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知道沈卿尘娶我不过是受人所托，
成亲这些年我本本分分做着他称职的世家大娘子。
在外人看来我们一直相敬如宾，是一对模范夫妻。
但我却知道他心里有一个早逝的白月光。
我以为自己的付出，迟早会让他注意到我。
但后来我意识到是我错了。
终于，
在我对他的爱意一点点消磨殆尽后，
我平静的将一份和离书丢在他面前，
他却将它撕碎，
拽着我的手腕，歇斯底里的说：
“是谁说会一直陪着我！想要和离！我不准！”
1
“大娘子，老爷说今晚在书房睡，叫你不要等他了。”
我听罢，放下手头的刺绣回道：“知道了。”
小莲见我一脸平静的样子，不由得替我抱不平。
“老爷也真是的，每年大娘子生辰总是在书房不来陪你，小莲都看不下去了。”
我苦涩的笑了笑，
看着窗外挂着那轮圆月，
原来今天又到了瑾瑶的忌日了。
说起来，我和沈卿尘成亲十几载，
每到这天他总是会在书房借酒浇愁，悼念藏在他心底的那个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早已凉了的长寿面，
不禁自嘲起来，
他可能早就忘了今天也是我的生辰了吧。
2
沈府内，
天微微亮，我睁眼摸了摸旁边微凉空荡的床铺。
心里有些落寞，
果真一夜没回来…
我不禁有些自嘲，因为做了一夜的梦，
我的精神头有些不太好，坐在床上定了定便让小莲为我更衣。
之后便去准备沈卿尘上朝需要用的物件。
自成亲到现在，对于他的事我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每天他卯时上朝，我丑时就会起来为他整理。
记得刚成亲时，只要摸到他的衣物书籍，心里就有幸福感抑制不住的高兴。
到现在心里已经很难再掀起波澜。
来到书房前，我站在门口却迟迟不敲门。
可能是不想再面对他为瑾瑶伤心的神情。
心里有股苦涩蔓延开来。
我调整好心态，准备扣门时，
门从里面打开了，入眼是他那样略显憔悴的脸。
一看就是一夜未眠。
看着他眼下透着的青灰，我有些心疼的伸手想摸一摸。
却被他躲过，他瞒过我走向身后的小莲。
接过她手中的物品，转头对我温柔的说：
“谢谢大娘子，我上朝去了。”
我的手紧紧攥着袖口，竟有些颤抖。
我转过身子，冲他笑了笑。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出门，
心里还在隐隐作痛。
呵…已经被他忽视了这么多次了，我早就该习惯了不是吗？
好在我跟沈卿尘还有个儿子，叫沈温辞。
他很孝顺争气，对于他的功课，沈卿尘是很满意的。
虽然世家大族的日子不好过，
但为了儿子，我还是咬牙挺过来了。
本以为以后终于能安稳度日，
沈卿尘却带来了一个跟死去瑾瑶长相非常相似的女人。
3
这天，沈卿尘下朝的时间晚了些，
我在房间焦急的等待着。
因为一般如果他晚回家会派小厮提前告知，可今天却没有。
难道是被官家留下了？
我心里已经盘算了好几种结果，甚至最坏的结果我都准备好了。
这时，小莲给我带来消息说老爷回来了。
本来我终于放心了，想赶紧跑去看他。
却被小莲拉住衣袖，她眼睛漂浮不定不敢看我，吞吞吐吐的说：
“老爷他…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我一怔，深吸一口气。
没事，一个女人而已。
我调整好心态，打算端出沈家大大娘子的款儿去会会那个女人。
却没想到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的伪装被一击击破。
4
“大…大娘子。”
看着眼前这个躲在自己丈夫后面怯生生望着我的姑娘。
特别是见到她的那张脸，我险些以为是瑾瑶回来了。
但细细看却又不像，瑾瑶的眼睛是大大上调的杏眼里面像是永远都带着光。
可这个姑娘眼睛虽然也是大大的但是却给人忧郁的感觉。
重要的是她现在这般怯弱的表情更是不会出现在瑾瑶的脸上。
不知不觉手指甲在衣袖下掐的手心已现出朵朵血珠。
我看向沈卿尘，想要他一个解释。
他被我盯得竟有些不敢直视，只好解释道：
“下朝路上，见着这姑娘在卖身葬父，着实可怜便付了银子带回府了。”
“望大娘子能接纳她。”
说着说着，我看着他渐渐认真的神情。
还想企图说上几句，
“你可调查过这个姑娘的背景？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忽地转过身子，手捏了捏眉心。
“都已调查清楚，你放心即可。”
“还请大娘子尽快为这姑娘安排住处吧。”
原来他早已准备好说辞，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他揽过姑娘的肩膀走了出去。
眼睛里透露着我已经多年没见过的温柔与思念。
上一次还是在他看瑾瑶的时候，
原来他一直都没变，只是不爱我而已……
5
晚上，我坐在铜镜前梳洗，
想起白天沈卿尘的举动，恍惚想起了二十年前他和瑾瑶在我面前也是如此。
说起来瑾瑶跟我还是闺中密友，
跟我沉闷的性格不同，瑾瑶是个活泼的性子。
她所到之处皆是笑声，
对待自己的感情更是勇敢追求表达。
许是没见过这般泼辣的姑娘，
沈卿尘很快败下阵来。
就在他们都以为能修成正果时，
却被一个噩耗打破了，
瑾瑶晕倒了，经过太医的诊断得知。
她本身就有先天之症，现在又感染了风疾恐时日无多。
这对沈卿尘无非是个晴天霹雳。
他不信，遍访了许多名医都没能将瑾瑶救过来。
瑾瑶临终前，把我和他叫到她床前。
将我的手缓缓地放在他的手上。
满带歉意的说：
“青姝，我把卿尘就交给你了。”
我看着旁边已经在崩溃边缘的沈卿尘，
只见他摇着头，一只手抚摸着瑾瑶的头发，红着眼说：
