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乙凡由家里归来。带回一些母亲做的零食,拿出,放了一些在风春来铺前的条桌上。
知道这是给他的,风春来很客气地谢过。
都乙凡听了风春来的话,还有那种谦卑的表情,就觉得有些别扭。以前,他俩不是这样的。有吃的东西,是不客气的。甚至,有时候,凤春来还会抢的。那时两个人的相处就是哥们关系。
“跟我客气起来了。你这是从哪学的?”都乙凡笑笑地问了。
风春来苦笑,没有回话。这次事件后,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不少地方与以往不同。这是没有办法不改变的,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凤春来的心里自然明白。说难听点,在许多人的眼中,他风春来是个什么东西。曾经有过的自尊,曾经有过的抱负,还有理想,这些带给他的自信和自傲,全都消失了。
现在,就是一个走路的问题,已经把凤春来打趴下了。原先的他,可是昂着头走路的。现在,低着头走路,还不敢在众人面前。
现在的日子,就是生不如死。
凤春来甚至想到过死。可是,他想死也不能。
在学习班一同学习的诸珠,未婚先孕,经不住压力,死了。死了是要有结论的,结论是诸珠自绝于人民。
特定的社会背景下,凡是自杀的人,只有一个定性,就是自绝于人民。风春来不想这样。如果这样做了,家人会受到牵连。为了不给家人带来更大的痛苦,他只能委屈自己。
都乙凡在风春来对面的铺沿上坐下。
“兄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个时候,我想帮你,有力也使不上。但有一点,你应该相信,至少,我俩是朋友。曾经是,以后还是。”都乙凡说这番话时,表情严肃而又真诚。
风春来苦笑,但点了头。
都乙凡说:“这事,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事吗。我了解你,这个事,不会是你主动的。你现在不会有这个心,以后有没有,不好说。”
风春来抬起头,看着都乙凡,一时没有弄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笑话他吧?凤春来在目前的处境下,只能往这方面想了。
都乙凡说:“我相信你。这个事上,是那莎坑了你。我替你想过。如果是她有意的坑了你,你就应该把她当旧社会里的那种女人。你呢,只是化了大价钱同她睡了一觉。”
这事到了都乙凡的脑子里,居然是这个看法了。
风春来很平和地笑了。他觉得都乙凡真能想,脑子里想的事,就是跟别人想的不一样。
都乙凡说:“风春来,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有些忌妒你。”
风春来的眼睛睁大,都乙凡这是什么话?我有什么值得他来忌妒?
都乙凡说:“我都乙凡也算是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就没有哪个女人勾引我,让我也睡上一觉呢?”
噗。风春来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风春来回到厂里后,头一回这样开心的笑。
“都乙凡,不要再笑话我。我知道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想宽慰我。你不是当事人,你不明白这事,对我的份量有多重。”
都乙凡一时无语。他确实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凤春来走过艰难的日子。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帮助凤春来,只好这样的胡说八道了。
风春来说:“走在上班的路上,我能够感受到那种被歧视、被打压的目光。那种目光,就像一把软刀子,在割杀我。”
都乙凡本想是跟着风春来后面叹一口气的。他也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可是,他不能叹息,尤其在凤春来的面前。都乙凡把一口憋着的气控制住,由嘴里徐徐地轻轻的释放出来,貌似一个深呼吸。
风春来说:“我这条腿,特别的没脸见人。这条腿,走路的样子,不要说别人看了不舒服,就是我自己,也讨厌。我在想,以后进厂来的人,只要看见我的这条腿,就会打探,就会知道我风春来有过一段很丑的历史。我这一生,就这么定论了,永远背负这个十字架,过日子。”
都乙凡掏出香烟,给了风春来一支。他又掏出火柴,划着了,将两人的香烟点着。
两个人抽烟,不再说话。期间,他俩不时的看上对方一眼,意味复杂。
一支香烟快抽完时,风春来说:“不过,你放心,我风春来即使这样子,是没个人样了,但我,肯定不会走绝路。”
都乙凡点头,下了劲的点了头。
丢弃了烟头,都乙凡问了凤春来回来这三天的情况。
风春来就把自己这几天做的事,包括发现了一条上班去的羊肠小道。
都乙凡却皱起了眉头。他想,风春来虽然说调整自己不走绝路,可这是一个什么样调整,这跟走绝路没什么两样。如果继续这样消极下去,时间长了,肯定会有很大的后遗症。
都乙凡站了起来。
“风春来,从明天开始,你必须和我一道上下班。我陪着你。你要走出阴影,要活出个好样子,就应该从走路开始。”
风春来两片嘴唇咬起,望了都乙凡一眼后,又低下了头。
这真不是发誓表态就能解决的。
都乙凡要风春来起身。
凤春来站起来。
在都乙凡的安排下,他俩把条桌上的东西清理了,桌子往房间中央挪了挪。
风春来问这是做什么。
都乙凡笑,没有回答。
“过一会,你会知道,这是做什么了。”
都乙凡出了房间。
不一会,都乙凡将去小店买来的酒,还有花生米,摆到桌面上。接着,他又拿了风春来和他的搪瓷缸,要去食堂。
风春来莫明其妙,歪着头想,实在是搞不明白都乙凡这是要做什么。
他俩喝酒吗?
两个人喝酒,没有必要这样安排吧。
“都乙凡,你这是,我看不明白。”
“哈哈。过一会,你会明白的。”
都乙凡匆匆地出了房间。
一会,都乙凡买了满满两缸子的菜肴回来。放下后,他又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