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手告别时,李一剑的指尖还残留着山风的微凉,他望着来时的路最后一眼,那片熟悉的山林在暮色里渐渐模糊,随即转身,快步跟上了李子太与司空法的身影。
他们这一行人并肩而行,向远方出发。
一路上,李子太并未径直赶路,反倒绕路去了七八处散落在群山间的小宗门。
那些宗门规模不大,有的依山而建,山门不过是块刻着名号的旧石碑;有的藏在峡谷里,仅靠一道瀑布遮掩入口。
每到一处,李子太只需亮出腰间那枚刻着“三光门”的墨玉令牌,宗门里的长老便会亲自迎出,不多时便领着十来名身着统一服饰的弟子出来汇合——这些弟子个个神情肃穆,背着剑匣或提着丹炉,显然是各宗门挑出的精锐。
如此走了三日,队伍竟从最初的几人,渐渐扩充到了百余人之多。
这些人也都是各个小宗门选出来,去三光门参加复赛的人。
队伍拉长时,前队已踏上山径,后队还在山脚下的村落旁整顿,浩浩荡荡的人群踩得落叶簌簌作响,腰间的法器碰撞声、弟子们低声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倒像是一支奔赴盛会的队伍。
人多了,赶路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最开始那两日,李一剑还曾见识过李子太的神通——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青铜舟,往空中一抛,那舟便骤然涨大,足能容下三人。
李子太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周遭的空气竟泛起水波般的涟漪,远处的山峦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距离瞬间缩短了大半。
青铜舟破开云层时,李一剑低头望去,下方的江河如银线,村落如米粒,那种压缩时空、御风而行的速度,让他心头震撼不已,他修行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法宝,更未触及过这般高深的境界。
可如今队伍壮大,青铜舟再难派上用场,众人只能徒步翻山。
李一剑走在队伍中间,看着前方李子太沉稳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丹田内静静旋转的金丹,不由得暗自思忖:何时才能突破元婴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的灵力早已充盈,只差最后一层桎梏便能破丹成婴,可这一步,却像是隔着万仞高墙。
他又想起方才李子太闲聊时提及的“元婴之上化神”,心中更是涌起强烈的向往——若能化神,是否也能如李子太这般,举手投足间操控时空,俯瞰山河?
山风渐紧,吹得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前方的昆仑山轮廓愈发清晰,三光门的方向,似乎已有隐约的灵光闪动。
李一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加快脚步,跟上了队伍的节奏。
而看着前方的李子太,李一剑的心中不由得既羡慕又向往。
李子太的修为早已不止化神,那周身若有若无的天地灵气萦绕,分明是突破了炼虚境的征兆——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山间的云雾、掠过的长风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不见半分灵力波动,却能让周遭的时空都随他心意流转,这便是“炼虚合道”,与天地归为一体的玄妙境界。
再加上那枚青铜舟法宝,当初赶路时的速度,在李一剑看来简直是神乎其技。
彼时青铜舟破开云层,他只觉眼前光影一闪,耳畔的风声骤然静止,下一刻再睁眼,原本远在百里之外的山峦已近在咫尺,那种近乎瞬移的穿梭感,让李一剑连惊叹的余地都没有,只余下满心的震撼与向往。
这支百余人的队伍,终究是顺利抵达了三光门。
尚未靠近山门,便见前方云海翻腾处,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紧接着是震天的钟鸣,九声钟响过后,三光门的弟子们身着统一的月白法袍,手持玉如意,分列在山门两侧的白玉阶梯旁,阶梯尽头的广场上,更是铺着朱红地毯,悬挂着七彩幡旗——显然,这是三光门为迎接四方参赛弟子准备的盛大仪式,热闹又庄重。
李一剑刚踏入三光门的山门范围,便觉一股清润的灵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连日赶路的疲惫。
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那灵气顺着鼻腔涌入丹田,竟让他丹田内的金丹都微微震颤,灵台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连脑中的杂念都被涤荡一空,只余下通体舒畅的轻盈感。
他忽然想起上次随徐州元前来时的窘境——彼时他们才刚到昆仑山脚下,连三光门的方向都未看清,便被守山弟子拦在了结界之外,只能远远望着云雾深处的山门兴叹。
而此刻,他竟真的迈步走进了这传说中的宗门,脚下的白玉阶梯温润如玉,呼吸间尽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那灵气纯粹得不含半分杂质,比他修行多年的洞府要浓郁数倍,让他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不愧是昆仑顶级宗门,这般灵气底蕴,果然名不虚传。
李一剑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对未来的憧憬如春水般漫溢。
若能在此地潜心修炼,假以时日,自己突破元婴、冲击化神的速度,恐怕真能如乘长风、驾奔雷,一飞冲天,再无阻滞。
他抬眼望去,整个三光门坐落在昆仑山麓的缓坡之上,被终年不散的仙气缭绕着。
这三光门,着实气派的很。
山门之内,是层层递进的白玉阶梯,阶梯两侧每隔数丈便立着一根盘龙金柱。
柱身上雕刻的金龙栩栩如生,龙鳞由赤金镶嵌,在雾气中折射出耀眼的金光,顶端还悬着宝珠,昼夜不息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阶梯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广场,广场地面由整块的墨玉铺就,光可鉴人,中央矗立着一座三足两耳的青铜鼎,鼎中燃着不知名的香木,青烟袅袅升起,化作仙鹤、祥云的形状,散发出清冽的异香,闻之令人心神安宁。
广场四周,错落分布着无数亭台楼阁。那些楼阁皆是琼楼玉宇,屋顶覆盖着琉璃瓦,阳光洒下时,瓦面流转着赤、橙、黄三色光芒——想来“三光门”的名号,便与这日、月、星三光对应的琉璃瓦有关。
飞檐翘角下挂着风铃,风一吹便发出“叮铃”的清响,那声音并非凡物,竟带着淡淡的灵力波动,能潜移默化地滋养修士的神魂。
楼阁之间以九曲回廊相连,廊柱上缠绕着会发光的灵藤,藤上开着碗口大的白色花盏,花瓣上凝着晶莹的露珠,那露珠也是浓缩的灵气,偶尔滴落,落在青石板上便化作一缕白烟消散。
此时的广场上,正举行着盛大的欢迎典礼。
三光门的长老们身着绣着日月星辰的紫袍,手持拂尘,立于广场北侧的高台上,为首的长老须发皆白,周身灵力如海,实力深不可测。
高台之下,来自四方的参赛弟子们按宗门分列站立。
礼官手持玉册,声音清朗如钟,传遍整个广场:“恭迎各宗门道友莅临我三光门!”
