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血汩汩的流，滴进孟谌楚的嘴里。
他已经失去意识，只知道本能的吞咽了。
阿凉被白沐这架势吓着了，一时不知应该先关心白沐还是关心孟谌楚。部分血滴在了孟谌楚嘴边顺着他的下巴流下到了阿凉的手上，温热的触感让阿凉几乎都想收回手了。
阿凉感觉头皮发麻，只能和白沐说话来转移自己注意力。
“那啥，沐姐姐你怎么伤自己这么深啊？孟哥哥说邪术要不得的。”
白沐闻言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腕。刚才太心急了力道没掌控好，伤口很深，或许再深一点可能都要伤到自己骨头了。
“不是邪术……”白沐忽然发现自己声音都是颤的，没伤的右手也在发抖，她这才后知后觉疼了，疼得厉害，只觉得手像已经断了似的，但不让阿凉担心，她还是尽力露着微笑，“我的血有奇效，能治人伤痛。”
然而这笑落在阿凉眼睛里却全然没有白沐尚且还好的意思了，相反，白沐一张脸煞白煞白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也在不停冒冷汗，冷不丁勉强扯着嘴笑，好似一个坏的了布偶。
阿凉刚想劝白沐还是别这样伤害自己了，却突然被人大力一把推开，她一时没蹲稳，结结实实的向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阿凉！”
布置完结界的姜秋看见这一幕快速跑来，一边询问阿凉情况一边扶起她，确定自己的小情人没事之后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怒不可遏的冲来人吼道：“你有病啊！”
然而，千画却似没听到似的，没给他半个眼神，只死死盯着白沐白如凝脂的手腕子上鲜血淋漓。
白沐冲姜秋虚虚一笑，气息无比孱弱：“对不住，你先去看看翎儿吧。”
姜秋心头有火没处撒，本不想给白沐面子好好冲这个目中无人看着还不男不女的男人好一顿教训，可他怀里的阿凉却扯了扯他的衣服，软软的劝他听白沐的。
“我想去看看翎儿姐姐，好秋秋，我们一起。”
姜秋愤怒拂袖，不顾阿凉反对直接抱着她就往里走去，不多时，就听不见脚步声了。
直到这时，千画才狠狠地开口，却是将姜秋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咬牙切齿的给了白沐。
“你、有、病、吧！”
白沐费力抬眸，淡淡扫了千画一眼，目光复又重新回到依旧昏迷的孟谌楚脸上。
血液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汩汩地流了，因为体制与旁人不同，所以凝血也比让人快，这会儿血是一滴一滴的慢慢滴进孟谌楚的嘴里。
“你看见了，”白沐头有点发昏，所以只能一字一句缓缓地说话，“他伤势那么重，只能这样。”
“可你会死。”千画此刻满脸都写着恨铁不成钢。
“确实，有很多次你都在生死边缘徘徊，但你都没死，是，你命大，但你真以为你就死不了吗？！就不能等着我来救？就不能等着别人来救？一直以来你就是这么轴，哪怕在谁身边都这样，我再不管了！再管我就灰飞烟灭！你这个蠢物！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没有那么多命去为他死了！”
白沐默默听了这么一大段控诉，也没生气，但也没力气说话，只能强忍着痛冲千画笑。
千画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捏紧，眼睁睁看着白沐手腕再不流血，可这么一个狰狞恐怖的伤口却在停止流血之后再没有恢复的迹象。
千画嘴硬心软，嘴上骂白沐蠢，手上却将已经喝了许多血的孟谌楚扶到了一边，若不是白沐看着，他肯定要将人丢开，哪里会是温柔的“扶”呢？
人都被千画强行弄在一边了白沐却还想看看孟谌楚有没有恢复的迹象，可明明人就在右手，可她费力怎么伸直手都碰不到。
千画看不下去，直接拽开了白沐费力疼出了一头汗却没伸出去一指长的手，从孟谌楚身上扯下一块布料给白沐将手上伤口绑住，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喝了你那么多血，别说死，就是飞升化境他都够了，你老人家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得了千画的话，白沐终于放了心，偏头去看孟谌楚。