“不…不会的！瑶儿！一定会有办法的！”
床上的瑾瑶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着他的脸。
“卿尘，青姝是个好姑娘，我知道她一直默默的喜欢着你。”
我听到这话，心猛然一颤。
惊愕的看着她，原来她全都知道。
她虚弱的朝我笑了笑。
“以后就让她替我好好爱你，好好…好照顾你…”
卿尘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紧紧握住她的手流泪。
我当时心里特别复杂，不知该是难过还是该高兴。
只能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他们。
6
瑾瑶去世后，沈卿尘就遵循她生前的嘱托娶了我。
记得当时刚成亲时，我觉得自己肯定能打动他的心，
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
活人又怎么能竞争得过死人呢？
近几年我时常在想，甚至有时还会怀疑当初瑾瑶临终所托的用意。
到底是为了成全我的一片痴心，还是想要困住他。
让他只要看到我就会想起她，
这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她了。
“大娘子…老爷今晚去了那位姑娘的房间了…”
小莲小心翼翼地说道，一边观察着我的神情。
我笑了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失去了自己的挚爱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遇到如此相像之人，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我闭上眼，心已经麻木的感受不到疼痛了。
沈卿尘，你可知你伤了我多少次？
7
那位姑娘早早的就来向我问安。
看着她恭敬地样子，我和善地询问起她的身世姓名。
才知道原来她叫萧幺灵，杭州人，从小跟父亲相依为命。
我一听也是个可怜人，便说，
“既然老爷喜欢你，以后你便是萧小娘了。”
有了我的这句话，沈卿尘像是得到了默许般更加肆无忌惮的宠爱萧小娘。
有时晚上我都能听到隔壁的夜夜笙歌。
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听。
而萧小娘也慢慢的有恃无恐越发嚣张起来，
哪里还有刚入府那可怜样。
甚至于我有次在花园就听见她跟旁边的婢女说道：
“她也就占个正房的头衔，老爷喜欢的是我！”
“晚上老爷一做噩梦就抱着我幺儿幺儿的叫个不停，我每次都要安慰好久才行~”
而她旁边的婢女也在奉承她，哄的她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我笑了，沈卿尘只是在他身上找瑾瑶的影子罢了。
她居然还沾沾自喜，觉得瑶儿叫的是她。
想来也真是挺讽刺的，没想到她的名字也占一个瑶（幺）。
小莲听她那么说，想要去教训她。
被我拦住了，一个替身而已不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到时候她身上要有什么伤口，又得应付沈卿尘的逼问。
太累！
8
终于有一天，沈卿尘难得来一次来我的房里，
可我已经身心俱疲，不想再应付他了。
睡觉时，我背对着他蜷缩在一旁。
他似是感受到我对他的冷淡，
竟破天荒的从身后搂住我。
是了，
我虽是一个不爱表达情绪的人，
但每次只要他来我的房中，我都会为他准备好热茶，为他更衣。
成亲前夕，我甚至也曾主动的抱过他、热情的亲近过他。
后来我就慢慢的不想了，不愿了。
看到我今天这般样子，他许是以为我在闹脾气。
因为这段时间忽视了我，他可知道他忽视我又何止这几天。
他紧紧的抱着我，嘴贴在我的耳边说：
“我知是我冷落了你，但你是我的正头大娘子这一点谁都不会改变。”
意思是说萧小娘就算再得宠，我在沈府的地位不会变。
我怔了怔，他以为我嫁给他只是因为贪图沈府的荣华富贵？
“上面下旨让我几日后去广州府巡盐，我们会有许多日子见不了面。”
“你…你确定就这样对我吗？”
我犹豫半晌，缓缓地回过身温柔的抚摸着他，手停到了他的眼睛。
第一次见面就是被这双眼睛迷了心。
现在微微看着眼尾也已经有了些许细纹，
原来我嫁给他已经这么多年了…
他看到我笑了，以为是安慰有效果了。
便轻啄起我冰冷的唇，看着他眸渐渐暗沉。
一点点说着我的脸、颈向下吻去。
我僵硬的躺在那里，夫妻这么多年我心照不宣的知道他想干什么。
虽然心里不愿，但还是配合着他。
我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
他情到深处看到我的泪水，轻轻的擦去低头吻着我的眼睛。
“姝儿，别哭，我心疼。”
我别过头，
男人在床上的话是最不可信的，这个道理我几年前就知道了。
9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十二月，汴京城外已是冰天雪地。
看着外面下了雪，像是盖了一层羊毛毯子般。
我在屋里，烤着火炉看着外面的雪景，算着日子沈卿尘已经去了大半月了。
也不知道带的衣服够不够，有没有挨饿受冻。
“大娘子，这是小厨房做的羊汤，快趁热喝些暖暖身子。”
小莲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在桌子上。
看着她的小脸冻的红彤彤的，我赶紧将火炉子递给她让她暖和暖和。
她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傻笑着。