话音落下,高台上的青铜鼎突然发出一声轰鸣,鼎中青烟骤然暴涨,化作一道通天光柱,直冲云霄,引得山间的灵气剧烈翻腾。
远处的云海也随之涌动,露出背后更巍峨的昆仑主峰,峰顶积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三光门的金光交相辉映,端的是气象万千,一派顶级修仙宗门的恢弘气派。
众位弟子很快被三光门的执事引至候客厅——那是一座足有半亩地大的殿宇,殿内梁柱皆为暖玉所制,壁上悬挂着绘有山水灵禽的云锦画卷,地面铺着厚厚的兽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厅中摆放着数十张梨花木桌案,案上早已备好清茶与灵果,茶汤澄澈如琥珀,果子色泽鲜亮,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显然是经过灵力滋养的佳品。
接下来的时日,他们的衣食住行全由三光门统一打理。
住所是依山而建的雅致竹院,每间小院都带着独立的修炼室,室中央设有聚灵阵,能将周遭灵气汇聚其中,比外界浓郁三倍不止。
饭食是用灵米、异兽肉与灵药炖煮而成,入口即化,不仅能果腹,更能滋养灵力;就连服饰,也换成了三光门特制的月白法袍,材质是用云蚕丝织就,轻如鸿毛,还能抵御低阶法术的冲击——这般待遇,早已远超寻常宗门的规格。
至于复赛的后续,执事也一并说明:若有人不幸失利,无需自行返程,三光门会派专门的修士护送回各自宗门,途中的安全与补给皆由门派承担。
这般细致的安排,显然是给足了所有参赛弟子体面与照顾,也让众人暗自感叹三光门的底蕴与气度。
李子太将李一剑托付给执事后,便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句:“你先跟着流程走,我还有宗门事务要处理,待忙完便来寻你,届时应该对你另有安排。”
李一剑恭声应下,躬身谢过李子太的照拂。
其实在他看来,有无特殊安排倒也无妨——三光门给参赛弟子提供的住所、饭食与服饰,早已远超他过往的期待,单是那间带聚灵阵的修炼室,便足以让他心满意足,只盼着能早日安顿下来,趁着复赛未启,先在这灵气充沛的地方多修炼片刻。
三光门给他们安排的食宿,已经足够奢华了。
但对李一剑而言,这些都不及“在此修炼”一事更让他心潮澎湃。
此地的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水滴,吸入一口便觉丹田内的灵力蠢蠢欲动,这般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李一剑只感觉少修炼一刻都是浪费。
不止他如此,其他从小宗门来的弟子,此刻也都难掩兴奋。
就在众人各自沉浸在喜悦中时,一名身着三光门弟子服饰的青年快步走进候客厅,目光扫过人群,朗声道:“请问哪位是李一剑道友?”
