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渠镇一别接连几日的阴雨天,出现了晴天,空气清新宜人,是个好日子,十分适宜打架斗殴。
今日权当郊游看戏,由王硕和他那群兄弟带着,白沐等人带着只猫趁着秋日阳光,来到一处僻静郊外。
“来来来,快点着呢!”白沐像个大爷似的招呼雇来的壮丁,颐气指使的让人快点动作麻利地把带来的棚子支好。
“嘭”一声,一块遮阳的方布被几根木头杆子撑开,结结实实的撑起了小半块天地,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搬着椅子桌子的甚至还有带了瓜果蔬菜坚果小食的,一溜烟儿的赶紧摆整齐,归好类,小半个时辰后,大大小小不少东西从棚子里摆到了棚子外,引人注意的是,其中还有十几二十张躺椅一路排开,似乎是特意给王硕他们准备的。
摆好后,那些人就排排好站在棚子前,等着财主白沐发钱。
白沐活像个地主财神,大摇大摆的一一清点棚子底下带的东西,觉得很是不错,锅碗瓢盆也都带上了,于是大手一挥,给出张一百两的银票,道:“诸位辛苦,烦请诸位傍晚前再来一趟,届时还有犒劳。”
小伙子们兴高采烈的接过钱,连忙应声,眼前这个就是传说中人傻钱多的败家娘们啊!可千万不能错过了,下午一定要更卖力些,说不定能得更多赏金!
待这群人走后,白沐大大咧咧的往那一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躺椅,冲白翎儿道:“翎儿你快来,可舒服了!”
白翎儿看着白沐这阵仗,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白沐越发懒散了。
谁说不是呢?自从白沐和管叔通过信之后,一直紧绷着的弦就越发松散,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仗着反正白黎已经知道这些破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但只有白翎儿知道,白沐看着懒散非常做什么都不怕的样子背后,是丧气,越发遏制不住的丧气。
人在无可奈何于现实的时候,就会丧气起来,这在白沐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白翎儿发现,白沐现在这股颓废之气是在孟谌楚走以后就越发明显的,她还猜不出是因为什么,起码不是因为孟谌楚走了失落,如果是因为想见孟谌楚,白沐定然会对着同心绳不停吵闹呼唤孟谌楚了。
然而这些天白翎儿都和白沐在一起,半步没离开过,可白沐愣是照常嬉皮笑脸,除了昨日提过一次孟谌楚之外,而后故意把话差到别的地方去,再也没提过了。
白沐聪慧,比旁人想得多些,可是慧极必伤,白翎儿是真担心。
就在白翎儿晃神间,姜秋和阿凉已经跳上躺椅了,两人一猫半躺在躺椅上的惬意样子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不说那么多,起码现在,阿凉就被白沐带得也有点懒了。
之前孟谌楚嘱托的心法,除了阿凉在看云思念孟谌楚那两天一板一眼的背过以外,这么些天再没提起,性子也有点顽劣,要么吵闹着穿新衣服,要么吵闹着要出去玩,一点不像修炼三百年的妖精,就像个心智未全的普通人类孩子,也就只有姜秋好脾气的跟上跟下,趁着有时四周没人会忧心忡忡的对阿凉叫:“慢点跑啊!”
白沐又冲白翎儿叫道:“愣着做什么?!快来啊!我给你加了棉花垫子,可舒服了!”
王硕等一干人等傻愣在原地,不知怎么插上话,他们眼见着主子满心满意都在那劳什子棉花垫子上,完全忘了这一遭出来其实不是郊游,而是打架斗殴。
治白沐,就只有白翎儿。
只见她环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白沐,一瞬不瞬。
盯得白沐越发心虚,放下手上刚刚要送进嘴里的苹果,站了起来,老老实实走到白翎儿身边来。
这回王硕等人终于可以插上话了,问白沐道:“小姐,什么时候比试开始?”
白沐环视了下四周,又抬头望了望天,随意道:“就现在吧,你们躲远些哈。”然后回头用眼神恫吓姜秋不许动她的苹果。
白沐显然意不在此,王硕和众人面面相觑:“这……就这样开始?”