孟谌楚眉头没有皱着了，虽然浑身是血，但是面上一些细微的小伤口已经肉眼可见的正在恢复。白沐觉得很奇怪，明明她此刻浑身都痛，可看着孟谌楚保住性命她却只觉得心中安宁，哪怕浑身逐渐冰冷也无任何惧怕。
白沐脑子迟钝得厉害，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的响，但却还有精神想，或许，这就是爱吧。爱这种东西，真是一种温暖可爱的感情，让她好像有了一个确切的，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有了一个让她奋不顾身的理由。
白沐有点想笑，但抽了抽嘴角，终于还是没力气加身体冰冷抽痛，她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千画心疼地轻摸着白沐的头，催动灵力安抚白沐以求能给她一点点温暖。
他长叹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不会是死于失血过多，而是死于体内两股力量失去平衡生生折磨撕扯坏你自己的身体？”
白沐眨了下眼睛。
千画无奈：“可不可以等确定能活下去再可爱，你这样勾引我我也不会突然有办法可以救你。”
白沐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千画：“……你别眨……”
白沐缓缓且间隔时间长地眨了三下眼睛。
千画：“……好好好，你别眨，我答应护着你。”
白沐用尽所有力气微扬嘴角，再没力气保持清醒，终于还是在千画的惊叫中昏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
白沐恍恍惚惚的做着一个又一个的梦，做完又忘了，不知晓内容，只知道冷，每一个梦境都冷得可怕，还有疼，浑身都疼，她想叫，叫不出口，想睁眼，却只能看见黑暗，她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或许死了，不然她不会这么难受，但或许又没死人若是真死了也不会有感觉。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是一些话，那是千画的声音，他说着什么“一直以来你就这么轴”、什么“你已经没有那么多命去为他死了”……
白沐本以为她临近死亡，自己的一生会像走马观灯一样从她面前过，又或者起码会出现孟谌楚的身影在她面前晃悠，可没想到却是千画的声音，还断断续续的吵闹，听着心烦。
白沐忍着浑身剧痛冰冷在黑暗中百无聊赖的想，怎么就是千画呢？怎么就是这么几句话呢？
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眼睛吃痛，伸手去揉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忽然就有了光。
“醒了！醒了醒了！沐姐姐醒了！”
是阿凉欢快的声音。
白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沉的厉害，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人按住了。
是翎儿。
“你好好睡着吧，千万别起来，你真是……真是……吓死人了……”
翎儿忍不住抽噎起来，看样子是真担心受怕久了。
白沐虚弱一笑，牵过翎儿的手，无奈安慰着翎儿。
谁成想，这边还在安慰着，忽然就听“嘭”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
率先冲进来的是只黑猫，连跳两下直接上了床，凑在白沐脸边上煞有介事的嗅了嗅。
白沐没手去推，只得轻笑：“你别这样，毛挠着我脸挺痒的。”
姜秋：“天哪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前两天折腾起来那样子，我为你可担心了很长时间。”
白沐刚想反驳姜秋不过是因为自己鬼门关前走一遭怕受牵连，结果话还没说呢就听一声沙哑的人声。
“阿弥。”
孟谌楚跟在姜秋后面。
翎儿知趣，抹了把泪之后就立刻让开让孟谌楚坐在床边。
孟谌楚样子很憔悴，眼里都是血丝，嘴边都是青色的胡子，眼底一片青黑，尽显疲色，身上看着没什么伤了，但衣服却凌乱，邋里邋遢的，虽然还是仙风道骨，但这会儿简直就是个不修边幅的道士大叔了。
孟谌楚本来没什么精神，这会儿看见白沐睁着眼睛，他眼里就也都重新出现星光了。
