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在房间痛的蜷缩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肚子。
祈祷这样能减少生命的流失，我无助的看着天花板。
“小莲…小莲你回来了吗？”
我虚弱的对着空气叫道，
恍惚间我似是看见沈卿尘回来了。
“沈卿尘，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我扭动着身体拼命的伸手去够，
好不容易挪到那里，却发现是道虚影。
我绝望了。
卿尘，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哒哒哒……”一道身影从门外跑进来，
我抬头望去，是小莲！
只见小莲看到我趴在地上，后面是道长长的血痕。
触目惊心！
她跑过来想将我扶到床上，
我像是看到希望一般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
“太医呢？”
她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老…老爷回来了……”
是卿尘！卿尘回来了！
我期待的往她身后看去，却空无一人。
“卿尘人呢？”
小莲哭诉道：“老爷回来后就被萧小娘的人截走了，说是小娘头疼病又犯了。”
“看见我拉着太医就顺便把太医也拉走了，他们人多势众…我……”
“他们还说……”
我闭上眼，再睁眼眼睛都是猩红。
“他们说什么？”
小莲边抽泣边断断续续的说：
“说老爷让太医…先给…小娘看病…”
我像没了力气般松开了小莲的衣服，倒在地上。
小莲见我这副模样瞬间慌了。
“大娘子！大娘子你不要吓我！对！我去找大少爷！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莲正要起身时我拉住她，摇着头说：
“别…别，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小莲…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随着血液的流失，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沈卿尘…
沈卿尘，我不要你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要你了！
现在我只感觉意识越来越涣散，小莲在我耳边呼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昏了过去。
12
再次睁眼，我看到了母亲在一旁擦着泪。
“阿娘…”
母亲见我醒了，赶紧扑到我身边，边流泪边笑道。
“姝儿你醒了！”
我转头看了看，是我未出嫁前的房间，布置和以前一样没变。
“阿爹和哥哥呢？”我问道。
“你哥哥和爹爹去上朝了，你昏睡的这几天他们也是一直陪着你。”
昏睡…
我想起昏睡前的场景…
突然，我抓住母亲的手。
“阿娘…我的孩子呢？”
母亲听我问这话，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母亲这个神色我明白了大概，但还是不死心的盯着母亲。
只见她痛苦的闭上眼，“姝儿…你还…还会有孩子的…”
我像没了精气神似的，重重的倒回床上。
我知道母亲是在安慰我，孩子不会再有了…不会了…
母亲见我这个样子，赶紧抱住我说：
“姝儿，你不要吓阿娘啊…”
“你不知道当时小莲把你带回来时，你浑身都是血，可把阿娘吓坏了…”
“阿娘只你一个女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泪流到枕头上。
感觉自己对沈卿尘的那份爱已经随着孩子的去世消散了…
我平静的张口，“阿娘，我要和沈卿尘和离。”
13
外面又下起了雪，我坐在屋里看雪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小莲跟我说沈卿尘来了，被阿爹挡在门外不让进来。
为了请我回沈府，他竟跪在雪地里，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听小莲说着，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愿跪就让他跪着吧，对了，我让你去找的药你找到了吗？”
小莲神神秘秘的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盒子，
打开里面正是我想要的那种药。
小莲犹豫了片刻，“姑娘，你真准备让姑爷喝这药？”
“这药性猛烈，一旦喝下去男人就不会再有生育功能了…”
我盯着它，手中把玩着。
轻轻抬起下颚，“为了以后儿子的前程，我势必要除去一切潜在危险！”
“走，小莲。咱们去见见沈卿尘，看看他有多么会演戏！”
14
我走到门口，正好看见哥哥攥着沈卿尘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又重重的将他推倒在地。
因长时间跪在地上，他的腿已经不受控制只能任由哥哥摆弄。
他是骄傲的，在外面向来都是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从来不像现在这样让别人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说起来，上一次见他这个样子还是在瑾瑶去世的时候。
“你还有脸来！你可知道妹妹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这些暂且不说了！这次更是过分，居然把妹妹好不容易从宫里请的太医要去给小娘看头疼。”
说到这里，哥哥竟然气笑了，伸手就给了他一拳。
沈卿尘结结实实挨着，头被打偏，嘴里还流出了血，
鲜血滴到白雪上显得格外刺眼。
许是这几天一直在雪地里跪着的原因，沈卿尘的脸色苍白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似的。
但哥哥并不打算放过他，缓缓的蹲下身子平视着他。
“这次因为你的原因，妹妹的孩子没有了，她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甚至！甚至大夫说再晚一会儿连青姝这个人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
沈卿尘震惊的看着他，眼中竟是心痛。
他居然还会心痛？！
他居然还有心？
我看到这一幕，手微微颤抖冷笑一声。
他们似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都向我这边看过来。
15
沈卿尘见到我的那一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感觉坐起身捋着自己的衣服。
想要在我面前展示最好的自己。
哥哥见我出来了，心疼的跑过来将自己的披风披到我身上。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回去。”
我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便一步步朝着沈卿尘走去，
等到了他身边，我不打算蹲下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紧紧的抓住我的手，眼中满是病态与执念，他哀求道：