白沐颇为严肃点头,然后又眼巴巴回头盯着姜秋,偏生姜秋就是要和白沐对着干,一只猫爪子不停在白沐的红苹果上徘徊,白沐气得牙痒痒,用眼神示意姜秋:你敢吃个试试?!
姜秋挑衅回以一望:你看我敢不敢。
就在白沐实在忍不了要冲过去保护自己食物的时候,平素温言软语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白翎儿终于忍不住发了火:“白沐!”
“诶是是是……”白沐立刻立正站好,“这个……那个……啊,我们……”白沐就怕白翎儿生气,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众人:原来最厉害的不是小姐而是翎儿姑娘……
眼见着王硕等人一副憋着笑的模样,白沐顿觉脸上挂不住了,轻咳一声,正经道:“这样,这比试我不给你们那么多限制,你们就随便一点,轮番上场,想什么时候上什么时候上,几次都没问题。”
语气正经,但说出的话依旧随意,仿佛这只是件没比那苹果重要多少的小事情。
王硕忍不住提醒道:“小姐,难道不先签生死状吗?”
一开始生死状是为了赌命,但到后来,几乎打擂台都会签生死状,不是为了赌命,而是为了防止在拳脚无眼中出了意外。
白沐敷衍道:“放心,出不了事,好了好了,你们自己商量顺序。”
言罢,白沐根本不看除了习以为常的白翎儿以外众人吃瘪的表情,立刻扭转头去寻找自己的苹果。苹果是好端端的在那里,可上面明晃晃的露出了一小块里面的果肉,周围一圈细密的兽的牙印,然后就是姜秋呲着牙在把自己的胖脑袋凑在苹果边上笑。
众人虽然多多少少知道这猫有点邪乎,可冷不丁看这猫在笑,手臂不禁还是起了点鸡皮疙瘩。
他们只是普通人,并不是灵修的术士。
白沐几乎要被气昏过去了,她大叫一声,就冲着姜秋冲过去,留下这么一帮子人傻站在原地,还有白翎儿。
白沐招呼着阿凉和姜秋斗智斗勇的声音刺得白翎儿脑仁疼,她权且不管,迎上眼前这十多个体格健硕的大汉的错愕目光,温婉笑着道:“你们谁先?”
等等等!!众人脑子一懵,不是让他们互殴吗?怎么是要和翎儿姑娘打了?这要是把细胳膊细腿的翎儿姑娘弄伤了可怎么办得了啊?
王硕:“不是姑娘,我们……你这……哦,我知道了,是学着小姐闹着我们玩呢是吧?”言罢,他憨厚的笑起来,周围汉子跟着笑起来。
白翎儿知道他们没有嘲笑自己的恶意,所以依旧是温柔的调子,却是肯定道:“没有开玩笑,沐儿没说清楚,我来陪你们打,所以你们是商量一下顺序还是,我来挑?”
