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白沐被关了禁闭。
原因不明,等翎儿带着阿凉和姜秋看过成亲的热闹后,就发现白沐已经被关在她的房间里干嚎了。
就连白黎也少见的面色不悦,不仅给白沐的房间施了禁制术,还严肃警告白翎儿以及上下所有人,绝对不允许给白沐吃任何点心、零嘴和小吃。
看起来事态还挺严重的。
所以,当翎儿拿着一盘子坚果从窗户缝递给白沐时,她必须十分小心翼翼,以避免被在隔了两个院子的白黎发现。
做这样违背白黎命令的事情让翎儿良心很不安。
她局促的观察着四周,生怕白黎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让姜秋在不远处守着。
“你倒是吃快点啊……”白黎越发焦急,都怪她路过白沐房间时鬼迷心窍地朝窗户看了一眼,结果就看见白沐一双极其渴望的眼神透过窗户缝眼巴巴的看着她,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狗。
白沐拿起一个坚果,用力往墙上一磕,边悠闲地吃着,边道:“不急不急,不是有姜秋看着吗?而且师父没那么快从书房出来的,他今天出门时心情不太好。”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什么,叹口气道:“估计是因为还要处理完很多琐事才能把我锁回东澧去……”
翎儿无奈道:“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大人如此生气?”
白沐不甚在意道:“也没什么,就一点小事情而已,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生气。”
当然,如果她这次出门差点把自己命送在外面这件事情确实是小事的话。
翎儿知道白沐不愿意说,估计是说了对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于是妥协,懒得再问了。
翎儿再次催促白沐:“快点吃,别太嚣张了!”
白沐撇撇嘴,开始一本正经吃起坚果来。
翎儿守了白沐一会儿,发现白沐吃得速度越来越慢,正想再次催促,但她忽然灵光一现,问白沐道:“你……有事要和我商量?”
听到这句话白沐直接把手中坚果一扔,如释重负道:“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白翎儿不解,指着坚果道:“那为什么用这个做借口?”
白沐:“当时师父就在附近,我当然不能说出来!”
白翎儿:“……你的意思是,你当时看见了大人在附近?”
白沐仰头看天……房顶。
这样的事太多,白翎儿已经懒得和白沐计较,平常温柔的翎儿此刻毫无耐心道:“你要什么?说!”
白沐腆着脸笑道:“我就知道翎儿你最好了。”
白翎儿立刻向白沐飞过去一个眼刀,温温柔柔的,一点没有杀伤力。
所以白沐一点不怕,像没见到似的把头从窗户缝里艰难伸出一点,冲白翎儿招招手。
白翎儿无奈配合的凑近。
白沐道:“是这样,从你专业的角度来看,我们能养阿凉吗?”
白翎儿诧异的看向白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沐解释:“阿凉和姜秋是不能分开的,所以……你懂的,说不定我们要养着阿凉,直到……额……或许到我死……”
“呸呸呸!”白翎儿立刻阻止白沐继续说下去。
但是,白沐说的问题确实十分重要,阿凉不是姜秋,姜秋是只猫,可以带上带下,但阿凉不是,她们不可能去哪都带着阿凉。况且阿凉根本就不是人,是妖,她现在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模样,但她不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她是个三百多岁的妖精。
白沐忧愁道:“而且我有预感,这次回东澧师父一定不会让我带着阿凉的,说不定连姜秋都得扔了,小丑也会被扔了也不一定。”
白翎儿皱着眉头附和道:“对,而且哪怕能跟着我们回到东澧,小阿凉也一定会失去很多自由,她可能会接触到许多……不好的事情,她还只是个孩子……”
两人沉默许久,白翎儿看着花丛边扑着蝴蝶的姜秋,忧伤道:“所以你只能和姜秋解除契约了是吗?”
