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自尊心作祟,怕和“豪门出身”的自己走太近,显得刻意攀附。
其实这海量财富压根不是什么家族馈赠,全是他靠聚灵阵和聚宝盆一点点攒下的,再加上接任务的奖励。
只是他每次出手都是几十万、几百万灵晶,买阵法、购珍宝时从不犹豫,即便刻意隐藏,也难掩阔绰。
况且他常去北海,难免碰到宗门里的熟人,买高价器物的事早被传开,流言越传越广,他实在没法解释财富来源,才信口胡诌了“舅舅经商”的说法。
他还特意编了细节:早年间家里和舅舅不来往,是他加入三光门后,舅舅才派人找到他,只是双方始终没见过面,每次都是不同的中间人来传递消息、送来灵晶。本是随口应付的托词,却没想到让冯凌月当了真,还因此产生了隔阂。
弄清楚缘由后,李一剑又好气又好笑,当即决定找冯凌月说清真相——总不能让这荒唐的误会一直延续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李一剑还确实有个舅舅。
只不过关于自己那个亲舅舅,李一剑对他几乎是没有一点印象。
只是打记事起就极少听母亲提起,后来更是彻底没了下落。
母亲每次被问起时,要么神色躲闪着转移话题,要么就沉下脸不许他再提,久而久之,他也便不再触碰这个禁区。
他唯一的印象,停留在很小的时候。那天的天色他记得格外清楚,原本还算明亮的天不知何时被浓黑的乌云彻底压满,厚重得像是要塌下来,连风都带着股刺骨的冷意。
空中雷云滚滚,闷雷一声接一声地炸响,震得窗棂嗡嗡直响,闪电划破铅灰色的云层时,瞬间照亮院子里摇晃的树枝,像张牙舞爪的黑影,吓得年幼的他直往母亲怀里钻,嗷嗷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敲门声。
母亲抱着他去开门,门口站着个穿黑袍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男人跟着母亲进了屋,两人在里间低声说话,起初声音还平稳,没过多久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隐约能听到“责任”“危险”“别拖累孩子”之类的字眼,还有母亲带着哭腔的反驳。
他吓得缩在门外的柱子后,不敢出声,只看着那黑衣人最后猛地甩门而出,黑袍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随后便消失在漫天风雨里。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舅舅,母亲也越发避讳提起这件事。
这些过往,李一剑自然不会对众人说起。他抬眼看向围在身边的师兄师姐,语气平静地复述了之前编好的理由:“家里兄弟多,资源本就紧张,我又是旁支,族里向来不怎么在意,出来拜师也是自己做的主,没跟族里多纠缠。”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果然没起半点疑心。
大师兄海天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是这样,好些世家都是这般,旁支弟子确实难立足。”
旁边的小师弟也附和道:“剑哥你真厉害,还能自己寻到咱们宗门来。”
众位师兄弟都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毕竟在修仙界,世家大族里旁支弟子不受重视、自寻出路的例子实在太多,李一剑说得条理清晰,又贴合常理,任谁听了都不会多想。
李一剑默不作声地应着,没人知道,他能踏入昆仑这大宗门,全是拼出来的生路,跟什么舅舅没什么关系。
而对于直到现在,李一剑也不愿意透露他舅舅身份,并且说他跟他舅舅几乎没见过面众人对此事并未深究,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昆仑山一带的富商,向来是险中求富贵,手里握着灵材、丹药等值钱货物,走南闯北时难免被山匪、妖兽盯上,行踪隐秘再正常不过。
这些做大买卖的人,出行必带至少十几个贴身护卫,且护卫实力最低都是化神境,个个气息沉凝,等闲妖邪不敢靠近。
甚至不少大宗门都会与这类富商达成长期合作,暗中派弟子或高层出面护持。一来是富商手里的稀缺资源,比如高阶炼器矿石、独家丹药配方,是宗门运转所需。
二来这种合作最忌频繁换人——谁也无法保证新护卫是否心怀不轨,万一泄露行踪或是卷走货物,损失难以估量。
紫手长老对此也颇有体会,早年他曾与北海一位丹药商人交好,对方握有凝气丹的独家配方,昆仑急需其供应丹药,便派了海天生前去护卫。
那商人出手阔绰,直接开出天价酬劳,可海天生性子傲气十足,总觉得给商人当护卫折了宗门弟子的身份,全程态度冷淡,好几次都险些闹僵,最后还是紫手长老几次出面调和,才撑完了半年的护卫期。
不过海天生打心底里就抵触给商人当保镖的差事,只觉得这活儿配不上昆仑宗门弟子的身份,更衬得他一身傲气无处安放。
可紫手长老亲自开口托付,言明此事关乎宗门与丹药商人的合作,牵扯着后续凝气丹的供应,他纵然满心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
后来海天生和旁人闲聊时提过,那之后他又按约定护了那商人几次镖,挨过了最关键的合作初期,便借着任务收尾的由头辞了这份差,此后和那商人便极少再有往来,总算摆脱了这份让他憋屈的差事。