白翎儿声音温柔好听,但话里话外都是有辱斯文的事情,偏偏没有一点违和感,她的手轻轻一抬,棚子里从放着几棵小青菜底下“咻”地飞出来把剑,稳稳当当落在白翎儿手上。
王硕等人这才发觉,白翎儿说的是真的,她这样子,就是用惯了剑的,而且他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白翎儿今日身上穿的,虽然不是他们穿的这种方便行动的劲装,但也不是那种裙摆繁复的长裙,比较简单大方。
但这种衣服顶多好走山路,却绝不适合打架的。
王硕不是傻子,他不会觉得白翎儿如此穿衣是过于自信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反而猜测白翎儿有可能是个高手,不由得对白翎儿警惕几分。
他想到白沐敷衍随意的态度,白沐没有提过如何挑人,如何辩输赢,或许输赢根本不重要,因为没有人会赢,她无意让他们签生死状,不是草率,而是无比相信白翎儿能完全控制全场。
白翎儿看起来只是个文文弱弱的温婉姑娘,好看知礼又贤惠,这样的女子,就像是生来就应该被人好好护着的,王硕实在无法看出白翎儿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的兄弟正热血沸腾的讨论谁先上的事情,王硕沸腾一晚上的热血却慢慢的冷下来了。
为探白翎儿底,王硕突然开口道:“都别争了,我先来。”
那些跟着他的兄弟们都慢慢噤了声,目光聚焦王硕身上,半晌之后,都自动退让出一个场地,让给白翎儿和王硕。
这边动静引得白沐在追猫之余不咸不淡的瞥过去看了王硕一眼,眼里带了点赞赏,但也不过一眼,她丝毫不担心白翎儿,反而有点心疼王硕。
两人相对,比试开始。
王硕眼见着白翎儿气场变了,温柔美人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眸子里带着精光,凌厉得像一把淬了血的剑,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威压感,王硕不敢直视白翎儿的眼睛,他手心冒汗,有点喘不过气来,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输定了。
白翎儿:“你还是带上武器吧。”
白翎儿的话语依旧温柔,声音也好听,只是听起来像刚从冰水中浸过,凉飕飕的。
王硕咽了口口水,让身后不远处的人将自己的长枪扔上来,他惯用长枪,俗话说,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只是面对眼前对手,他只想输得不那么难看。
王硕拱手:“得罪了。”
白翎儿头微微一点,意思是她知道了。
这时的白翎儿冷漠得像个兵器。
王硕率先攻击,脚一蹬提起长枪就向白翎儿刺过去,这一下一丝没收敛,用了全部力气,他身后那些不明就里的同伴们都惊了,认为王硕为了赢竟然在第一招就对一个女子用尽全力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更为惊讶。
白翎儿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眼看着那柄长枪向自己刺过来,就冲着自己的眉心,但就在矛头距离她只有几寸的时候,她只微抬碧落,悠然的转了个身,就完全避开了。
但对王硕来说,刚才白翎儿看似轻轻挡的那一下,那柄剑在触碰到他长枪的那一刻,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反弹到了自己身上,枪身大振,振得他虎口生疼,几乎都要握不住自己的兵器。
与白翎儿错过身,王硕!在长枪脱手之前,趁着手力回身冲白翎儿背后一捅,可白翎儿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手腕轻转,那剑又到了自己身后,剑鞘挡在自己身后与矛尖碰撞发出了“铛——”的一声清脆的声音。王硕似乎看见那剑向后退了一退,正要高兴,结果就看那剑又忽然挺得笔直,而自己的长枪因为自己的作用力和剑鞘的反弹力被弹了回来,直直打到王硕的胸口,就听闷声“咚”了一声,肋骨断了几根。
电光火石之间,王硕就已经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了,他的长枪颓然的躺在地上,宣告了它主人的失败。
众人皆惊,包括正躲着白沐的姜秋和帮着抓姜秋的阿凉。
白翎儿看着文文弱弱的竟然这么强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这回所有人都清楚为什么王硕要冲第一个,又在第一招就出全力了,看来王硕是早就看出白翎儿不简单,所以想试探出白翎儿的实力,好让轻敌的大家警醒一下,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强大。
而白翎儿本尊以及白沐两人却觉得这没什么,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白沐心里清楚,刚才那一下还是白翎儿收了很多实力的,若对面不是王硕而是敌人,白翎儿刚才那么一弹,不需要长枪的矛,就只是长枪柄都能活活把人给刺穿喽!到时候就不是断肋骨,是直接死得透透的了。
白沐笑着冲王硕招招手,往早就一排排开准备好了的躺椅一指,大方道:“早就给你备好了,来,随便挑一把。”
王硕叹口气,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原来躺椅是这么用的……
即将要和白翎儿比试的众人:“……”
之前是因为孟谌楚在,所以白翎儿没有表现的机会,但其实白翎儿实力也很强,所以白沐实在太放心,就算只比拳脚功夫,这些人远远翎儿的对手,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躺椅等着这群健康的汉子被打成伤兵,老老实实躺在躺椅上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