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条小溪潺潺流过，溪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几只彩色的蝴蝶绕着溪边的柳枝飞，偶尔有小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唱着歌，满是生机。
云土龙也忍不住惊叹，伸手拂过身边一株开得正盛的野花：“这地方哪像有邪修的样子，倒比咱们宗门后山的景致还美些。”冯凌月笑着点头，指尖掠过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玄风巫师擅长用障眼法，说不定是故意用这好景致掩盖瘴气，咱们得仔细些。”
李一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清风顺着衣领钻进怀里，带着山间特有的凉意，说不出的惬意。这里的灵气确实不如昆仑山那般浓郁，走几步便觉出灵力流转慢了些，但比起他老家摇篮山。
远处的山峦披着一层淡绿的轻纱，云雾在山尖轻轻飘荡，连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斑，都显得格外温柔。若不是知道这里藏着一个残害生灵的邪修，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来山间踏青的。
只不过这惬意没持续片刻，冯凌月原本舒展的眉头突然拧了起来，指尖下意识攥紧了银鞘短剑的剑柄。
李一剑几乎是同一时间察觉出不对劲。
他们三人刚踏进羊驼岭深处的山谷，方才还带着花香的风里，突然掺进了一股极细的凌厉气息，像无数根无形的针，顺着毛孔往皮肉里钻。
他心头猛地一凛，瞬间反应过来：玄风巫师主修的是风元素，这绝不是山间的自然风，定是对方探查外敌的手段！
那股风意还在往周身缠来，仿佛要顺着灵力流转的轨迹，摸清他们的修为深浅。
没等李一剑开口提醒，冯凌月已周身散出淡金色的灵力威压，像一面无形的屏障，“嗡”地一声将那股异常的风意逼退。
她动作极快，一手抓住还在打量四周的云土龙，一手拽住李一剑的手腕，压低声音道：“躲起来！”说着便拽着两人往不远处一处隐蔽的山洞冲去。
山洞入口被藤蔓遮掩着，刚钻进去，冯凌月便迅速掐动法诀，指尖凝出一团金光，往洞口一推。
那金光落地后瞬间铺开，化作一层半透明的结界，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封住，连一丝气息都漏不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却没放松警惕，将一只手缓缓伸出结界外，掌心朝上，感受着洞外风向的变化。
风里的凌厉感还在盘旋，甚至比刚才更浓了些，像是在洞口附近反复探查。
良久，冯凌月收回手，眉头皱得更紧，转头看向李一剑和云土龙：“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这个邪修果然非同寻常，比赏金堂卷宗里写的更谨慎。”
她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郑重，“我看咱们别贸然找他，先去三阴宗和五行门打听打听，说不定能知道些卷宗里没提的细节，免得吃了亏。”
冯凌月身形如流云般在前引路，玄色法袍边角随山间清风微微扬起，李一剑与云土龙紧随其后，前者背负的长剑剑鞘泛着冷冽的银辉，后者周身萦绕的土黄色灵气则与沿途山石浑然相融。
三人足尖轻点地面，便如踏风而行般掠过三阴宗外的青莽山道，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座隐于云雾间的三阴宗山门便已清晰映入眼帘。
朱红山门旁立着两尊镇山石像，石像双目嵌着暗紫色晶石，透着几分阴柔的灵气。
待守山弟子匆忙通报后，三阴宗宗主已亲自携人迎出山门。
他身着绣着三阴花纹的锦袍，鬓角微霜，见冯凌月三人现身，原本略带威严的面容瞬间堆满笑意，眼中却难掩几分惊愕：“不知冯长老与两位仙师驾临，我三阴宗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说罢便要拱手行大礼，连声音都比平日高了几分，显然没料到三光门这等大宗门的修士会突然到访。
三阴宗宗主一边引着三人往宗门大殿走，一边急忙对身旁的大弟子吩咐：“快！去后山膳房传我命令，把珍藏的千年雪莲酿取来，再备上灵鹿脯、玉露菌这些上佳食材，摆上一桌接风宴！另外，叫诸位长老和各堂首座都来大殿作陪，不得有误！”那大弟子应声而去，脚步声里满是急促，显然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
可就在他满面热情地说着宴席安排时，冯凌月却轻轻抬手，素白的指尖在空中虚按了一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宗主不必多费周折。”
她目光扫过殿外闻声聚拢的弟子，眉头微蹙，“我们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应酬，只是想向贵宗打探些消息，关于那玄风巫师的踪迹。”
李一剑适时补充道：“那巫师擅长隐匿之术，若因设宴动静太大走漏了风声，让他察觉踪迹再藏入深山幽谷，后续追查便会难上百倍。”
云土龙也跟着点头，厚重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沉稳：“我们只求安静问话，事后自会离去，不必惊动太多人。”
