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春来不小心惹上的事情本来嘛属于桃式事件。紫瑞和韩国良介入了这事,都是想将这件事往外延伸。他们都想借用这个达到自己的目的。
紫瑞最看不惯韩国良以技术权威的姿态在厂子里指手画脚。在那莎和风春来没有出现之前,紫瑞打算给韩国良加工出一顶帽子。这顶帽子,紫瑞已经在心里头设计好,就是:韩国良只抓生产只讲技术,是一个政治立场有问题的危险人物。
他们所在的那个年代里,只埋头做事情不抬头看路的干部,是要被质疑甚至于要拿掉职务的。
为韩国良设计的帽子,已经备好了,只是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机会到了就可以给对方戴上。出乎紫瑞的意料,韩国良竟然也对这次的桃式事件感兴趣,换句话说,这老家伙也抓起了生产以外的东西,而且也和他紫瑞一样,重视起风春来这个人。
听说韩国良到医院找了风春来谈话,紫瑞也就步了后尘过来。
紫瑞在想,不能在这事上输给韩国良,一丁点机会也不可以让给对方。
无形中,风春来的两条胳膊像是被两派拉向两个方向。他的内心很痛苦,在挣扎。
“能不能缓几天,我现在的脑子里很乱,真的很乱,什么也想不起来。”风春来看着面前的纸和笔,苦着个脸,向紫瑞请求。
“好吧。我可以给你时间。”紫瑞说这话时的脸色不太好看。
紫瑞有的是办法。工作的磨砺和经验锻炼出一个现在的他。正面攻不下这个山头,可以用迂回。
紫瑞找到赵玟秀,让她去医院做一做风春来的工作。
赵玟秀先是不同意。她执意要和风春来决裂,分道扬镳是肯定了。
“我和风春来,已经是两股道上的车。”
紫瑞说:“赵玟秀同志,你可是要想清楚了,这是组织上交给你的一项任务。这个时候,考验的是你的觉悟。”
赵玟秀盯着紫瑞的那双浓眉,有了肃然起敬的感觉。
紫瑞跟上一句:“这可是组织上对你的看重和信任。”
听说是组织上交给的一项任务,又听说是对她的看重和信任,有着强烈进取心的赵玟秀,没有再推辞。她接了这个在她看来艰巨又光荣的任务。
接下任务后,赵玟秀这才发现,这个任务真的非同一般。曾经的一对恋人,相亲相爱的,现在要面对面论说这个丢脸的事。她的内心也就痛苦了。
紫瑞只是让赵玟秀去解开风春来的思想疙瘩,目的是要凤春来往那莎的身上踩上一只脚。赵玟秀却误会了紫瑞的意思,认为她是代表组织去的。有了这个思想前提,赵玟秀说话的口气也就不一样。
赵玟秀奉命来到风春来的病榻前。
“风春来,我现在是代表组织来找你谈话的。”这是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也可以看成是一个下马威。赵玟秀的脸部表情,相当严肃。
风春来没有应话,只是点头,脸上是冷冷的笑。
赵玟秀没看明白凤春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笑,说:“严肃。”
凤春来不笑了,脸上的表情很是僵硬。
赵玟秀说:“你曾经是革命的青年。紫瑞组长讲了,你只是一时的迷失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紫瑞组长讲了,你只要端正态度,积极向组织靠拢,检举揭发那莎,你就是立功了。立功是可以赎罪的。”
凤春来傻傻的样子,看着面前这个以前熟悉现在不熟悉的人。
赵玟秀追问了一句,“听明白没有?”
风春来爱好写作,已经养成随时随地观察人研究人的习惯。这时,他居然把赵玟秀当成小说中的一个角色,在分析她的心理。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玟秀捕捉到风春来表情上的变化。
“风春来,你刚才笑了。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真的搞不明白,事情到了现在,你还有心情笑。这个时候,你应该痛心疾首,才是。”
风春来收起笑脸,却说:“我在想,我要是听你话,真的去检举揭发他人,你会不会原谅我?”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赵玟秀没有想到风春来的思想开小差居然开出十万八千里。风春来既然这样说出来,她不好不表态。
“风春来,我郑重的告诉你。你在想的这个事,白日做梦。你做出丢脸丢死人的事,我不可能原谅你。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风春来的嘴唇咬了起来,脸部上扬,看天花板,那个拐角处有蜘蛛网。赵玟秀既然不可能原谅他,他干吗要给她面子。
起先,风春来是想给赵玟秀面子的,想让曾经爱过的人好去交差。不管怎么说,他俩曾经恋爱过,他不想为难她。他知道赵玟秀一直想有大进步。现在,赵玟秀既然这样的无情无义,他还考虑她,真的就失去了意义。
凤春来有了这个想法,再谈下去的结果也就一目了然。
紫瑞本来是想借那莎这事,搞臭外来派,叫他们外来派在这个厂里抬不起头。没有想到,由于韩国良的介入,这事就变得复杂起来。
紫瑞认为,韩国良已经越权。一个管生产的,怎么管起了保卫组范围内的事。为这,紫瑞把韩国良越权的事向军代表做了汇报。
军代表听取了紫瑞的汇报后,来回踱步。
紫瑞的目光跟随军代表的身影来回晃悠、晃悠到后来,紫瑞的眼睛有些发花了。
“这样吧。你呢,还按你的思路去做。”
军代表给紫瑞这次的汇报划上了句号。
这可不是紫瑞想要的结果。
“这个……”
“老韩要介入,就让他介入吧。他不会影响保卫组的工作。”
紫瑞离开军代表的办公室后,心里有些不痛快,甚至郁闷。
两派都想抓住风春来和那莎的这件事大做文章。本地派是想借这件事把那莎搞臭、搞臭那莎就等于羞辱外来派不是东西。外来派也想借这件事把风春来搞臭、搞臭凤春来就等于羞辱本地派不是东西。
夹在两派中间的当事人之一风春来,这时躺在医院里。他在想出院后的自己。他这时的想法有点搞笑。他竟然想到韩非囚秦后《说难》还有《孤愤》。这两本书,他没有看过原本,只是从一些偷看过的书上知道些皮毛。
凤春来的这种联想,根本和他所要面对的事不搭调。但风春来就是这样想了。他清楚意识到,他涉足的这件事,丢人丢大了。他做好了人生最坏的打算。当代人似乎没人可以做他的榜样,他就从古人那里找坚强起来的源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