李一剑闻声起身,应声上前:“在下便是。”
那青年立刻拱手,语气十分客气:“李道友,我家长老有请,烦请随我移步至‘听松阁’稍候片刻。”
说罢,便引着李一剑走出候客厅,沿着九曲回廊往山深处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座临水而建的阁楼前,阁楼檐下挂着“听松阁”的木牌,檐角风铃在风中轻轻摇曳,透着几分清幽。
李一剑抬眼望去,这座“听松阁”哪是什么待客的阁楼,分明是修仙大能才能拥有的静养之地,气派与奢华远超先前的候客厅,简直是云泥之别。
脚下的台阶并非凡石,竟是用整块的“暖玉灵石”铺就,每一级都泛着温润的莹光,灵气顺着鞋底往上钻,不过几步路,便让他丹田内的灵力都活络起来。
支撑阁楼的八根柱子,是千年难遇的“紫灵沉水木”,木身呈深紫色,纹理间流淌着淡淡的灵光,凑近了能闻到木质自带的清冽香气,传闻这种灵木不仅能聚拢灵气,还能滋养神魂,寻常修士哪怕是得到一小块木料,都要当传家宝般珍藏。
阁楼的门窗是用“琉璃晶”打造,通透如无物,却能隔绝外界的喧嚣与罡风,阳光透过晶面,折射出七彩的光斑,落在内壁悬挂的画卷上——那些画卷竟是用“天蚕丝帛”为底,以“灵墨”绘制,画中山水能随观者心意流转,时而风起云涌,时而鸟语花香,分明是蕴含着小乾坤的“活画”。
厅中摆着一张“寒玉桌”,桌面冰润如玉,却不刺骨,能自动调节温度,桌上的茶具是“海底龙涎瓷”,杯壁上隐有龙纹游动;角落的香炉是三足“赤金鼎”,鼎中燃着的香粉绝非凡品,是用“九品凝神草”“千年忘忧花”等数十种上等仙草研磨而成,青烟袅袅升起时,化作细碎的灵蝶,绕着阁楼飞了一圈才缓缓消散,那香气吸入肺腑,瞬间让他灵台清明得能看清丹田内金丹的每一道纹路,连炼虚境修士都未必能日日享用这般待遇。
此地的灵气更是浓郁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雾气,在阁楼内缓缓流动。
李一剑正看得心惊,暗自猜测是哪位长老的居所,忽然阁楼外的紫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走入。
居然是关月星!
关月星脸上堆着爽朗的笑,不等李一剑反应,便张开双手快步上前,给了他一个结实的熊抱。
松开手后,关月星又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尾眉梢都带着笑意,开口时语气熟稔得像是多年未见的挚友:“咱们又见面了,兄弟!自从上次化天山一别,我可是日日都念着你。这次为了找你,我特地求了爷爷,让李护法去摇篮山跑了一趟,结果他传回消息说没找着人,可把我急坏了!好在天不负我,咱们能在这三光门再遇上!”
李一剑被他这般热情的模样感染,心中暖意涌动,先前的拘谨也消散了大半,笑着应道:“能在此处再见面,也是我的幸事!”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从化天山的分别聊到此次复赛的机缘,关月星便拉起李一剑的手腕,笑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这三光门我熟,给你找了个比弟子院舒服百倍的住处。”说罢,便引着他往宗门东部山区走去。
不多时,一座隐在竹林间的别院便出现在眼前。
李一剑踏入院门的刹那,不由得怔住——院中铺着青石板路,两侧种着会发光的“夜明竹”,竹下点缀着能自行旋转的“聚灵玉”,灵气浓郁得比听松阁还要胜上几分。
眼见关月星安排的如此夸张,李一剑也是连忙摆手拒绝,
以自己的身份眼下,连个三光门弟子都不是,怎么能僭越身份住到这么尊贵的地方?
而关月星也摆了摆手,说这是自己爷爷以前住过的一个小院儿。后来就给自己了,现在让李一剑先住一阵,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这院子,李一剑不由得想到了化天山的摘星阁。
当时,鸡哥还一直开玩笑说去那里住两天,李一剑都没舍得,那可是整个化天山最好的地方,耗费了不少聚灵阵堆起来的。
可是眼下跟三光门这些住所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其实不要说关于关月星特意安排的这些地方,哪怕出去在三光门的小路上走一走,旁边的深山老林里,灵气变浓郁的便不是他们这些下界过来的修士能够想象的。
李一剑也不由得感慨自己从真正的下界,换句话说是凡人界,从那里一路上来到了天合宗,去过化天山,眼下又来到昆仑。
论起来李一剑是幸运的,自己有五灵根,又能修阴阳大道,这才在30多岁的年纪,来到了昆仑。
可有些人终其一生,却也只是个炼气期的修士罢了。
反观关月星,生来便是含着金汤勺的人——出身顶级宗门,自小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修行,衣食住行皆是旁人难及的规格,这份出身,李一剑从未想过比较。
对他而言,能从凡人界一路走到昆仑,见此景象,这辈子能到这一步,早已值了。
关月星没留意他的感慨,只拉着他往饭厅走。
桌上已摆开数十道菜肴,皆是用高阶灵材做的:有异兽肉煎得外焦里嫩,有灵草炖的浓汤飘着灵气,其中还有两道是她亲自下厨炒的清炒灵芽和熬的灵米羹。
两人相对而坐,关月星取来一坛醉仙酿,酒香混着灵气散开。
他们从话天山的旧事聊到复赛的打算,又说起各自的修行,酒一杯接一杯,话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
宴席散后,关月星领着李一剑去了别院西侧的木屋——屋里陈设简单却齐全,床榻铺着软和的云丝锦被,桌上放着新的法袍和丹药。
他还叫来两名侍女,叮嘱她们照料好李一剑的衣食起居。
李一剑看着眼前妥帖的安排,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关大哥费心照拂,在下记在心里了。”
而关于星则笑着摆手,“救命恩人,这点不叫什么,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