众人正对着海天生的经历点头唏嘘时,李一剑忽然拍了下额头,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道:“说起来,咱们宗门的赏金堂里,也挂着不少类似的护镖任务呢。”
他皱了下眉,仔细回忆着曾在赏金堂看到的景象,补充道,“不过那些任务都特意标注了一堆额外事项,有的写着‘雇主行踪需绝对保密’,有的注明‘需应对妖王境以上妖兽突袭’,还有的提了‘要提防同行商队暗算’,光看这些标注就知道,执行起来肯定颇为麻烦,稍不留意就可能出岔子。”
但在场没人否认,这类麻烦的任务,回报也着实诱人。
那些护镖任务的积分本就比寻常猎杀妖兽、采集灵材的任务高出数倍,报酬更是惊人。
虽说按照宗门规矩,任务收益的大头要上交宗门充作公用,可即便只是分到的零头,对弟子们而言也已是天价。
更让人心动的是额外的好处,李一剑曾亲耳听几位执行过这类任务的师兄说过,要是护镖时能把雇主照料妥当,比如顺利避开劫匪堵截、稳妥护住价值连城的灵材货物,那些身家丰厚的富商出手极为阔绰,给的打赏动辄就是十几万灵晶。
这数额对寻常弟子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巨款,足够支撑他们安安稳稳修炼好几年,不用再为资源短缺发愁。
海天生的话题渐渐淡去后,李一剑却没再多参与讨论,心里头总萦绕着一件事,比赏金堂的天价任务、比舅舅的过往都要牵动心绪——那便是冯凌月的态度。
自踏入三光门以来,同门弟子虽多,可唯独冯凌月让他动了心。
无论是李一剑刚来到这灵丹堂,还是说这一路走过来,他跟冯凌月之间都有过很多故事。
最开始的时候冯凌月还有些疯疯癫癫的,也只有李一剑愿意跟她来往。
后来冯凌月也是很照顾李一剑,可现在如果是因为自己有钱导致冯凌月不愿意搭理自己,让冯凌月觉得他变了,或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了隔阂,那李一剑觉得不行。
这般琢磨了几日,李一剑索性借着再次前往北海办事的机会,特意绕去了城中最有名的法宝阁。
阁中珍品无数,他却一眼看中了一枚护身琉璃珠,这珠子乃是上品法宝,能在危急时刻凝成防护罩抵挡炼虚境圆满修士的全力一击,售价足足二十万灵晶,当然这是一件一次性的法宝。
不过李一剑没半分犹豫便买了下来,又特意请阁里的巧匠,将这琉璃珠打磨成小巧的珠花样式,镶嵌在一支银质发簪上,既保留了护身功效,又添了几分雅致,正合冯凌月的气质。
从北海返回宗门后,李一剑揣着发簪,寻了个冯凌月常在的练剑场。
彼时冯凌月刚练完剑,额角沾着细汗,正收剑擦拭,见他过来,打了声招呼:“师弟,你从北海回来了?”
李一剑定了定神,从储物袋里取出那支琉璃发簪,递到她面前,声音略显郑重:“这次去北海,见这物件不错,特意给你带的,师姐”
冯凌月低头一看,见发簪上的琉璃珠莹润剔透,灵气隐隐流转,便知是价值不菲的上品法宝,连忙摆了摆手,语气诚恳:“师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般上品法宝,你自己留着护身也好,或是换些修炼资源,都比给我强。”
李一剑愣了片刻,直接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发簪,小心翼翼地插进她挽起的发髻里,动作轻柔,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持。
冯凌月猝不及防被拉住,脸颊微微泛红,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待发簪戴好,才抬头看向李一剑,眼神里带着几分羞赧与无奈:“师弟,你这……”
发簪戴好的瞬间,李一剑望着冯凌月略显羞赧的眉眼,语气瞬间沉了下来,满是真切的恳切:“师姐,我知道你性子纯善,不贪这些贵重物件。可我怕,怕你觉得我突然有了钱,就变了样子,就不愿再搭理我。要是真这样,我就算跟舅舅断绝关系,把他给的钱全还回去也没关系——那些东西跟你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不管我有没有钱,你永远都是我最在意的师姐。”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字字都透着紧张与珍视。
只是没人知道,李一剑心里另有盘算——真要让他把堪比聚宝盆的财源扔了,把到手的灵晶都送回去,那是打死他也不肯的。
可冯凌月却全然没察觉这份心思,只被他话语里的重视戳中了心底柔软处。
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底不住打转,没等李一剑再说什么,她往前一步,直接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李一剑心头一暖,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
他顺势抬起手,轻轻揽住冯凌月的后背,一时兴起,想把她打横举起来逗逗。可刚微微发力,便故意放缓动作,装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笑着打趣:“哎呀,师姐,你好像比上次历练时又胖了点,还真有点沉呢。”
“切!”冯凌月脸颊一红,伸手轻轻推开李一剑,眼底的羞赧还未散去,嘴角却已扬起笑意。
两人对视一眼,方才的暧昧与紧张都化作了默契的轻松。