“不,当然不可以。”白沐当即不假思索的否定。
“为什么?”白翎儿不解,“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让姜秋这样的危险的连身体都没有的灵魂做你的契灵?”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姜秋离婚那晚之后,翎儿就对姜秋有些芥蒂,如今终于说出来了。
其实细细想来,白沐对她隐瞒了很多事情,包括无尽森林,包括有个叫梦歌的魅,包括乾真寺,她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白沐究竟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白沐,说话。”白翎儿喊了白沐全名,这意味着她一定要知道事情真相。
白沐深吸一口气,不知怎么和白翎儿说,应该说多少,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预感,姜秋的秘密透露得越少出去越好。
天哪,孟谌楚在这里就好了,这样她好歹能有个一起商量对策的对象。
整个事件中,其实最不好处理的就是姜秋,白沐当初签订契约时只图一时之快,完全忘记了姜秋本身是个烫手山芋,接手了又甩不掉。
白沐此刻非常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逞一时之能,早把和姜秋的契约渡给孟谌楚就好了,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但若是把姜秋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孟谌楚,估计之前在渠镇被毁掉的就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头了。
看着白沐沉默不语,白翎儿虽然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也不知怎么才能让白沐开口。
白沐这人,若是她想说,滔滔不绝说个三天三夜都可以,绝对知无不言言不尽,但若是她真不想说,和你关系好还会愿意多和你绕点圈子,而和你关系不好的话,说不定连个正眼都不会给。
白翎儿彻底没了主意,把坚果盘子一端,提脚就打算走。
“诶!怎么走了?我还没吃完呢!”白沐紧紧拉着翎儿的袖子。
翎儿冷冷道:“你什么都不同我说,我也懒得给你吃了。”
白沐纠结半天,松了翎儿的手,万分痛惜的看着那盘坚果道:“那你走吧……”
白翎儿原本是想白沐能挽留一下她,起码骗她一下也可以,可没想到白沐却让她走了,姜秋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白沐如此守口如瓶讳莫至深呢?
白翎儿心软,虽然不满,可还是把坚果放在白沐窗台缝处,道:“算了,你慢慢吃,我回头来收。”
白沐“嘿嘿嘿”的笑得开心:“我就知道翎儿你最好了。”
白翎儿不咸不淡道:“每次你就会说我好,但一有事情就都不告诉我。”
白沐知道白翎儿不高兴了,笑着打马虎眼:“谁说的?我所有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连我月事什么时候来都知道,我还有什么你是不知道的?嘿嘿嘿……”
白翎儿脸一红,狠拍了下白沐扒拉出窗外的手,白沐吃痛“嗷”的一声把手收回来。
翎儿低声喝道:“说什么呢?!说话永远这么没遮没拦,你可是个女孩子啊!”
白沐摸着自己的手,挑了挑眉头不甚在意。
白翎儿恨铁不成钢,红着脸走了,临了还低声道:“就该多关你几天!”
等白翎儿呼唤着姜秋走了后,白沐边吃着坚果,边凑在窗户缝里艰难地看着蓝天。
姜秋是个十分大的变数,还有梦歌,当初要不是白翎儿嘴快她没拦住,怎么也不能让姜秋知道白府上有鲛人油,其实犀角香也有,只是白翎儿不知道。
如今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想问问孟谌楚,可是,白沐低头撩开自己右手的袖子,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绳,又不想和孟谌楚说话。
或许是因为不想麻烦孟谌楚,又或许是因为不想让孟谌楚发现自己陷入窘境,还有可能是因为怕孟谌楚说自己无能。
白沐愁得眉头都皱成了个“川”字,白黎已经知道她体虚严重的事情了,哪怕她一句话也不说,估计回了东澧得了管叔的情报,她这一路上的大致情况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届时又怎么解释呢?总不能说她只是心血来潮一高兴就管了那些闲事,这太敷衍了,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她不做心血来潮的好事许多年了。
况且药王谷这件事牵扯甚广,是怎么都无法盖过去的。况且,迟早会牵连出孟谌楚来,届时,不知白黎会如何。
正当白沐愁肠百绪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什么在自己的窗户底下挠墙,白沐极力伸着脑袋去看,可是窗户缝太小,只够伸出只手,伸不出头来。
白沐只能对着在窗户下不知名的东西道:“姜秋?”
