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密的像网兜一般朝我劈头盖脸的浇过来,我拎着张夙琛在南越的上空盘旋,南越的地形我根本不熟悉,又怕被正常人或者是妖巡发现,所以只能往人烟稀少的地方飞去。
后背的伤口因为古神瞳的能力已经开始缓慢愈合了,但我每次煽动翅膀的时候靠近肩胛骨部位的伤口还是会崩裂开,不断的重复着愈合再撕裂的过程,加上雨水的拍打,使我很快就开始体力不支。
我心说我可真是个大沙比,明明自己逃跑都很勉强了还要去逞什么英雄啊!背上的疼痛像绳子一样勒的我喘不过气,一直被我拎着的张夙琛好像恢复了些许意识,动了两下咳嗽了起来。
此时我们已经远离了张家宴会厅,妖巡的人一时半会也很难追过来,我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落了下去。
下落的过程并不顺利,这跟腹泻找厕所是一个道理,找厕所的过程你都能憋的很结实,但当你看到厕所的那一刻,你的脑子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幻想一泻千里的快感,然后你的某个部位听到指令,于是逐渐松动……(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啊!)
反正在确定下落地点的那一瞬间,我潜意识里放松了下来,眼前一黑带着张夙琛就往下俯冲。快到地面是才猛然发现自己在干些什么,慌乱的煽动翅膀保持平衡,好歹是把张夙琛稳稳的放到了地上。这时候我才彻底放松了下来,脑子嗡了一声一头栽在了地上。
倒下去的那一刻世界一片寂静,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没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朦朦胧胧的雨声。那声音越来越大,随着周身的寒冷不断加剧,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吓的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活动了一下脖子,发现飞翎已经消失了,从后背伤口的愈合情况来看,我晕倒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张夙琛还躺在原地,肩膀处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我费力的把永恒火点燃,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在雨中点火,其中过程不表,最后我绞尽脑汁总算是把张夙琛从网里给拉了出来。
他刚刚恢复意识,我把他扶起来,让他架住我的肩膀,带着他往附近的一个桥洞跑。我的手机和现金全在我哥那里,眼下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去找个酒店处,只好暂时找个避雨的地方歇歇脚。
张夙琛怎么说也是个一米九的汉子,此时因为脱离半个身子都挂在我的身上,我像个可怜巴巴的小蹦豆子,被他压的差点陷进了泥里。我连拉带拽好歹把他带到了桥洞下,这下面有一个铺盖卷,像是流浪汉的临时居所。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体面,扶着张夙琛慢慢的躺到铺盖卷上,帮他摆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那个止咬器还带在张夙琛的脸上,我伸手要帮他摘掉,他动了一下,很吃力的握住我的手臂:“不行……”
“怎么了?我帮你把它摘掉。”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想要继续动作时发现他紧紧的攥着我的手臂,手掌的温度烫的吓人:“你怎么了啊?”
“别摘,会伤到你。”张夙琛手上的力气并没有减少,声音颤抖的说道。
我愣了一下,发现张夙琛紧紧的盯着我脖颈上的伤口,眼里全是惶恐和愧疚。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吗……我笑了笑,还是想执意取掉那玩意:“不会伤到我的,让我帮你摘下来好不好?”
虽然张夙琛受着伤,但脾气还是跟平常一样倔,见我还是想要摘掉止咬器,慌乱的去阻挡我伸过去的手,动作不免的有些大,肩头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出一片殷红。
“行行行,我不摘了……不摘了!老实躺好吧你!”我有点好笑的看着他把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俩眼睛在外面眨巴眨巴的看着我,心说怎么这家伙受了伤,行为也变的跟小孩子一样了?难不成张家把他打傻了?
想到这我伸手去探张夙琛的脑门,手心触及到的皮肤果然十分滚烫,完了,这孩子脑子不会被烧坏了吧!
雨越下越大,四周的气温也逐渐降了下来,我俩身上淋了雨,现在被小风一吹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我从耳朵上取下来顾培风给我的结界,放在地上用手指将玻璃外壳碾碎。
玻璃碎掉的瞬间那些迷你符咒飞快的窜到空中,迅速膨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结界的空间不大,我们像是处在一个胶囊的内部,那些符咒很有效的阻挡的风雨,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
我松了一口气,用手重新去触碰张夙琛的额头,掌心下的皮肤一团火热,估计这家伙现在的体温已经不止三十八度了。可能是我手掌的冰凉刺激到了他,张夙琛抬起头看看我,突然试探的向我伸出手:“抱一下……行吗?”
