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紫瑞所分析的,在凤春来和那莎这件事上,韩国良没有闲着。
生产组长韩国良到医院去看望风春来,同时带了一个人过去。
这可是风春来没有想到的。
要是凤春来没有出这件事,韩国良不认识他也算正常。韩国良是干部,风春来是工人。上面的人看下面的人,不可能全都认识,全厂有近一千号人呢。下面的人应该认识上面的人,当干部的就那几个。换个说法,干部可能认不全下面的老百姓,老百姓却能认识上面的干部。
韩国良的身份是干部。那个时候的人认为,在企业里从事管理工作的,就是干部。这个说法是时代的局限。韩国良出于保护家乡人的考虑,介入了这次的桃式事件。同时,由于工作中已经有矛盾,韩国良也想通过这件事来和紫瑞较量一下。在他认为,一石二鸟的事情是可以做的。
考核干部,是观察他的判断能力和处理事态的能力。
韩国良要通过这件事,证明紫瑞在这几方面的能力都有问题。韩国良有一个用心,通过这件事把紫瑞弄到不重要的岗位上去。
说话总是脸上带微笑的韩国良,说话时的地方口音很重。他是江浙那边靠海边的人。
听韩国良说话,风春来很是吃力。凤春来的上身向前,眯眼睛,蹙眉头,脸向韩国良这边侧过来,整个姿势有些夸大。凤春来听不懂韩国良说的话,像不识ABC的人听人说英语一样。凤春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盯着韩国良的口型变化。
韩国良看出来,风春来是将一只耳朵向前伸过来,竭力捕捉他说话的意思。韩国良知道自己的地方口音重。来到这个山沟里有三四年了,可能是上了年纪,口音就是改不过来。
这种沟通很困难。韩国良刻意放慢说话的节奏,有时,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由他那张大嘴巴里挤出来。
风春来从韩国良的口型变化上听了个半明白。风春来在这时,也就想到一句俗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以前,他俩没有交往。现在,就这么突然的认识了。你说可以帮我,凭什么来帮我,就凭我们以前不认识吗?
韩国良终于是说完了要说的话。可是看凤春来,似乎没有听明白。这个从表情上可以看出来,凤春来一脸的茫然。好在韩国良明智,来时带上一个懂他话的本地人。这个人是他的下属。
下属把韩国良的话用普通话又复述了一遍。韩国良听得懂普通话。这个下属每重复一句韩国良的话,就要看上司一眼。他怕把上司的意思弄错了。
韩国良这番话的意思是说,凤春来你还年轻,年轻容易犯错误也允许犯错误,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只要认识到这个错误,改了就是好同志嘛。
“你是一时的兴起,是吧?”同事将韩国良的话翻译了,他们在共同诱导风春来。
风春来的脑子并不笨。他听出韩国良的话外之音,也明白韩国良在挖一个陷阱要他掉进去。
聪明的风春来,自然的不会上当,脸上居然起了冰冷的笑容。
“我没和师傅做那个事,没有。”
风春来说完这话,身子靠向身后的床架上。他这个姿态,明显的没有把韩国良当回事。
韩国良空手而回,什么也没有从风春来的嘴里得到。
“这个小兔崽子,不买我的账。”出了医院的大门,韩国良对一道来的人说了这话,口气和神态上愤愤然了。
韩国良来过的第二天,紫瑞也来到了风春来的病榻前。
紫瑞是厂里的一个人物,凤春来认识。同样的,之前,紫瑞不认识凤春来。
掉进桃式陷阱的风春来,如今成了一个人物。
“听说,韩国良组长来找过你?”这是紫瑞进门后对风春来说的第一句话。
风春来点头。他只能点头,表情却是木然。
紫瑞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风春来把对韩国良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紫瑞的剑眉蹙起,“你不会也是这样对我说吧?”
风春来低下头,不敢正视紫瑞的眼睛。紫瑞的那双眼睛并不可怕,眼睛上的两道浓墨样的剑眉让人肃然生畏。
紫瑞说话直接。他告诉风春来,都是老乡,老乡都会帮老乡。只是,帮老乡有一个前提,就是双方都要有一个合作的态度。
紫瑞不像韩国良只是嘴巴上问问。他带来了纸和笔。他要风春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写下来。做公安多年,紫瑞养成了一个办案的习惯,重在证据,要的是白纸上写黑字。
要凤春来写之前,紫瑞有一个引导,点拨了,要多写那莎是怎么勾引他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风春来在心里诅咒过那莎。但面对紫瑞定下的调子,风春来有自己的为人底线。
“我和金师傅,没有什么,真的是没什么。”
紫瑞听凤春来这样说,可是头皮一木。凤春来现在所说的,和上次他派来的调查组所问的一样。
上次调查人员来,没有问出所以然,汇报到紫瑞那里时,却有了结论。这个结论是紫瑞自以为是定了的:凤春来被那莎引诱了。
今天,紫瑞亲自站到了当事人面前,希望凤春来能积极的配合。
紫瑞说:“那莎可是全说了,说你强间了她。你要想清楚,强间罪,罪名可是不轻。这个罪名要是成立,最少要判你七八年。”
这是风春来没有想到的事。一旦为这个事判了刑,他就成了劳改犯。即使将来从里面出来,免不了被人背后指指点点。
“你只有一口咬定,是那莎引诱了你,你才能避开强间这个罪名。这样,那莎就是破-鞋,破-鞋在腐蚀革命青年。你呢,就可以在这个事情上脱去干系。”
紫瑞这么说,显然是在为风春来指明了一条有利于自己行走的路。
风春来在脑子里掂量紫瑞的话,也在思量韩国良的话。
见风春来不表态,紫瑞的心里有点生气,相应的表情在脸上流露出来:这小子不识抬举,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在帮他。
凤春来感觉自己是孤立的。出了这种事情,除了都乙凡之外,不会再有人帮他。对于先前保卫组来过的调查人员,还有眼前的这个保卫组长紫瑞,凤春来都持有极大的抵触情绪。这些天来,他想通了,不管是谁来问这件事,一口咬定,他和师傅那莎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凤春来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师傅那莎已经把他给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