窗户下传来悠长悠长的一声猫叫。
白沐道:“你不是和翎儿走了吗?”
姜秋道:“我实在放心不下,回来看看。”
白沐:“放心不下?什么?”
姜秋:“你和翎儿的话我都听见了。”
话说完过了许久,白沐都再没有声音了。
姜秋试探叫道:“白沐?白沐?”
“啊?啊……那个,你都听见了?”
姜秋“喵”了声表示他确实全部都听见了。
白沐感觉自己真的变蠢了,刚才见着姜秋扑蝴蝶就以为他听不见,可姜秋这种特殊角色根本就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白沐决定破罐子破摔,直接问姜秋道:“所以,你就是来问我这个事的?”
姜秋:“对,而且我认为我也有必要参与决定我去留的讨论。”
白沐:“额……所以呢?你想怎么办?”
姜秋沉默半晌,道:“我首先想知道一点,为何你不能和我解除灵契。”
白沐无语道:“我再说最后一遍,如果你想魂飞魄散的话,我完全可以和你解除灵契。”
姜秋:“我记得你说过这个,可是我应该可以和别人结灵契吧。”
白沐皱眉,突绝不妙:“你想和谁?”
“阿凉。”
“不可以。”白沐想也不想就拒绝。
“为什么?!”姜秋实在不理解,白沐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无理取闹、且企图完全控制他的人。
白沐思索片刻,觉得不能对姜秋太强硬,于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毁掉的那个小山包,化为灰烬的那个?你现在只是个灵魂,如果你再出现像上次那样不自觉脱魂的情况,届时噬主夺舍,而阿凉比我都不如,是绝对支撑不住的。”
姜秋猫脸一皱,在白沐看不见的地方瘫躺在地上,颓然无比。
白沐说的有道理,他也看见了那次自己造成的后果,阿凉会有危险,说不定会被他害得形神俱灭。而这么许多次,若不是白沐好运有个上古神器傍身,或许也是撑不住的。
“那怎么办?”姜秋的声音有点丧。
白沐同样带着丧的声音从窗户缝里穿出来:“不知道……”
“难道你就不能……”
姜秋话说一半停了,白沐纳闷道:“不能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一黑影“咻”的一下从窗户缝里蹿进房间里。
白沐讶异于姜秋竟然能从手臂大小的窗户缝里直接钻进来,“你明明看着有不少肉啊……”
姜秋躲墙根处,压低嗓子对白沐道:“你、师、父、来、了——”
白沐立刻端着窗户边的坚果盘子就跑,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了,才重新又挪到窗户边上,万分幽怨地看着窗外那条小径。
没多久,就见白黎从树影石山中显出身影来,身后跟着脸色不是很好的上官狄,而且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黎远远就见着了幽怨地白沐,白沐房间旁那条窗户缝是他故意留的,这样每次路过时都能看见白沐蹲在窗户缝处冲他做各种小表情,白翎儿还能阳奉阴违的给她送些吃的。
上官狄在白黎背后实在忍不住说了句“大人”,结果就看白黎目不转睛盯着白沐房间旁的窗户缝……诶呦妈呀!白沐这也太吓人了点吧!
上官狄没见过白沐被关禁闭,这几天总爱来逗逗白沐,如今见了也不例外,一阵小跑过来,从窗户缝里看白沐,讽刺道:“呦?这是哪一出?”
白沐冷笑,阴森道:“听说过‘以怨下咒’吗?”
别说,白沐确实是会念咒,上官狄头皮一麻,浑身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总是会忘记,他这几天虽然总来逗白沐,可从来就没讨着便宜过。
而那厢就听“啪”的一声,白沐房间门立刻大开,白黎一脸淡定的看着手足无措的白沐和她脚边的那只更手足无措的黑猫,淡淡道:“都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