我头疼的看着他,对上了那双因为发烧而变得水汪汪的眼睛,再加上他那对耷拉在头发上软趴趴的耳朵,是个人都没法对眼前这家伙说No吧!
“行行行,抱抱抱!”我无奈的用手臂环住他,这家伙身上热的像是刚从火炉里掏出来的一样,张夙琛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间蹭了两下,猛的吸了一口,似是满足的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他的呼吸很沉重,每次吐息都带着奇怪的赫赫声,我记得古神瞳也有治愈别人的能力,便把手搭在他的脑袋上。
经过几次研究,我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很轻盈的气从我的毛孔里释放出来,围绕盘旋在张夙琛周围。他好像感受到了些什么,不安的睁开了眼睛看向我。
“怎么了?疼吗?”我看向他青紫的脊背,心里不由得一紧。
“不疼。”他摇摇头,唇线却抿的很紧。
“在我这儿不用假装坚强的。”我把他白色的耳朵从头发里扒拉出来,慢慢的顺毛:“疼你可以说出来啊,我又不会笑话你。”
张夙琛沉默了一下,在我颈窝里蹭了蹭:“好疼,疼死我了……”
“没事,我在呢,你闭上眼睛睡一觉吧。”我用手轻轻的揉着他头顶的大耳朵:“等天亮了我们就回家。”
没有人能拒绝摸耳朵的魔力,在我的抚摸下,张夙琛渐渐睡了过去。我半靠在墙壁上,背上的几道较深的伤口依旧在流血,可能是因为正在治疗张夙琛的原因,我的身体已经不再自愈了。
刚刚在张夙琛面前的从容只是我在勉强的故作镇定,其实现在我慌的一批,背上的血正顺着墙壁往下滴,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体内的生命力正在缓慢的流失到空气中,然后被张夙琛所吸收。
我不清楚外面的骚乱有没有过去,或许此时姜城浩已经发现我不见了,正在满城的寻找我也说不定呢?我看了看外面的雨势,沉下心来等待救援。
趁着张夙琛睡着,我小心翼翼的把戴在他脸上的止咬器给拿了下来,他喃喃了些什么,并没有醒。我把那玩意拿在手里掂了掂,用力抛进了河里,看着它被湍急的水流卷走,沉浮了几下消失了。
张夙琛的脸上全是被止咬器挂出来的伤口,我有点愧疚的帮他把贴在脸上的湿头发拨开,露出他睫毛上翘的眼睛。如果我当初没有一时冲动赶他走,那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怀疑张夙琛,如今能护他周全的也只有我了,只要我在一天,张家就会忌惮我身后的姜家而不敢轻举妄动。我坐直身体,强打起精神让自己进入警戒状态,往常这种时候都是他保护的我,这一次,要换我来保护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了起来,耳边淅淅沥沥的不知道是雨声还是顺着墙壁往下滴的血。张夙琛在我怀里睡的很深,压的我半边身子都发了麻,我脑子昏昏沉沉的,努力的用牙齿咬着舌尖阻止汹涌而来的困意,不一会嘴里全是血腥味。
怀里的张夙琛突然抖了一下,嘴里喃喃着些什么。我凑近去听,发现他讲的是:“我没有叛变,相信我……我没有……阿离……我没有背叛过……”
我惊愣的看着他,他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反复让我相信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他说梦话,念叨的还是那个名叫鹤年的小公子。
男人还真是善变啊,我没忍住笑了一下,伸手拉过一旁的衣服拍了拍,盖住了张夙琛赤-裸的上半身。张夙琛啊张夙琛,你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啊……
由于治疗张夙琛的原因,我的生命力流逝的非常快,连带着呼吸也开始不顺畅起来。在我意识朦胧间,依稀看到有人踏着晨间的光向我冲过来,他跑到我身边,紧紧的抓住我的肩膀,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森林的味道:“阿离!我来晚了!”
哦……靖渊啊……得救了啊……我笑了笑,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一下子断开了,于是我翻了个白眼,彻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