忍着苦到心头的那点欢喜，他低声又唤了声：“阿弥。”
白沐咧嘴一笑，轻快“诶”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孟谌楚的手。
翎儿和阿凉早早就从房间出去了，姜秋本不想出去想看热闹，可还没“呵呵”笑两声就被阿凉强行拖着走了。
白沐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孟谌楚的脸，笑容越来越深，最后忍不住夸赞道：“你怎么这么好看？”
孟谌楚轻抚着白沐的鬓发：“若是不好看，你被旁人迷去了可怎么得了。”
白沐笑得合不拢嘴：“那你可要一直好看下去，若是日后老了迷不住我了可怎么办哪。”
孟谌楚没搭腔，他一直温柔笑着，白沐从没见他笑这么久过，像是要将自己一辈子的笑容份量都用尽似的。
“这几日，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白沐是晓得自己发病起来是什么样子，此回情况更是糟糕，不知千画是用什么法子保住她的命的，“哦对，千画呢？”
孟谌楚：“人都快没了还想着给没给人添麻烦，你是想让我更加内疚是不是？”
白沐：“我怎么敢，说真的，我没……怎么样吧？千画去哪了？”
孟谌楚：“你乖得很，除了睡就是睡，我都怕你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白沐笑：“那不会，我再怎么也是要回来找你的。”言罢，她微顿，笑容微敛，“所以，千画呢？”
孟谌楚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白沐。
见孟谌楚不说话，白沐就挣扎着要起来，还企图大声喊门外的翎儿。
“好好好，我说。”
孟谌楚好说歹说按住了白沐，终于妥协。
“不见了。”见白沐露出疑惑，他继续解释道，“连人带本体，都不见了。”
白沐难以置信：“凭空消失？不可能啊！千画认主，没我允许什么人能拿走千画？”
孟谌楚闻言只是无奈摇头：“我醒来时就只看见你躺在地上，没看见他，姜秋也找过了，没有他的气息。”
千画跟着白沐这么多年，忽然就这么丢了，白沐心里着实着急，一急就气血上涌，只觉得喉头腥甜，一张嘴没说出话反而冷不丁吐出口血来。
孟谌楚大惊失色，赶紧扶着白沐要给她输灵力，可却被白沐拦下了。
“没事，只是一下气血上涌，吐点淤血。”白沐煞白的小脸和血色的嘴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没找到的可能么？”
孟谌楚无奈摇头，道：“说不定是被攻击我和翎儿的人抢走了吧，窥天镜也被抢走了。我已经向师父汇报过，师父命我务必将窥天镜追回来。”
“那你……”
“自然没提你。”
白沐微松口气，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弄得人头疼得厉害，白沐想着要不然就这么一头栽倒再不醒来，倒也能落得个轻松自在。
长出一口气调节调节心情，白沐强打起精神，又问孟谌楚道：“将你和翎儿伤成那样的是谁？究竟何人有这样的本事？”
“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人。”
想起那天的情景孟谌楚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灵修之人，直到他们被我和翎儿逼得露了真身。是一群蛊雕。”
“蛊雕？还是一群哪？”
蛊雕这种生物白沐听说过。
这种兽生长在鹿吴山，边的泽更水里，但能在陆地行走，速度很快，甚至还有翅膀能飞，是一种鲜少出现的异兽，形状像普通的雕鹰却头上长角，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儿啼哭，喜欢吃人。
“对，一群。他们有人带领着，直冲我们而来，那领头的不知什么来头也不知是人是兽，但他们目的不止是为了窥天镜，似乎是还想杀了翎儿，若不是你有先见之明提前将千画给了翎儿，我可能就护不住她了。”
白沐苦笑，她这也算是有先见之明？若是她不为了什么情报让孟谌楚和翎儿冒这个险，哪里还会有这档子事？真是愁得人慌……千画也没了，窥天镜也没保住，幕后黑手是谁也不清楚，崇明教齐青有什么猫腻不知道，沁朱阁，白黎，一桩桩一件件，搅得她心里乱糟糟。
可孟谌楚却微笑着在她面上落下胡子拉碴的一吻，温柔道：“别费着脑子想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