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海作为即将上位的谷主，面对自己女儿因为叛族罪被剔出族谱的事实，甚觉耻辱丢人，默不作声地跪在那，头也没抬，不看自己女儿一眼。
“作孽！真是作孽！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了这孽障！如今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这…简直……唉……”
听自己夫君如此说，莫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莫小舟确实是她所出，但因为“那个原因”，所以自小都是安置在别院让奶妈照顾，就连奶妈都是每两个月更换一次。没带在身边的孩子，就算再怎么血浓于水，到最后也不过是个给自己丢脸的陌生人。
莫夫人跟着莫如海跪伏在地，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人在如此场合左顾右盼，不知在寻找什么。
莫夫人拽了拽自己的儿子，不悦道：“如此庄严场合，你未免太过放肆！”
莫小言立刻摆正身子，低头称是，回头不知朝什么笑了笑，然后听话的正了正神色，重新跟着众人再三跪拜起来。
“魔怔了这孩子。”莫夫人喃喃道。
远在人群最末尾，也有一个易了容的莫小言，他现在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还对我笑了！白沐，那究竟是什么鬼？！”莫小言害怕失声道。
莫小言失声叫的声音有些大，引了周围几人的注意，白沐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一点，更为虔诚跪拜，一副和身旁人并不是一路人的样子。
莫小言趁尚未有人发觉自己并不是本村人，只得尴尬的笑笑，说道：“梦话，梦话，嘿嘿……”
村民没多想，继续伏在地上，等待谷主莫帮鑫将悼亡词念完。
白沐低声怪莫小言道：“你真是有够笨的，再怎么惊讶也不至于如此大声叫出来，若是被那前面的人听见了，你让你的替身如何自处？”
“可是，可是我根本没说过要替身啊！他是谁？为什么……”莫小言没接着说下去，他看着白沐，忽然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测，“昨日你曾问我，愿不愿意陪着小舟浪迹天涯，我说愿意，然后你就……”
白沐说道：“对，不算太笨，这样，既成全了你，也成全了他。莫小言，从今日，啊不，从昨日他失去自己的脸开始，你就不再是莫小言，也不再是莫家未来的少主了。”
莫小言神情恍惚，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在这药王谷待了二十年，这里是他的家。不知不觉间，就这么突然的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和生活的土地，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白沐看着莫小言的反应，如她所预料的一样，不禁觉得好笑，嘴上说着一切都会为了自己的妹妹，可如今不还是怕了，不舍了？
“若是你放不下你在这里的一切，我还可以助你们换回来，怎么样？不过，”白沐故作惋惜道，“莫小舟可能就要独自在险恶的江湖中流浪了，啧啧，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若是遇上歹人可就不得了了。”
莫小言一听白沐这么说，原本还犹豫不决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当即道：“不必，若能护小舟一生无虞，莫小言这个名字，”莫小言咽了口口水，狠下心道，“不要也罢！”
白沐脸上玩味的笑渐渐消散，目光颇为复杂的看着一下一下磕头磕得用力的莫小言，他这是在叩别自己的家和家人，今夜他一走，必定再也无法回来。
莫小言叩到第九个头时，额头上已经渗出血迹，他将额头紧紧的挨着地面，防止被人看见血迹起疑心，一直不肯起来。许久之后，也不知是哪里的水渍，将他头下的土地，浸湿了一点点。
白沐从自己的袖中取出手帕，递给莫小言，嫌弃道：“笨，磕头竟磕出血来，赶紧擦擦吧，莫叫人起疑。”
莫小言头依旧紧紧贴着地面，伸手在半空中摸了半天才摸到白沐递的手帕，囫囵的擦了个半天，终于抬起头来。
莫小言额头的血迹根本没有被擦掉分毫，不过好在让地上厚厚的灰尘盖过去了。
白沐满意的说：“不错，你这样英俊多了。”
莫小言将有些潮湿的手帕递还给白沐，不好意思道：“别这么说，我会骄傲的。”
白沐没想到莫小言当了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有时间骄傲不如想办法得到遣灵散的解药，若是孟谌楚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的好妹妹都别想出这药王谷。”
“你……”莫小言“你”了个半天，也再没憋出半个字来。他仔细想了想，白沐的话确实无法反驳，谁让自己比不得她聪明，只能万事听她安排呢？
祭坛之上，莫帮鑫开始宣布对孟谌楚。
“此子，诱骗吾莫家门人，致使吾门人犯下如此罪过，筹谋已久，计划周全，蓄意欺骗吾药王谷上上下下几百余人，处心积虑只为毁我祖上基业，此子行为天地不容，人神共愤。今扒其皮，挫其骨，诛其心，以告慰吾先祖在天之灵。”
莫帮鑫将自己的权杖指着孟谌楚，假模假式的问道：“竖子，你可认罪？”
孟谌楚原本就意识模糊，在这祭坛上听莫帮鑫啰哩巴嗦大半天，早已经失去意识了，遂被大汉强行按着头，点了两下。
“好，”莫帮鑫接着说道：“既然此子已经认罪，那便行刑——”
莫帮鑫一声令下，那个扶着孟谌楚的大汉如同解脱了一般，一松手，孟谌楚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白沐眼里冒着火光，牙齿咬得“咯咯”想，她手上紧紧揪着衣服，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祭坛上活动筋骨的大汉，势必要将那个粗鲁没教养的人脸记得清楚。
莫小言很想出言提醒白沐下手轻一些，毕竟她揪着的是自己的衣服，连带着还有自己的肉，但他看见白沐眼里的凶光，终究还是把自己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就在所有人因为莫帮鑫的话，一齐都抬头看着祭坛上那个貌似没有知觉的的男人是如何被扒皮挫骨的时候，有个人站了起来。
“且慢——”
莫帮鑫看着突然站起来阻止仪式的莫小约，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