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韵却不知道这背后许多关系,只道是孟谌楚比较笨拙,所以未曾注意过人家姑娘家住何处,于是又试探的问道:“这样,不知道地址,那有没有什么别的能联系到人家姑娘的方式?”
孟谌楚想说地址其实是知道的,但觉得先回答张韵这个问题比较好,于是伸出左手,露出他手腕上的红色手绳。
张韵看着这个手绳,没太懂孟谌楚什么意思,舔了舔嘴唇道:“那个……我已经看出来你戴这手绳十分甚至过于好看了,所以,究竟有没有人家姑娘联系方式?”
张韵还以为孟谌楚是同他炫耀他手上那串红绳呢!不过他也没说假话,孟谌楚的手骨节分明,十分白皙,所以戴着红绳很是好看,只是有点娘里娘气的。
孟谌楚听张韵这语气就知道他误解了自己,他又不是想炫耀自己手上的手绳……
孟谌楚解释道:“这手绳唤‘同心绳’,顾名思义,就是……”
“哦我完全清楚了,心有灵犀一点通对吧~~~”张韵笑得一脸猥琐。
孟谌楚微皱着眉头,张韵的说法没毛病,但是听起来怎么那么暧昧呢?
“随你如何说。”
孟谌楚看张韵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懒得理会,只是把袖子一拉,红绳又好好的回到了袖子里。
张韵一脸猥琐笑容道:“我就说你怎么不要人姑娘地址,原是已经牢牢把人姑娘的心都掌握在手里了啊。”
孟谌楚下意识反驳:“胡说什么?这东西是她送我的,而且这段时日我也没有与她通过话,连她现在何处尚不得知,更遑论……是心了……”
说到最后,孟谌楚不自觉的红了脸颊。
张韵看着孟谌楚这唇红齿白面上带粉的害羞模样,不由得“啧啧”称奇,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能见到孟谌楚脸红的样子。
在张韵的印象里,孟谌楚是面上永远冷若冰霜,待人远隔千里之外,做事从来坦荡如砥,从没见他在人前露出过这般害羞的模样。
想当初张韵喜欢的小师妹亲口对孟谌楚说“喜欢”二字,这人也冷着张脸,非但没说一句话,反而还皱了眉头。
那日小师妹哭得伤心,这才让张韵得了空能乘虚而入一把,不过这个暂且不表。
总而言之,张韵算是看出来了。
孟谌楚这人,做什么都很坦荡,就比如说刚刚,“自己喜欢一个姑娘”这种话,孟谌楚绝对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方承认。
但一旦牵涉到人家姑娘的话题,这人就立马没了之前的从容淡定了,会脸红,会皱眉,会不解,会忧伤,说不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还会偷偷想着呢!
张韵这么想着,看着孟谌楚的目光都变了,虽未说话,可表情明明白白的都是“切原来你孟谌楚也就是个普通人以后少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过还真别说,这次真让他猜准了,一提到白沐,孟谌楚确实就变成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了。
孟谌楚见张韵那贱兮兮的表情,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来看这份羊皮本。”说着率先把目光落在摊开的羊皮本上,貌似在一本正经的看着上面的内容,可半天也没见这人翻过去一页。
张韵坏笑,直接伸手把羊皮本子一合上,脑袋怼到孟谌楚面前逼着他看着自己,强势道:“我问,你答。”
趁着孟谌楚尚懵,张韵快速道:“你叫什么名?”
“……孟谌楚。”
“我叫什么名?”
“张韵。”
“那姑娘叫什么名?”
“哪个?”
“快问快答!你说哪个姑娘?!”
“白沐……”
“你喜欢她吗?”
“不知道。”
“那你想见她吗?”
“想……”
“想听见她的声音吗?”
“想……”
“那我再问你一遍,你喜欢她吗?”
“喜欢是……”
“别纠结这么多我就是问你一种感觉!所以你喜欢她吗?”
“不知……喜……喜欢。”
“最后一个问题。”
张韵紧紧盯着孟谌楚的眼睛,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孟谌楚的心乱了,说来也是可笑,这颗已经定了这么多年的心,在遇到一个女子的下一刻就乱得一塌糊涂了。
最后一个问题是,张韵问道。
“她喜欢你吗?”
