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始至终,李子太的目光就没在他们身上停留过片刻,连一句关于复赛的问询都没有,满脑子只有“找李一剑”这一件事,三人像被遗忘的影子,站在角落格外尴尬。
直到李子太甩着玄色袍袖,带着一身冷意大步离开议事厅,厅门“吱呀”一声合上,赵雪剑才猛地回过神。
此刻,他脸上没了之前领命时的镇定,慌慌张张地转过身,看向皇城之、凤血玉和白无弦三人,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三位宗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护法大人怎么会突然揪着李一剑不放?咱们之前不是都认定他是叛逃的弃徒了吗?这个人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三光门的护法这么在意他。”
皇城之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三光门从未过问过宗门内部的弟子处置,这次却连复赛人选都不管,非要找一个‘叛逃者’,实在反常。”
他顿了顿,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声音压低了些:“你们说……这李一剑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看护法大人的态度,不像是要处置他,反倒像是有要紧事要找他当面说——要是真要治他的罪,直接传令缉拿便是,何必这么急着见人?”
这话让凤血玉的心更沉了几分,他垂着眼,心里的忐忑像潮水般翻涌:若是李子太找李一剑不是为了追责,而是有其他目的,那当初鬼仙教对李一剑动手的事,会不会被牵扯出来?
万一李一剑还活着,把事情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含糊地应了句:“谁知道呢……护法的心思,咱们哪猜得透。”
在场四人中,唯有白无弦脸上没什么焦虑,反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他之前就觉得李一剑的“叛逃”透着古怪,如今李子太的态度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这李一剑绝非凡人,说不定和三光门有着隐秘的联系。
只是他没把这心思表露出来,只在一旁静静听着三人交谈。
而实际上李一剑和三光门大长老孙子关月星的事情,李一剑并没有告诉白无弦,倒也不是出于什么保密,只不过他是单纯的忘了。
而等皇城之和凤血玉都皱着眉琢磨对策时,白无弦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决断:“眼下想再多也没用,护法的命令不能违。我先回仙音阁,召集阁内高层商量搜寻的事,也好安排人手分区域排查——早一天找到人,也能早一天安心。”
说罢,他对着另外三人略一拱手,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议事厅,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显然是急着回去,商量该怎么办。
皇城之和凤血玉看着他的背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不管心里有多困惑或不安,三光门高层的命令已下,他们只能放下其他事,全力去查李一剑的下落。
等白无弦快步走在仙音阁的回廊上,廊外的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却丝毫没让他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他虽身为仙音阁阁主,掌管道门大小事务,可眼下这事非同小可——牵扯到三光门护法,又关乎一个“叛逃弟子”的去向,稍有差池,恐怕会连累整个仙音阁。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根本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断定李子太找李一剑是为了什么。
若是好事,比如李一剑藏着什么秘密能得三光门看重,那仙音阁把李一剑交出去,说不定能借此攀附三光门,往后在摇篮山的地位只会更稳,修行资源、宗门声望都能更上一层楼,顺风顺水不在话下。
可万一反过来呢?要是李子太找李一剑,是为了算当初“勾结妖族、叛逃师门”的旧账,甚至要直接下杀手斩了他。
那仙音阁藏着人不说,到时候被李子太迁怒,纵使白无弦想办法去解释,恐怕仙音阁难免也要跟着倒霉。
说不定还会被三光门记上一笔,往后想要求援或是争取资源,都会难上加难。
虽说他心里也觉得“斩人”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李子太的语气里只有急切,没有杀意,可事关宗门安危,半点风险都不能冒。
白无弦越想越觉得,这事必须谨慎再谨慎,绝不能自己拍板决定。
走到阁主书房门口,他停下脚步,对着守在门外的弟子吩咐道:“去请长老们过来,就说有要事商议,让他们一刻钟内到书房集合。”
待弟子领命离去,白无弦也是愁眉满目,轻轻敲击着桌案——等和阁中高层商量出个大致方向,他还得找个机会去见李子太,旁敲侧击探探口风,弄清楚对方到底想对李一剑做什么,这样仙音阁才能定下最稳妥的应对之策。