“给萧小娘那边也送了吗？”
小莲撅着嘴，“大娘子还想着她呢，前几日嚷嚷着说她屋里的炭不好光冒烟。”
“非得要跟咱屋里一样的。”
“真是在沈府过了几天好日子，忘记当初刚进来的穷酸样了。”
说起萧幺灵，沈卿尘走后那边也闹过几次，我见掀不起什么风浪也就随她了。
我端起桌子上的羊汤，吹了吹，缓缓放在嘴边。
突然一阵反胃，我忙放下碗用手帕捂住嘴。
小莲见状，着急的过来为我捋着背。
“娘子这是怎么了？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我难受了好久，稍稍缓过些劲来。
因为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太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也没吐出什么来。
我捂着胸口，这个症状跟当初怀温辞的感觉一模一样。
莫不是又怀了？
我缓缓将手放在小腹上，心里止不住的喜悦。
温辞总觉得孤单一直说想要一个妹妹，如果这次是那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沈卿尘应该…也会高兴吧…
小莲见我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
捂住嘴惊喜道：
“娘子这莫不是！”
我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小声点。
“这事得让大夫看了才能确定的。”
小莲听了高兴的活蹦乱跳，便笑着便跑出去找大夫。
我叮嘱她让她慢点，低头看着还平坦的肚子。
内心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沈卿尘，我们又有孩子了…
等你回来，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我和我们的孩子等着你…
10
为了防止被有心之人听去，我一直悄悄的养胎。
不曾透露过半点风声，连儿子也不知道。
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
终于，我接到了沈卿尘的来信，信上说他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我紧紧的攥着信，想象着自己亲口告诉他怀孕的消息，
他会有多么兴奋！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我从账房回来，
因为前几天下过雪的缘故，地上有些地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我走的格外小心。
迎面撞见了萧小娘，我本想绕过去不想跟她碰面。
谁知她竟叫住我，“姐姐这是着急去哪里？都不理妹妹呢？”
我停住，微微弓起身子不着痕迹的护住自己的肚子。
“妹妹说笑了，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在屋里呆着反倒出来了？”我笑道。
“我这不是心思老爷马上就回来了，我出来走走锻炼锻炼。”
说着凑到我的耳边，“到时候好多多为他研磨~”
我一怔转头看向她，看见她不怀好意的眼神我瞬间明白她说的研磨是什么意思。
我回过头，脸有些红假装镇定的说：
“妹妹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我刚走一步，就被萧小娘从后面抓住手腕。
我被迫退回去跟她对视，我气愤道：“大胆！”
小莲见状也害怕她会伤害我赶紧来阻止。
“萧小娘你放开大娘子！”
萧幺灵却不以为然，“你紧张什么？我只是要跟姐姐聊聊天而已。”
“姐姐，看你平时都是冷冰冰的模样，难不成你跟老爷单独相处时也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样？”“怪不得老爷他每次来我这总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阴沉地看着她，“别以为有沈卿尘撑腰我就不敢动你！”
“我再说一遍！放手！”
本来看在她跟瑾瑶相似的脸上，对于她做的一些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也容不得她这样踩在我的底线上。
她似是察觉到我真生气了，手竟抖了抖。
又像是在丫鬟们跟前不想丢了面子，
于是松开我的同时还顺势推了我一把。
因为路有些滑，我竟一时没站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莲惊呼一声：“大娘子！”
萧幺灵见我坐在地上痛苦的样子，
她眼里带着一丝嘲讽，“你们都看见了，我手松开了是她自己摔的。”
说罢，带着丫鬟们便走了。
我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只感觉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大娘子，血…血…”
我顺着小莲指的地方看去，原来两腿之间已经透过衣裙有了淡淡的红色。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我慌了，
不！不！孩子！我的孩子！
我让小莲把我扶回房间，吩咐她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