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是认真的,如果白沐真的能把他弄出去,他真的可以和白沐签订契约,成为白沐的守护神。
他也清楚,这等于是自己的自由以另外一种方式被束缚住了。
但他真的不想再呆在无尽森林了,真的,太厌烦这个地方了。姜秋没有告诉孟谌楚和白沐一件事,这件事甚至连阿凉都不知道,他尝试过自杀。
姜秋曾经收了所有防御,然后躺在一片空地上等林子里的妖魔来杀了他。无数妖魔伏在他的身边,争先恐后的分食他的身体,甚至连他的骨头也嚼的稀烂,但是他没死。第二天清晨发现自己还有意识,还活着,莹色的光点一点点的从残渣肉屑中修复他的身体,他麻木的听着自己的皮肉生长发出的声音,觉得恶心,那是彻骨的绝望。
姜秋早就厌了,出不去也死不了,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法逃离。他确实是被关押的犯人,他早就知道。或许可以说这座庞大的森林就是为了关他而存在的,三珠树不是神的恩赐,而是枷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许他曾经欺骗了神,又或许他曾经背叛了神,总之,神恨他!神也诅咒他!神要将他困在这里直到永生永世!
但是白沐到来了,这又是不是意味着神已经原谅了他呢?
白沐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有这样狂热的眼神,姜秋的眼神像火,似乎是想要把白沐烤化了。白沐从姜秋眼中看到了一丝希冀,而自己则是这希冀的给予者。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白沐依旧拒绝了姜秋。原谅她实在无法理解姜秋绵延千年的痛苦,她只知道她不能冒险,姜秋的处境的确很可悲,但是姜秋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千年,难道还无法习惯这样的可悲吗?
白沐只有十七岁,目前还不想死,她不在乎别人说她薄情,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以就这么死掉,她没有这么无私。
无法面对姜秋希望破灭的阴沉的脸,白沐只能默默离开,留下姜秋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白沐不怕姜秋不送自己出去,他没那么无理取闹。等自己走了,姜秋和阿凉的生活只不过和从前一样罢了,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想到这里,白沐的心终于没有那么沉重。
红色温暖的篝火跳跃了一晚上,直到有一束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斜斜的落在地上,又是新的一天。
除了阿凉,其他三人各怀心事,都没怎么睡。
时候差不多了,白沐打算离开了。此时阿凉还没醒,省得告别,遂对姜秋说:“你送我出去吧。”
姜秋看了眼熟睡的阿凉,刚想点头答应,结果沉默了一晚上的孟谌楚却突然沙哑着嗓子对白沐说:“还早,不急。”
白沐和姜秋一时间都不知道孟谌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孟谌楚接着说:“你不是说可以把你的簪子借给我吗?”
白沐有些吃惊,一脸错愕的小声对孟谌楚说:“你认真的?”这话多余,孟谌楚从不开玩笑。
“嗯。”果然,孟谌楚脸上非常平静。
这是孟谌楚很认真的想了一晚上做出的决定。他很想帮助姜秋,所以他就决定要帮助他。孟谌楚不是很在乎自己的性命,修得仙身的他把生死看的很开,死了不过是再入轮回,反正他无牵无挂,只是可惜完成不了师父交代的任务了,好在还有其他师兄弟可以替他完成任务。
“你疯了吗?!”白沐大声喝道,完全不在乎会不会吵醒阿凉了,“你会死的!甚至连魂魄都不剩下分毫!而且哪怕你这么做了你也不能救姜秋!你这完全是白送性命!”
“我不在乎性命。”孟谌楚平静的看着激动的白沐,沉声说道。
一边的姜秋感动的不行,同时也害怕孟谌楚真的如白沐所说魂飞魄散,反过来劝孟谌楚不要逞强,末了郑重的说了一句:“你是我姜秋的朋友。”
孟谌楚不擅长表露心迹,也不擅长被别人表露心迹,姜秋猛一煽情,让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脸有点红。
白沐看着姜秋煽情的样子就来气,立马拔下千画给孟谌楚,怒极反笑,咬牙切齿的对孟谌楚说:“既然你要,你就放手去做吧。”
孟谌楚装作听不懂白沐语气里的讽刺,接过千画,很诚恳的对白沐说:“它叫千画,我记住了,谢谢。”
白沐冷眼看着孟谌楚,说:“受不起。死了好,省得看着烦心。”
阿凉被吵醒了,醒来就看见白沐脸色极其不好,不是平常笑眯眯的样子,黑着脸,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等到那束阳光直直的照下来的时候,孟谌楚就学会了取魂的咒语,孟谌楚学的认真,白沐教的用心。白沐嘴上冷言冷语,实际上还真的是不希望孟谌楚死掉。
白沐在心里安慰自己,孟谌楚比自己修为高上许多,灵力也强上许多,或许孟谌楚真的可以做到。
而且千画是有灵性的灵器,千画会帮助他的。
白沐就这样内心忐忑的牵着阿凉站在边上,默不做声的看着孟谌楚给姜秋取魂。四周姜秋提前布置了一层厚厚的防护罩,防止其他妖魔趁虚而入。
万事俱备。
孟谌楚与姜秋相对而立,姜秋咽了口口水,郑重的点了点头,说:“来吧。”然后闭上眼睛,等待孟谌楚施展
取魂术。
孟谌楚闭上眼睛,手拿千画开始念咒文,声如蚊蝇却使千画发出了微弱金光,千画随着孟谌楚咒文念得越来越快,而慢慢自孟谌楚手中升起来,升至半空中,停在了姜秋的眉心前,孟谌楚突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去!”千画就点在了姜秋的眉心,顿时狂风大作,风沙迷眼,白沐紧紧的抱住阿凉,互相支持着不被风吹跑。姜秋睁开了眼,原本暗金色的瞳孔,此刻变成了明亮的黄金色,眼神却没有聚焦,黄金瞳只是无声的燃烧着。“噗嗤”一声,是什么东西没入肉体的声音,孟谌楚吃痛,后退一步,嘴上却不停止念咒文,孟谌楚的右腹的衣服渐渐被血浸透,千画在姜秋眉心被震的叮当作响,然而姜秋依旧没有被取出一点魂魄的迹象。
姜秋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孟谌楚身上就有好几处伤口,血浸染了大半件衣衫,孟谌楚半跪在地上,嘴角留着血,但依旧坚持。
“够了,千画回来!”
千画突然消散光芒,“咻”的一下回到白沐的手上,千画原本光滑的笔身此刻满是刀痕,孟谌楚也因为取魂的突然中断而脱力倒地,不省人事,但好歹,保住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