三阴宗宗主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他连忙躬身应道：“是是是！冯长老考虑周全，是我思虑不周了！”说着便立刻叫住正要去筹备宴席的弟子，叮嘱他不必大肆操办，只让侍墨的小童端来几盏清茶便可。他心里清楚，面对三光门这等能决定小宗门生死的大宗门，对方的每一句吩咐都需全力遵从——方才那热情的礼遇，不过是小宗门在大宗门前的谨慎与敬畏，毕竟三光门若想扶持或打压一个三流宗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待几人坐进偏殿，三阴宗宗主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自己在殿内回话，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些，生怕打扰了冯凌月问话。
殿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冯凌月手中的茶盏上。
而三阴宗宗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紧，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那玄风巫师与我同是化神初期，可手段却邪异得很，五行门门主虽是元婴圆满，我们两派联手三次，却次次都败下阵来。”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不好的过往，“前个月那次围剿，我们派了五位长老、二十名核心弟子，五行门也出了三位堂主，可刚到他盘踞的黑风谷，就被他的‘蚀灵风丝’缠上了。”
“那风丝细得看不见，钻到经脉里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灵力顺着风丝往外漏，根本拦不住。”三阴宗宗主撸起袖口，手腕上一道淡青色的疤痕清晰可见，“我当时被三根风丝缠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体内灵力就去了一半，若不是身旁的弟子拼死用护身法宝替我挡了一下，恐怕连回来的力气都没有。”
冯凌月眉峰微挑：“他只是抽走灵力？”
“不止！”三阴宗宗主猛地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惊惧，“他还会布‘飓风噬灵阵’，上次五行门十位修士被困在阵里，灵力被硬生生扯出来，在空中汇成一条青线，全被他吸进了体内。更邪门的是‘风魂炼灵术’，被他抓走的修士，最后连尸身都带着一股风腥味——听说他能用风笼困住人，把修士的灵力炼化成带着邪气的‘风灵之力’，连神魂里的修行法门都能剥走，上次五行门那位擅长木灵聚气的长老被抓后，他竟也学会了用风引木灵气，修为涨得飞快。”
云土龙听到这里，指尖的土灵气骤然凝实：“这么说，他是靠掠夺旁人灵力和法门提升实力？”
三阴宗宗主苦着脸点头：“可不是嘛！我们两派现在连山门都不敢轻易敞开，生怕弟子被他盯上。他明明修为和我相当，可每次动手，身上的灵力都又杂又强，显然是吸了太多人的灵力，我们根本招架不住。”殿外的风掠过竹林，带起一阵沙沙声，衬得三阴宗宗主的话愈发沉重，冯凌月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显然已将这玄风巫师的邪修手段记在了心里。
听完三阴宗宗主的话，冯凌月指尖在茶盏沿轻轻划了一圈，眸底思索的光渐明。
这玄风巫师并非一开始就走邪路，早年主修风元素时，单靠天赋便顺利摸到了金丹初期的门槛，在同辈里也算崭露头角。
转折是从他拜入一位散修大能门下开始的。巧的是，那位散修同样以风元素为根基，修为更是摸到了元婴后期的边，常年在山野间独行，全凭自己悟透了一套《天风十三法》。
那套功法最绝的是能将风灵力凝练成掌，十三套掌法层层递进，轻则能引风成刃，重则可召来百里狂风，是实打实靠自身修为打磨出的硬本事。
玄风巫师拜入门下后，那散修倒没藏私，将《天风十三法》的精要倾囊相授。
谁料他悟性远超师父，不仅把十三套掌法练得炉火纯青，还借着功法里对风元素的精妙掌控，硬生生将修为从金丹初期一路推到了化神初期，速度快得惊人。
也正是这份“后浪压前浪”的修为，让他在羊驼岭彻底没了顾忌。仗着化神初期的实力，又有《天风十三法》傍身，他看谁都带着三分轻蔑，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小宗门的修士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久而久之，竟成了这一带无人敢惹的存在。
李一剑听到“化神初期”时，按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剑鞘里的长剑似有感应般轻颤。
云土龙则皱起眉，低声道：“靠正统功法修到化神，却偏走邪路，实在可惜。”
冯凌月没接话，只是抬眼望向殿外掠过的风，指尖已悄悄凝起一丝灵力。
她清楚，对付这种既懂正统风系功法、又练了邪术的对手，得比预想中更谨慎些。
三阴宗宗主说到兴头上，又补了句关键话：“这玄风巫师手里还有两件法宝，一件极品一件上品，难缠得很。”
冯凌月抬眸追问，宗主便继续道：“那极品法宝是火属性的，说起来还是从我这里抢去的，对他主修风元素的修士来说，用处倒不算最大。真正麻烦的是那件上品法宝——是把折扇，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竟不在五行之内，纯纯的风属性。”
这话让李一剑都侧了侧耳，宗主又解释：“咱们都知道，法宝大多得配合五行灵力才能催动，想练出纯风属性的，自身对风元素的悟性得深到骨子里才行。我虽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拿到这折扇的，但之前听五行门门主提过，说他几年前去过一趟昆仑，好像是从黑海那片凶险地界里淘换来的。”