“姝儿，我错了。我知道这次我错的离谱！”
“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瑾瑶，可你离开后我才发现…”
“我其实早就在平时生活中就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你。”
他跪在我的脚边，一脸祈求的看着我。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只有抱着你的衣服才能入睡…”
“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别离开我，跟我回家吧…”
看着他这个样子，估计在场看到的无不为之动容吧。
我心里只觉得好笑，他手里的冰冷直击我的内心。
一个心冷的人怎么可能把另一个人的心捂暖呢？
我蹲下身子，轻轻的将他的乱发绾到耳后。
我笑了，他看着我巧笑倩兮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
我缓缓从袖口拿出那瓶药，温柔的看着他。
“你只要把这个喝了，我就跟你回去。”
他毫不犹豫的从我手中拿过去，一股脑的都喝了进去。
小莲都惊呆了。
看着空了的瓶子，我抬眸而望平静的说：
“你不担心我给你的是毒药？”
“就算是毒药，只要是你给的，我都会吃！”
看着他眼中的偏执，我收敛起目光。
如果是以前我听到这话，可能会对他的感情会陷的更深。
可现在的我早已心如死灰，
沈卿尘，可惜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16
我遵守承诺跟随沈卿尘回到沈府。
一路上，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我，像是只要一离开我就会消失了一样。
这是我以前求之不得的，可是现在我不要了，
他却自己粘上来了。
是不是人都是在失去之后才能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
呵…
沈卿尘啊，你可真贱呢…
到了我的院子，看着院子干干净净的，就知道沈卿尘早就吩咐好下人打扫过了。
沈卿尘突然凑过来，将我的眼睛捂上，亲密的贴在我的耳边说：
“姝儿，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当他的手放下来后，映入眼帘的是被五花大绑的萧幺灵。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嘴里被塞着破布，
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仿佛要吃了我般。
原来沈卿尘说给我的礼物是她呀。
沈卿尘扶着我慢慢坐在座位上，
萧幺灵看着沈卿尘对我一往情深的样子，竟有些不可置信。
嘴里一直呜呜呜的哼叫，我见状示意旁边的人把她嘴里的布子拿下来。
“贱人！肯定是你在老爷面前说了什么话来栽赃陷害我！”
她又转头看向沈卿尘，跪倒在他面前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
“老爷…我没有去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自己摔倒的…”
沈卿尘见她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闭上眼喘着粗气。
“那当时你为什么骗我说头疼，又为什么拦住我不让我去大娘子屋里？！”
“还有那个太医！你还敢说跟你没有关系！”
沈卿尘阴沉的盯着她，眼中竟是狠戾。
萧幺灵被他吓得浑身发抖，说话也有些不流利。
“我承认…我是耍了点小手段…”
“可我那也是因为太爱老爷了！”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扑到沈卿尘的脚边一脸期望的看着他。
“老爷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吗？我也可以给你生呀…”
沈卿尘像是被她这话逗笑了般，“生孩子？你觉得我会和你生孩子？”
萧幺灵听到他的话，有些没听懂。
“早在我领你进府的第一天晚上，我就给你喝了避子汤。”
“我的孩子只能从姝儿的肚子里出生，我是不会跟你有孩子的。”
17
“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玩物。”
看着他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连我都觉得周遭冷了冷。
竟也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果然，他对待自己不在意的人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狠。
我回过头看着早已哭成泪人的萧幺灵，她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又是哭又是笑的，有些疯癫的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你骗我！”
看着她顶着那貌似瑾瑶的脸，露出这样的神情，我竟有些不忍。
“老爷，我看着她这样实在有些不忍心，不如…”
“将她的脸刮花了吧，这样我可能就不会心软了。”
我一脸怜悯的看着她，对着沈卿尘建议道。
萧幺灵似是听到什么魔鬼一般的话，对着我疯狂的摇头。
“不不不…大娘子我错了！别…别这样。”
她跪过来疯狂的朝我磕着头，我看着她的样子只感觉浑身舒畅。
沈卿尘现在眼里哪里还有别人的影子，自是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萧幺灵被拉出去的时候，像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对着沈卿尘大喊道：
“沈卿尘，你爱上了一个已经背叛过的女人，她迟早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地狱！”
“我会在下面看着你！等着你！哈哈哈…”
他听到这话，一怔，又缓缓的看向我，
像是想从我的眼睛中得到一个答案。
我温柔的看着他，就像初见一样，只不过眼底早已没了爱只剩一片冰冷。
18
毁掉一个人很简单，就是在他以为什么都拥有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回到沈府后的这段时间，沈卿尘对我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但是夜晚我还是会被噩梦惊醒，
每次沈卿尘都会连忙将我抱在怀中低声安慰道：“别怕，我在我在。”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只觉得好笑。
沈卿尘，你可知我一生的苦难都来源于你。
终于，是时候了。
我来到了他的书房，他正在处理公务，看见我进来了赶紧过来搂住我。
可能是看到我释然平静的眼眸，
聪明如他，他马上就猜出我此次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赶紧抱着我往外走，
“听说东街新开了一间肉铺铺子，我带你去吃吧。”
“沈卿尘，我……”我想说话，他却再次打断我。
“对了，前几天我新得了几条云丝锦给你做衣服肯定好看。”
“我想跟你说件事……”他又一次把我打断。
