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招娣和章家根有几天没说话了。这几个晚上,张招娣去原来的宿舍借铺睡。
可是,在一个班组工作,两个人免不了有问题需要沟通。
上班时,章家根是班长,有任务要交待张招娣时,做的是手势,指了指要做的事,就走开了。
张招娣有工作上的问题,请求处理,只是往章家根身边站了,不说话,咳嗽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要处理的事呢?张招娣的眼睛说话,往要处理的问题方面看一眼,目光引导章家根看过去。
章家根倒也是聪明,就能看明白张招娣需要解决的问题。
一天这样过了,两天这样过了。到了第四天,章家根又有任务要向张招娣交待。
张招娣看到章家根过来,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装成没看见。她上身前倾,低着头,手上摇动磨床的手柄,目光盯着工件。那个样子,工作很认真,十分的投入。
章家根在这站了有一会,张招娣还是没有转过脸来。
其实,已经憋了几天,,张招娣也很想和章家根说话,只是不想先开口。希望先开口说话的人就在身边站着,她的心里有股暖意弥漫开来。
自从和章家根翻脸后,张招娣反省过自己。
章家根说的没错,在风春来这件事上,她也有责任。张招娣想过,要是她守口如瓶,不把这事说给周佳丽听,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满厂风雨。
张招娣做出这样的总结,心里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同时有了一个观点:事关别人短处的事,不说为好。要是不顾及到别人的感受,早晚会殃及到自己。
章家根以为张招娣不知道他在这里站着,就咳嗽了一声。
张招娣还是低头做手上的事,全神贯注。
章家根只好又咳嗽了一声,这时咳嗽的声音提高八度、提高八度的咳嗽嗓子像被嘶哑了,已经不是咳嗽的声音,像一头公牛在叫唤。
张招娣还是没有转过脸来,脸上却有了笑意,忍不住的。
章家根看见了张招娣脸上的表情,感情,张招娣知道他就在身旁站着,是装着没有看见。
章家根说话,“你知道我在这站着,装呢。”
“高兴。我知道公牛叫的是谁啊。”
“刚才不知道,现在应该知道了。”
“是知道了,像头公牛嚎。”张招娣这么说了后,忍不住又笑、笑的时候抬起左手腕遮挡住嘴型。
有情人闹别扭,冰释前嫌其实很简单。只要有一方主动哄上对方一笑,也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当然,这有一个前提,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是有趣的人。
下班时,张招娣和章家根一道走出车间。有几天没有这样了。
章家根到食堂买的饭菜,买了张招娣最喜欢吃的粉蒸肉。几天没有在一起说话,存在各自心里的话多得一时半载说不完。两个人把一顿晚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上床后,两个人把这几天欠下的课程,全都补上了,那个样子,就像以后没日子过了。
床戏结束,两个人还是如胶漆状搂在一起,说上了你恩我爱麻人的情话。
到了这个时候,章家根正式向张招娣认错,认为自己当时没有及时阻止风春来是一个错误。
张招娣说:“事情过去了,还说这干吗。凤春来的事情上,我也有错的。”
章家根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为你,为这个家。”
张招娣承认章家根的这番表白。两人争吵翻脸后,她有过思考,想透了一件事,已经是章家根的人,要在一块过日子。应该夫唱妇随的。
张招娣说:“我怕你对别人那么冷酷,对我呢?我怕你会把这种冷酷用到我身上。”
“不会的。”章家根亲吻了张招娣后,说:“肯定不会的!时间将证明,我章家根,对你一生一世的好。”
张招娣想想这一路走来,章家根为她所做的一切,就点头默认了。
再说风春来,自从那个晚上睡不着,喝上酒后,像突然开了窍似的。他居然品出了白酒的美好。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依恋上酒了。
每天下班后,风春来从食堂里买来两份菜。盛菜的搪瓷大杯子往条桌上一摆,美好的感觉立马就上来了。
风春来倚着床沿坐下,面前放着一瓶散装的白酒,眼前摆着一只酒杯。伤残的腿,屈起,抵在胸前。床上的半导体收音机已经打开。
喝酒,听收音机。
有的时候,也有兴致所至的时候,凤春来的嗓子里也能哼出几句:“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
日子就这样小溪流水般过去了。
凤春来这架势,要成酒仙了。
这天,场景照旧。
食堂里买来一大瓷缸菜,往桌子上一摆。
凤春来倚着床沿坐下,旁边一瓶散装的白酒,一只酒杯。那条伤残的腿屈起,脚踩在铺沿上。喝着小酒,听着收音机,嗓子里又哼开来:“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都乙凡换好了衣服,本是要出门去,听见风春来哼出这样的曲子,听着怎么的不搭调。走到门口的他又踅了回来,站到风春来身边,“风春来,你不再追求你的那个梦?”
“文学回家去了。”风春来自嘲后,摆出一个玩世不恭的表情。
只是,凤春来的表情在脸上被扭曲的厉害。
都乙凡很讨厌这样的表情,生气地皱了眉头。
风春来端起一杯酒,朝都乙凡示意,然后倒进嘴里。这神态和动作,让都乙凡很想“他麻的”了。
这个风春来,怎么这副德性?
都乙凡的眉头蹙起。
风春来像是有意无视眼前都乙凡的表情,又把酒杯中倒满。他又端起酒杯朝都乙凡示意,然后仰起脖子,酒流水似的往嘴中去了。
这个时候,都乙凡的眼中,风春来俗不可耐。
当风春来的手再拿起酒瓶时,都乙凡上前去,一把夺下。
都乙凡转身,把还有小半瓶白酒的瓶子,丢到窗户外。
“你?”风春来没有想到都乙凡有这样的举动,就站了起来,“那是我花钱买的。我的酒。”
都乙凡从窗户那过来,脸上是阴沉的冷笑。他走到风春来面前,朝对方当胸就是一拳。这一拳,出手有些重。
风春来被这一拳打倒在床上。
都乙凡没有解气,上去拉起风春来,又是当胸一拳。
风春来再次倒在床上。
“都乙凡!你凭什么打我?”风春来躺在床上用手捂住胸口。他的胸口隐隐作疼。
都乙凡双手卡在腰间,“你他麻的,就是一个混蛋。算我瞎了眼,交你这个朋友。我一直相信,你会从阴影中走出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不争气。摔了一跤,又怎么的?你就不能爬起来,站直了。”
风春来用了力气使上了劲,才从铺上翻过身来。他站起来。
好不容易站起来后,风春来畏惧的看着都乙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