自那以后,李一剑便将心思重新落回了聚灵阵与聚宝盆上。
他依旧频繁往返于三光门与北海之间,在北海的法宝市场低价收进普通聚灵阵,带回宗门后便用这些阵法的灵气滋养聚宝盆,待盆中灵气充盈,再将转化后的灵晶拿去购置更多聚灵阵,往复循环,灵晶像滚雪球般越积越多。
这一忙,便是近两年时光。
某日,李一剑独自来到密室,将储物袋中的灵晶悉数倒出,莹白的灵晶堆成小山,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他清点过后,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足足攒下了三千多万灵晶。
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李一剑很快定下了后续打算:先拿这笔钱去北海买一件极品聚灵阵,有极品阵法滋养,聚宝盆恢复得更快,灵晶积攒也会更高效。
他计划着,等灵晶攒到五千万,再一口气去北海乃至更远的黑海大肆采购,把紧缺的资源一次性备足。
要知道,眼下这三千多万灵晶已是一笔巨款。若是用来买上品法宝,能轻松入手十几件;即便是什么修士都趋之若鹜的黑符,他也能买下好几张。
可一想到北海售卖的那些,的四象符杀阵、五行符杀阵,还有黑海底下藏着后天灵宝的传说,李一剑又按捺住了心思。
倒不如再攒些灵晶,等实力和财力都更足些,再去闯那些地方、寻那些宝贝也不迟,到时候还能买些更好的东西。
只是近来往返北海采购聚灵阵时,李一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可次数多了,那份被窥探的寒意越来越清晰,他便暗自留心,却始终没抓到盯梢的人影。
不过上一次在北海黑市,他倒淘到了批好货。
一批聚灵阵不仅运转起来灵气浓郁,比寻常阵法效率高了近三成,价钱还比市场价低了不少。
李一剑当时喜出望外,没多想便尽数买下,带回宗门后当即取了一座布置在密室,用来滋养聚宝盆。
可阵法刚启动没多久,李一剑便察觉到了异常。
他凑近阵眼仔细探查,指尖触到阵法边缘的纹路时,隐约感受到一丝熟悉的灵气波动——那竟是正光观独有的灵力印记。
这发现让他心头一沉。正光观乃是昆仑山脚五大门派之一,与三光门虽非死敌,却也界限分明。
他们宗门的制式聚灵阵管控极严,按常理绝不可能流通到千里之外的北海市场。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正光观弟子私自带阵外出倒卖。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李一剑压了下去——各大门派对宗门物资管控都有铁律,私卖制式法宝阵法,一旦被抓便是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的下场,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这种事?
他又反复检查了几遍阵法,指尖摩挲着那些隐晦的印记,那股正光观的气息愈发清晰,可偏偏找不出更多线索。
李一剑皱紧眉头,将那座阵法暂且收了起来,心里暗忖:这事定然不简单,往后在北海买阵,可得更加谨慎才行。
可近来在北海走动时,那种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每次他进法宝阁、逛黑市,都能隐约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这让向来警醒的李一剑不得不提起十二分谨慎,连挑选聚灵阵时都时刻留意着周遭动静。
这日,李一剑又如往常般穿梭在北海的法宝黑市中。
他如今在这一带早已小有名气——常年定点采购聚灵阵,出手从不拖泥带水,看上的货物即便价格稍高也绝不犹豫,早被不少商贩当成了“大主顾”。
只是随着灵晶越攒越多,他对聚灵阵的要求也水涨船高,普通货色根本入不了眼,想要寻到灵气浓郁、运转稳定的高阶聚灵阵,反倒成了件难事。
他在一个摊位前翻看阵法图谱时,身后忽然凑过来一个人。
那人身形瘦小,眼神闪烁,留着两撇八字胡,看着便贼眉鼠眼的。
对方先是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人留意这边,才压低声音凑到李一剑耳边:“这位道友,看你常来寻聚灵阵?我这儿有好货,灵气足、品级高,价钱还比市面上便宜一半,保管合你的心意。”
李一剑闻言心头一动,却没立刻应声。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对方一眼,察觉这人身上气息驳杂,不像是正经商贩,倒像是黑市上混日子的投机者。
但一想到自己正愁找不到高品质聚灵阵,还是压下疑虑,冷淡地问道:“什么货?拿来看看。”
李一剑虽有疑虑,但架不住对高品质聚灵阵的需求,还是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那人领着他在北海黑市的窄巷里七拐八绕,脚下的路越来越偏,周围的喧嚣渐渐远去,最后停在一栋墙面斑驳、门窗破损的破木楼前。
看着这荒僻又破败的地方,李一剑心头的警惕瞬间拉满,脚步下意识顿住,悄悄扣住了腰间的储物袋。
那贼眉鼠眼的汉子见状,立刻堆起满脸笑意,摆了摆手安抚道:“客官放心,绝对没差池!好货都藏在顶楼,僻静点才安全,跟我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