做灵,四面方正高大的建筑叫做台,如果有效观之,可掌管观测云气物候,察看祥瑞,占候灾害变异。

  这是除了花草园子和藏经阁,虚云最经常待的地方。

  虚云路过灵台走到殿外露天平台上,云霞青空山河万里皆入眼里。

  孟谌楚紧跟其后,陪同虚云俯视秦云山,他看见山中的满山赤红的枫叶,想起无尽森林不远处的一片山坡,当时赶着去无尽森林,可白沐和阿凉依旧在枫叶下胡闹疯跑,那时枫叶没这么红,半数还是黄色的。

  孟谌楚唤道:“师父。”

  虚云看着大地,问孟谌楚道:“你看见了什么?”

  孟谌楚眼睛又往那处火红枫叶看了看,道:“秦云山。”

  虚云问:“还有呢?”

  孟谌楚沉思,片刻道:“北临的半数风光。”

  虚云沉默良久,叹口气,道:“你清楚答案,却不愿说出口。”

  孟谌楚垂眸道:“答案是答案,但却不是弟子心中真正所想。”

  虚云怅然道:“这也是为什么你已然如此优秀,我还不赐予你道号的原因。”

  孟谌楚不再言语。

  半晌,虚云淡淡问道:“同你一起的女子,是何人?”

  孟谌楚知道虚云已经知道白沐和阿凉的事,遂也不隐瞒,答道:“她们是我在山下识得的朋友,为助我找到师父之女,才跟着我一起去了乾真寺,男女终究有别,怕人道闲话,遂称兄妹。”

  “听闻,你还求着崇光作了场法事。”

  “白沐的随口编的留在乾真寺的借口。”

  “白沐?”

  “那位姑娘的名字,另外一个孩子叫阿凉。”

  “你竟见到姜秋了?”虚云有些惊讶。

  孟谌楚答:“是。”

  虚云忽然起了玩味的心思,道:“你们可有交手?”

  孟谌楚点头。

  “如何?”

  孟谌楚皱眉:“弟子实在不才,比之师父旧友,还是差得太远。”

  虚云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边笑边道:“正常正常。”

  虚云不多问姜秋,对孟谌楚道:“谌楚,你也知道,为师活了三百余年,认识的故友,就剩了崇光,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他已经圆寂,舍利子被盗一事,你一定要处理妥当。”

  孟谌楚应下:“是。”

  “至于你从乾真寺出来又去了哪里,为师懒得问,为师只想知道,你下山所为之事,办得如何?”

  孟谌楚敛眉,愧道:“尚未有结果,只知那孩子十七年前被送走了。”他不敢说孩子被送给了人贩子。

  但虚云是谁,自然听出了孟谌楚话里的隐含之意,淡淡道:“生死尚未可知?”

  孟谌楚沉默半晌,终究点头。

  虚云许久没有说话,只望着遥远的远方,半刻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忍耐心中的痛苦。

  无论如何,虚云尊者都是云淡风轻超然物外的样子,但此刻他的眼里尽是哀伤,他望着天下,道:“谌楚,你猜为师看见了什么?”

  孟谌楚道:“弟子愚钝,不知。”

  虚云转过身,正视着孟谌楚,露出苦笑,道:“为师看见的,其实与你,也并无不同。”

  孟谌楚心中有点慌,心怀天下永为苍生的虚云尊者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孟谌楚单漆跪地双手抱拳,郑重道:“师父,不论死生,弟子定会找到师父的女儿。”

  虚云把手放在孟谌楚的拳头上,坚定道:“她活着。”

  没等孟谌楚回话,虚云继续道:“此事处理妥当之后,继续找,不论如何,谌楚,都要找到她,带回来。”语气坚定绝不容他置疑。

  孟谌楚垂眸:“……是。”

  虚云收回自己的手,立于观星台上俯瞰苍茫大地,众生沉浮其中,里面有他的孩子。

  他的表情无悲无喜,再看不出期待或是忧愁,这才是虚云尊者应该有的样子,必须遗世独立,为苍生谋福祉,万物安宁都要放在自己的肩上。

  孟谌楚有时觉得他的师父很孤独,就像在等一个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这个孩子找到,以报虚云养育知遇之恩。

继续阅读:第220章 面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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