很快仙音阁的高层也都一个个的收到了消息,白无弦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
众人来到书房之后,白无弦交代了两句,紧接着又带着众人去往了议事厅。
暮色漫过仙音阁的飞檐翘角,将檐下悬挂的白玉风铃染成淡墨色。
白无弦踏着微凉的晚风穿过回廊,玄色衣袍下摆扫过阶前丛生的兰草,带起一缕极淡的幽香。
白无弦带着几位长老,径直走向了位于阁中深处的幽兰堂——这里是仙音阁高层议事的重地。
此刻屋内已亮起了盏盏宫灯,暖黄的光晕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推门而入后,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
而白无弦却是眉头紧皱,看着下人来来回回的端茶倒水,收拾会场,白无弦也是一言不发。
几位长老此时也是各自的莫名其妙,不知道白无弦叫他们来干什么。
左侧端坐的大长老手指正捻着一枚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着。
右侧的二长老刚端起茶盏,温热的水汽氤氲着他满是皱纹的脸颊。
副阁主则站在案前,指尖正指着卷宗上的某处批注。
“阁主。”见白无弦似乎是走了神,副阁主率先收起卷宗,拱手行礼,想要提醒一下白无弦。
其余几位长老也纷纷起身,目光中也带着几分问询。
白无弦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抬手示意众人落座,自己则走到堂中主位旁,神色沉了沉,缓缓开口:“诸位,有件事需与你们通气——今日我去天合宗迎接三光门护法,你们也看到了,他对初赛复赛的事情根本不上心,反而对寻找李一剑却有极大的兴趣。”
这话一出,幽兰堂内瞬间陷入寂静,唯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大长老最先反应过来,手中的玉棋子“嗒”地落在棋盘上。
“阁主,可那里一剑,确实被逐出天合宗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据手底下的人打探,似乎早已生死未卜。他当时那么羞辱鬼仙教,恐怕暗中早被鬼仙教的人给除掉了,也说不定。三光门寻他,又到底是为何呢?”
二长老也放下茶盏,眉头紧拧:“是啊,他虽然是咱们摇篮山最出众的弟子,可是这天赋也不至于让三光王的护法如此惦记吧。再者说,按照皇城之的讲法,他还勾结妖族,暗害同门。这样的人,三光门找他到底要干什么呢?对了,阁主,你找我们来又是为了什么?该不会也是为了李一剑的事吧?”
几位高层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震惊。
副阁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难道是李一剑之前,曾与三光门有过交集?可他此前一直在天合宗修行,与三光门素无往来才是。”
白无弦看着众人的反应,心知也是时候了,尤其是副阁主所说的话,让白无弦心中一动。
随即白无弦便把李一剑在仙音阁养伤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众人听后全都是震惊异常,这才明白了过来白无弦为什么要找他们来商量李一剑的事情。
副阁主和几位长老此时脸上也都各自凝重起来。
只不过既然白无弦已经走了这步棋,他们也只能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救下李一剑,现在三光门又在找他,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
只不过危中有机,这事情兴许能给仙音阁带来不小的收益。
“虽是一步险棋,却也值得一试。”大长老捏着棋子,缓缓说道。
此时白无弦也缓缓解释道:“我也猜不透三光门的用意,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李一剑的伤势还没好利索,若是被三光门找到,或是让其他宗门知晓他在咱们阁中,难免会生出是非——毕竟当年他离开天合宗时,动静不小,不少人都盯着他的去向。”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仔细一想,便明白了白无弦的良苦用心——若是此刻声张,或是贸然与三光门接触,不仅可能暴露李一剑的行踪,还可能让仙音阁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大长老叹了口气:“阁主考虑得周全,咱们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二长老也点头:“眼下只能先瞒着,看看三光门接下来的动作再说。”
就在众人商议着如何暗中留意三光门行踪时,副阁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白无弦,语气急促起来:“对了,阁主!咱们光顾着担心行踪暴露,倒忘了一件关键事——三光门的护法为什么找李一剑?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寻一个素无往来的人吧?”
他向前倾了倾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李一剑意识已经清醒了。三光门找他的缘由,他心里说不定清楚,就算记不太全,也该有几分印象。咱们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问问他啊!”