“你还没见过咱们家那边的……”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气愤地说：
“够了！”
“沈卿尘，你别再逃避了！没用的。”
看着我眼睛中透露的决绝，他双眼猩红。
“姝儿，别这样…别对我这么残忍……”
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双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臂。
期许的看着我，像是等待我最后的宣判。
我用力将他的手推下去，
他一怔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平静的从衣袖中拿出早就拟好的和离书，递给他。
他像是我递给他的是个火炉一般，摇着头浑身颤抖的往后退。
“不不不……”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深呼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你对我真的很好无微不至的。”
我轻笑一声，”也算是了了我年少的那段爱恋了，从此，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吧。”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砸碎了他仅剩的自尊，整个人如同垮下般。
19
他猛地将和离书撕碎，将我搂在怀里，紧的像是要将我嵌在他身体一般。
“姝儿，我们就不能忘掉以前，从头开始吗？”
我享受着他身上传递来的温暖，嘴里却说着伤人的话。
“你让我忘掉？忘掉成亲十几年自己得不到丈夫心的痛苦？”
“忘掉每年在自己的生辰这天自己爱的男人在祭奠别的女人的无助？”
“还是忘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生命一点点流失的绝望？”
我的每一句质问像是砸到他的心头，感觉瞬间就让他老了好几岁般。
“沈卿尘，我们中间隔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我爱的太早，你爱的太晚，就这样吧。”
他慢慢地松开了我，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看着他慌张的背影，
我不自觉的想起初见时我也是看着他的背影。
可能早在那时候的谜底就透露了我们的结局，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也许我们之间只能思念，不能相守。
我闭上眼，一行清泪顺流而下。
20
清晨，我梳洗好正在刺绣，就看见沈卿尘从门外走进来。
看他憔悴的样子像是一夜没睡。
“姝儿，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我……”
“我选择成全你……”
他将和离书递给我，上面竟有些许血点。
他的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像随时就会消散一样。
我错愕地看着他，
“你…你没事吧……”
他深深地看着我，像是要将我的样子印在他的心里。
他勾勒出一个勉强地笑，安慰道：
“姝儿…能最后再抱我一下吗？”
我满足了他，他头靠在我的脖颈深深的吸取着我身上的味道。
离开沈府的时候，儿子来送我。
看着他已经长大成人的样子，我心里甚是欣慰。
“儿子，你不会怪娘吧。”
他认真的看着我说：
“娘，我知道你为了我忍了许多。从今往后，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我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
“儿子，以后如果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把握住幸福。”
“不要像娘跟爹一样。”
我看了一眼站在儿子身后的沈卿尘，之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马车。
我回到家后，便向父母和哥哥嫂嫂说了以后我的计划。
我想以后游历山间，寄托山水，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他们虽然舍不得我但还是尊重了我的选择。
大约过了一个月后，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离开汴京前，又是一年元宵灯会。
来到了十几年前的猜灯谜的那个摊位，摊主早已从老年夫妻换成了一对中年夫妻。
或许这是那对老年夫妻的孩子们，这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周围年轻的姑娘公子们，我真心期望他们每个人都能够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随后，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21
“父亲，父亲…”
沈卿尘缓缓睁开眼，看着床旁的儿子温辞。
他呆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突然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今日是娘的忌日，要早去给她上香的，您忘了？”
原来我早已死在那次难产，一尸两命。
记得当时沈卿尘去苏家找我，连跪了三日晕倒在大门口。
阿爹才将他放进去见了我最后一面，
从我那回来后，他就跟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
下人们都说老爷冷心冷肺，好歹夫妻这么多年，大娘子死了都不见他有一点难过。
连温辞都对他有所怨气。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问温辞：
“你娘不是说到每到年底就会来看我们爷俩一次吗？”
“呵~估计是在外面被其他风景迷了眼，不愿回来了。”
从那次温辞才知道，沈卿尘因为不愿接受我已经离世的事实，
久而久之在他的记忆中，我只是去游历四方寄托山水了。
温辞只能一次次的提醒他，
以至于以后的日子他一直处于半疯癫半清醒的状态，
只要不提到我，沈卿尘就跟以前一样。
来到我的坟头前，看着上面的点点青草，
沈卿尘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慢慢的走到我的墓碑前，蹲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名字。
那眼神，就像我真的在他面前一样。
“温儿，你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娘还在恨我吗？”
温辞没有说话，因为他没办法代表娘去原谅父亲，
看着这几十年来，父亲带着跟娘的回忆这么惩罚自己，他只觉得命运弄人。
晚上回去后，平时不注重打扮的父亲突然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的，
温辞知道，父亲已经坚持不住了，他要去找娘的了。
父亲，希望下辈子再遇到娘，一定要宠着她别再让她流眼泪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