冯凌月听到“昆仑黑海”时，指尖的灵力微顿，随即缓缓点头。昆仑黑海历来是上古法宝遗落之地，凶险与机缘并存，玄风巫师能从那里带出风属性折扇，可见本事不一般；再加上对方本就精通《天风十三法》，如今有这件同属性法宝加持，实力只会更难对付，她心里对这玄风巫师的警惕，又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分量。
“黑海那地方凶险得很，就算是昆仑山脚的修士，也没几个敢轻易踏进去。”三阴宗宗主话里带着几分感慨，“玄风巫师不过化神初期，撑死了刚够突破黑海外围的结界封锁，他能在里面走一遭还活着出来，这份本事已经够惊人了。”
冯凌月听完，心里对玄风巫师的认知又多了层考量，当即决定再去五行门核实消息。
可等三人赶到五行门地界时，冯凌月却不由得停下脚步。
远远就见前方官道上旌旗招展，五行门门主竟带着人走出山门十里相迎，沿途每隔百丈就设了一座接风亭，亭里摆着灵果清茶，连宗门弟子都几乎倾巢而出，整齐地站在道路两侧，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迎接仪式比三阴宗隆重了不止十倍。
冯凌月看着这阵仗，眉头轻轻蹙起，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原本想悄悄打探消息，免得打草惊蛇，没成想消息走漏得这么快，五行门这番大张旗鼓的迎接，怕是半座山的修士都知道三光门有人来了，若玄风巫师在附近有眼线，此刻恐怕早已得到了风声。
冯凌月望着五行门这满场热闹，心里倒也安定了几分。
先前三阴宗宗主说过，玄风巫师素来把羊驼岭当成自己的地盘，既不会轻易离开，又因化神初期的修为和《天风十三法》的本事自视甚高，恐怕连三光门的名号都未必放在眼里。
更何况，她刚踏入羊驼岭地界时，空气中隐约掠过的那丝风元素波动，十有八九就是玄风巫师在探查，对方若真在意，早就该有动作了。
这么一想，她便压下了顾虑，对着迎上来的五行门门主微微颔首。
对方比三阴宗宗主还要热情，双手抱拳时腰弯得更低，语气里满是恭敬：“冯长老肯驾临我五行门，真是让山门蓬荜生辉！有任何需求，您尽管吩咐！”
冯凌月开门见山，说明是来了解玄风巫师的更多情况，五行门门主立刻引着三人往内殿走，路上不管她问起玄风巫师的行踪规律，还是过往交手时的细节，都答得毫无保留，连门派里记录的对战手稿都主动拿了出来。
等聊完正事，冯凌月便决定在五行门住一晚：一来歇脚调整，二来也能再梳理下已知的信息；三来，明日一早去羊驼岭探查时，也能养足精神，应对可能遇到的意外。五行门门主听了，当即让人把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连聚灵阵都特意加固了两层，生怕招待不周。
夜色如墨，五行门的客房里只点着一盏莹白的灵灯，暖黄光晕落在雕花桌案上，映得案上的青瓷茶杯泛着温润的光。
李一剑垂首立于窗前，指尖捏着块细绒布，正细细擦拭腰间佩剑。
剑鞘上的云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偶尔掠过一丝灵力，便让剑身在鞘中轻颤，发出细碎的嗡鸣。
不过门外忽然传来三声轻叩，声音柔细得像落在窗纸的雨丝，李一剑手腕微顿，声线清冽如霜：“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带着灵米粥香气的暖风飘了进来。进来的女修士身着五行门浅绿宗门服，领口绣着细碎的木灵花纹，乌黑的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只簪了支素银簪子。她双手端着个描金白瓷食盒，脚步放得极轻，走到桌案旁时，耳尖已悄悄泛红，放下食盒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李仙师，宗门特意备了夜宵，是用千年灵米熬的粥，还加了雪参碎，您……您趁热用。”她声音压得很低，说话时眼神只敢瞟向食盒，不敢与李一剑对视，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连宗门服的下摆都被攥出了细纹。
李一剑收起绒布，侧目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原地没动，只当是小宗门弟子想讨些打赏。他从腰间解下乾坤袋，袋口轻晃，便有五枚莹白的灵晶滚落出来，落在瓷盘里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那灵晶通体澄澈，里面裹着淡淡的灵力光晕。
“辛苦你了，这些拿去吧。”他语气平淡，没再多看那女修士一眼，转身又拿起佩剑。
五百灵晶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打发的小钱，可在这羊驼岭的小地界，五万灵石足够寻常修士买上一件不错的法器，或是支撑好几年的修行用度，说是一笔横财毫不为过。
那女修士原本还低着头，听到灵晶的声响猛地抬头，目光落在瓷盘上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光芒里满是惊喜，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显然是从未见过这么多灵晶。
可她没伸手去拿，反而深吸了口气，脚步轻轻往前挪了两步，离李一剑不过三尺远时停下，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放软的娇怯：“李仙师……我、我不是来要灵晶的。”
她说着，指尖轻轻碰了下李一剑的衣袖，冰凉的布料蹭过指尖，让她脸颊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染了层浅粉：“我白天在山门见仙师佩剑而立的样子，就、就觉得仙师剑法肯定高超……您是三光门来的大人物，我、我想多陪仙师说说话，哪怕只是听您讲讲外面的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