“对呀!”白无弦听这话,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懊恼的神色瞬间浮上脸庞,“我真是忙昏了头!从天合宗回来后,满脑子都是怎么瞒着外人,怎么护着李一剑,反倒把最直接的办法给忘了。”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案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多亏副阁主提醒,不然咱们今日这议事,怕是要绕不少弯路。李一剑如今在咱们阁中养伤,我还对他有救命之恩,想必他也愿意说实话。我这就去西厢房一趟,亲自问问他——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回。”
大长老连忙起身叮嘱:“阁主且慢,去的时候多带两个心腹弟子在外守着,别让人靠近。另外,问话时也别太急,别刺激到他。”
“好,这样吧,二长老跟我一起过去。”
白无弦点头应下,又与众人交代了几句留意阁中动静的话,便转身快步走出静思堂,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而去。
夜色渐浓,廊下的风铃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桩未明的心事添了几分悬念。
白无弦脚步刚踏出静思堂的门槛,便又顿住了。
晚风卷起他衣袍的边角,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突然涌起的困惑。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方才副阁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前些日子他去西厢房探望李一剑时,两人曾彻夜长谈。
当时李一剑躺在病榻上,脸色虽苍白,眼神却格外坦诚,从他当初如何误入天合宗的秘境,到在三生河畔与鬼仙教还有王伯当的周旋,桩桩件件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连自己曾因修为不足险些丧命的窘迫事,都没有半分隐瞒。
若是李一剑与三光门有交情,或是曾有过交集,又怎会在那般推心置腹的谈话里只字未提?
白无弦皱着眉,沿着回廊缓缓踱步,廊下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忽明忽暗间,倒像是他此刻起伏不定的思绪。
他仔细回想李一剑那日说过的每一句话,从修行经历到江湖见闻,甚至连自己偶然救下一只受伤的灵雀都提了,唯独没有“三光门”这三个字。
难不成是自己漏听了?还是李一剑真的对三光门一无所知?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脑海中突然“嗡”的一声,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猛地跳了出来——李一剑曾提过,他在绝命谷历练时,偶然结识了那只七彩羽鸡。
李一剑称呼他为鸡哥,那妖兽五品妖王境,还曾在危急时刻救过他的性命。
当时白无弦,只当是少年人偶遇奇事,并未深想,可如今联系到三光门,却觉得这事或许没那么简单。
尤其那七彩羽鸡还与法门宗的修士有交情,再者说李一剑还在绝命谷里,拜了法门宗的逆旅道人为师。
兴许这其中还会牵扯到三光门,而李一剑没有提及。
白无弦记得前些日子听弟子禀报,三光门与法门宗近来因一处妖兽栖息地的归属争执不休,而那处栖息地,似乎正是鸡哥这类妖兽的聚居地。
这么说来,三光门找李一剑,会不会是因为鸡哥?或是因为法门宗的纷争,牵扯到了与鸡哥交好的李一剑?
想到这里,白无弦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若是单纯的交情还好说,可若是牵扯到宗门纷争与妖兽归属,这事便棘手多了。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西厢房的方向,夜色中,那片院落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孤灯亮在窗畔,想来是李一剑还未安歇。
不管缘由如何,眼下最稳妥的办法,还是亲自去问一问李一剑。
白无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杂乱思绪,抬手理了理衣袍,朝着西厢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夜色渐深,仙音阁西厢房的窗纸上始终映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白无弦领着心腹,穿过阁中静谧的回廊,脚下青石砖被夜露浸得微凉,廊下悬挂的白玉风铃偶尔被晚风拂动,发出细弱的叮当声,倒让这深夜的氛围多了几分沉静。
走到院门前,白无弦示意守在门外的两名弟子退到十步之外,才抬手轻轻叩了叩木门:“李小友,是我。”
屋内很快传来细碎的响动,接着门被拉开,李一剑扶着门框站在灯影里。他脸色比几日前好了些,原本苍白的唇上多了几分血色,只是身形依旧单薄,身上还裹着一件厚实的锦袍。
见白无弦身旁还跟着一位面容严肃的长老,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还是连忙侧身让开:“白阁主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白无弦点点头,率先走进屋内,目光先扫过案上温着的药碗——碗沿还凝着一层薄水汽,显然是刚温好没多久。
他待李一剑在榻边坐下,才开门见山地沉声道:“今日我去天合宗和鬼仙教,和皇城之他们一起迎接三光门护法,这你知道。而且这次派来的还不是普通的高层,是大长老座下的护法,李子太。只不过让我们感到疑惑的是,那人似乎对初选赛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反而点名要见你。”
这话一出,李一剑先是一怔,握着锦袍衣角的手指下意识收紧,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
一旁的二长老上前半步,语气沉稳地补充:“我们也是刚得知消息,眼下还摸不准三光门的用意——是来寻仇,还是有其他事。所以连夜过来问你,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找你?是之前有过交集,还是……你也不知情?”
白无弦也看向李一剑,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切:“李小友,你且仔细回想。若是知道其中缘由,便如实说出来,咱们也好提前定个应对之策;若是你也不清楚,那我们便先派人去会会那护法,试探试探他的口风,免得事到临头乱了阵脚。你觉得,他们这般特意来找你,会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