“……”
孟谌楚一时噤了声,这问题,他答不出来。
白沐喜欢他吗?有没有和他一样怀揣着这样的情感?思念,羞涩,甜蜜,心中有一块地方被塞得满满当当,这种感觉不知道白沐是否有呢?
如果没有,那他临走的那一夜白沐说的“不舍得”,是表示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如果有,那为什么白沐这么久也没和自己说过一次话?
孟谌楚走后,有一天晚上忽然听见白沐的声音,就在耳畔,她在渠镇,对远在烟城的他说了句简简单单的“晚安”,他兴奋的一夜没睡。
只是后来种种原因,两人错过了,现如今,这根同心绳不知还会不会再次展现它的灵力,或许,会成为一个摆设,谁知道呢?
张韵见孟谌楚说不出话,眉头皱得很紧,低下了头,这就是“不知道”了。
其实他还有一些话没问出口。
他们是秦云派人,秦云派心法,最基本的就是一个定心,若心不定,有杂念,修炼就会停滞不前。而且孟谌楚同他们都不一样,他是未来唯一的掌门人选,若是秦云派的几位长老知道孟谌楚心动一姑娘之事,说不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定还会强行施术让孟谌楚忘掉这段感情。
总而言之,孟谌楚若选择那位叫白沐姑娘,就会被逐出师门,这还是轻的,说不定会被废了一身修为再逐出师门了。
老实说,张韵如今已经反应过来了,孟谌楚不确定心意才是好事,说不定这份悸动随着时间过去也就淡忘掉了,如今见不到那姑娘也是好事,眼不见,心不念,那位姑娘对孟谌楚无意更是好事,一不怕那姑娘和孟谌楚两人一拍即合,二也不怕那位姑娘失了所爱,心中难受。
这种痛苦的滋味,张韵比谁都清楚,十分不好受。
“没事,”张韵清醒了,劝孟谌楚道:“男人嘛,谁人没个对女子有好感的时候呢?慢慢就过去了,别想太多了………”
听张韵这么说,孟谌楚心中没好受半分,反而眉头皱得更紧,道:“怎么又是有好感了?”
孟谌楚真糊涂了,究竟怎么才是喜欢啊?!
张韵舔了舔嘴唇,重新坐下,好生措辞道:“额……这个喜欢嘛……这个喜欢……诶,你觉得什么是喜欢嘛?”
孟谌楚想了想,把了悟说的说出来,不确定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娶一个人?”
张韵无语,这谁说的?谁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好好好,不论是谁说的,能让他圆过去的就是对的,说这话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对!没错!”张韵煞有介事的点头,“所以,你对人家姑娘只能算有好感。”
孟谌楚一瞬不瞬的看着张韵,等着接下来的话,俨然把他当成人生导师了。
被这么盯着,张韵额头冒了汗,但还是故作过来人,道:“你有没有听过‘有缘无分’这词?”
这话一出,孟谌楚的眼睛都亮了,终于有他听过,而且知道什么意思的词了。
“所以,你和这位白沐姑娘,目前只能算是有缘,接下来怎么发展,就全看天命,天命让她也喜欢你了,这就是有缘有分,天生一对,反之……你懂我的意思吧。”
孟谌楚点头,张韵眼看着就要松口气了,又听孟谌楚道:“可我不信天命。”
张韵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差点抽筋了才想到说辞,道:“你不信天命……不信……那那你听没听过两情相悦?听没听过含恨而终?感情这事,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孟谌楚张了张嘴想辩驳,张韵立刻堵住他嘴又道:“是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
听到张韵如此自揭伤疤,孟谌楚终于是闭了嘴,张韵确实比他多了七年的经验,所以他老实接受了张韵的“有缘无分听天命”的理论。
眼见着孟谌楚消停了,张韵恨不得拍自己这多管闲事的嘴两巴掌,慌忙拿起孟谌楚手中的羊皮本子,装模作样的翻看起来。
“这个,这个东西字迹有点不清楚诶……这是谁的?哦哦哦看见了,崇光大师的,这个法络又是谁啊?看起来像是崇光大师的情头哦……你看看这句,‘汝愈远走,吾愈念汝’,啧啧啧,我都没对小师妹写过这么肉麻的……”
话没说完就被孟谌楚打断。
“法络是他的弟子,崇光大师已圆寂,你这样胡乱说话,真是对逝者最大不敬!你……”
“好好好,呸!我掌嘴掌嘴还不行嘛……哦我看见了,第一页,呵呵……额……‘吾之弟子’……好了好了我看见了,别这么看着我……你拿这么一份羊皮本子做什么啊?看起来同那朱雀的封印并没有关系啊。”
张韵草草的翻着手中本子,样子十分敷衍漫不经心,孟谌楚万般无奈,只能先抛开心中繁杂之事,从张韵手中拿过羊皮本子,指着第一页道:“这里,写着‘聚魂灯’,这是是用来聚合朱雀灵魂之物。”
张韵直点头,把羊皮本子拿起来对在眼前,看见了那两个字,干笑道:“哦哦,原来在这儿……”
他余光瞥着孟谌楚,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手里这本羊皮本子,边翻着页边微舒口气,总算是把这人注意力转移掉了……
张韵见孟谌楚不在纠结在姑娘身上,这才真正认真看起来这本羊皮本子。
看到末尾,脸上的漫不经心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严肃。
张韵问孟谌楚道:“你看完了吗?”
孟谌楚眼见着张韵的面部变化,知道其中内容定不简单,于是把手拿过来,边翻看着边道:“并未。”
张韵催道:“那你快看。”
孟谌楚翻看完,倒是没张韵表情那么严峻,这个结果同他猜得差不多。
源河下那个封印,确实是有问题,且他师父虚云所说的故事,其中也有点猫腻。
羊皮本子里记载,一半是崇光大师写的有关这个法络信的内容,一半则是无限的愧疚和悔恨,偶尔也会提一个女子。
从内容上看,这个女子应该是这个法络喜欢的人。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中提起过两次聚魂灯,还有一次,提起了“祖师爷”。
提聚魂灯,一是第一页那处,二是后面一处:聚魂灯牵连甚广,若无此物,再无他物可……
后面没写,‘再无他物可’这句话被用墨水划掉了,当时可能看不见,但如今时间过去,两道不一样深浅的墨迹显现出来,两道浅墨迹下分明几个深墨水的字。
由此可见,写到这里时,崇光忽然发现其中不妥,为防有心之人看见,所以把这句划掉了。若不是因为时间渐长,他们这两个“有心之人”,还真有可能会略过这些信息。
聚魂灯不仅重要,而且从这羊皮本子上看起来,这聚魂灯还有着旁物不可替代的功能,这个功能还牵连着天下苍生。
可在师父的记忆里看来,这聚魂灯只是当初弥德取给朱雀聚魂筑基的,朱雀本身与天下苍生并无关系。
所以这段过去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隐秘到直到今日被有心人利用,才略略浮出水面。
其中,“祖师爷”这处,则是草草提了这么一句,再无其他。
张韵问孟谌楚道:“你说,这个‘祖师爷’,是不是弥德?”
孟谌楚:“不清楚,但极有可能。”
张韵摸着手中本子,道:“你说,这弥德不是没当住持之位吗?为什么要叫他祖师爷?”
孟谌楚反复翻看着羊皮本子,没理张韵。
张韵看孟谌楚这魔怔样子,忽然想到什么,按住孟谌楚翻着书页的手,严肃道。
“孟谌楚,你心里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派下山。不要想着探究三百多年前的事,掌门、师父以及其他长老都不希望我们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管了什么不该管的。”
确实,孟谌楚想知道三百年前的事,很多事都发生在三百年前,他也十分清楚张韵下山就是师父长老们为了看住他下的界限。
孟谌楚此时应该说自己知道分寸,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白沐的样子来。
然后,张韵就看见孟谌楚忽然抬眸,睥睨着他道:“我就是要知道,你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