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乙凡陪着张老师到容玉家时，已经闻到了菜肴的香气。厨房里在奏锅碗瓢勺交响曲，正门客厅里已经有了欢声笑语。为了迎接张老师，容玉昨晚就通知了几个要好的同学。这几个同学也都在这个特殊单位工作，算是和容玉同一批内招的干部。
正巧这天又是星期天。
那时，整体的物质水平不是很高。但这是一个特殊单位，即使容玉在的这个分场，自己有养鸡场、养鸭场、养鱼场、养猪场，有自己的蔬菜种植队。有这样的先决条件，弄一餐像样的午宴，不成问题。
大家穿的衣服都很随意。那个时候，还没有职业服装。容玉虽然是一名从警人员，没有相应的制服。因为没有制服，她也就可以随意穿出自己最好的衣服来接待贵客了。
要说服装上最出彩的，当数都乙凡。
都乙凡穿的是工作服。尤其是背带式工作服，让人眼前一亮。
这不是都乙凡的服装有多么的好，而是人的感觉。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工人的身份在人们的心目中，了不得的。即使高等学府，都有工人宣传队进驻。工人的身份，可是了得。
那时的女孩子，要谈对象，首选的就是工人。
后来，这个情况，有所改变、改变可不小。后来最吃香的身份是军人。再后来，是做生意的老板。再后来，就是现在了，女孩子们的首选，就不好说了，反正，不再单一的挑选。
大家坐下来，说了一会话，菜肴就端上了桌。
大的方桌前，坐了十个人，显的有些挤。
容玉的母亲没有上桌坐，还要在灶台上忙。容玉的父亲出差在外。
关系很要好的师生相聚，也就没多少的客套。再说，当时，这个单位由于工作性质的独特，社会上流行的一套，在这里吃不开，也不允许。
曾有人为老父亲做寿，办了两桌酒席，放了鞭炮，被开除公职。放鞭炮在这个单位是禁止的。误听了，还以为是枪声呢。
因为张老师喝白酒，拿到桌上的，是瓶装白酒，2元钱一瓶的，当时属于中上等的好酒。一般性的请客，用的是散装白酒，七角钱一斤，九角钱一斤的。
容玉的母亲终于忙出了一个空隙，到了桌子前，说了些欢迎之类的客套话。论说起来，容玉的母亲也是都乙凡的老师，小学时的。
容玉的母亲严老师，多夸了都乙凡几句，说小时候，就看出都乙凡的不简单。
哈哈，只是当一名工人，在严老师的眼里，已经是不简单了。
要是说起来，严老师说的也没错。
当时，都乙凡进这个厂，是学校保荐的。听说三线厂招工，一千多人的学校，只有一个名额，就给了都乙凡。这应该算是不简单了。
严老师夸了都乙凡后，做了一个当时风俗上很有讲究的举动，就是把一只整鸡的腿扯出来，放到都乙凡面前的碗里。在座的学生，才参加工作，有些社会知识还是欠缺的。张老师可是明白的。
都乙凡这个人，有个毛病，不喜欢吃鸡。他说过，看见烧熟了的鸡，就想到鸡活着时拉的鸡屎，还有杀了鸡后烫鸡溢出的鸡毛味道。
都乙凡不好说自己不喜欢吃鸡，却说：“这个鸡腿，太大了，我吃不了。”
这只鸡腿，被都乙凡夹起来，要放到侧面容玉的碗里。
张老师说：“乙凡，严老师的一片心，你就不要拉扯了。”
都乙凡还想说什么，感觉到脚被人踩了一下。他感觉到了，这是身边的张老师踩了他的脚。
下午，离开容玉家后，都乙凡实在是忍不住了，问张老师，关于鸡大腿的事。
张老师玩笑，“都乙凡，容玉的妈妈看中你了。”
都乙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看中我，看中我什么？”
张老师还是笑，说：“看中你这个人了呗。”
啊。都乙凡已经意识到，这个看中意味着什么。
“不会吧。”都乙凡自我安慰了。
张老师告诉，“女主人只要动手撕鸡大腿，放哪个碗里，这有讲究的。这就是未来的丈母娘给未来的女婿的祝福。”
对于这一个说法，都乙凡还真的不知道。
听张老师这样一说，都乙凡这才明白，容玉为什么后来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张老师告诉，严老师背后托了他，做媒。
都乙凡听了脑子里可是蒙了，怎么出了这个情况？
张老师说他想成全喜欢的两个学生，却又不能这样做。
两个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在大圩的堤坝上徐徐行进。
堤坝比较宽，可以并行两辆马车。当时，这个单位只有三辆小汽车，一辆是伏尔加，另外两辆是吉普车。这三辆汽车，轻易不见，是这个单位最高领导的专车。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白酒，却没有醉意。秋凉的风吹着，感觉上很舒服。
张老师问：“都乙凡。你现在对个人问题是怎么考虑的？”
都乙凡明白，这里的个人问题，就是婚姻问题。
“还没考虑。老师，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的建议，你还年轻，不要急于谈恋爱。”
“我也是这样想的。”
张老师说：“都乙凡。你记住，男人就是男人，三十而立。对于你来说，看起来还有十年时间。可是这十年时间，真的就是白驹过隙。我希望你先立业，后成家。”
“老师，我记住你的话了。”
张老师又说：“吸取我的教训，结婚不要太早。谈恋爱也不要太早。事业有成，不怕没对象。”
张老师之前在信中谈到过，因为恋爱过早，大学时期就谈上了恋爱，大学刚毕业就结了婚，现在有了五个孩子，弄的他想做的事不法做，追求的一个课题研究，只好放下了。
听到了张老师的叹息声，都乙凡还是很震惊的。没想到，自己的恩师活的这样的累。
“张老师。在我人生最关键处，你提醒了我。我会记住你说的这番话。我会好好的想一想的。”
张老师说：“我很看好你。只要把业余的时间都用起来，你的将来，会很了不得的。我是学历史的，我不会看错人的。”
都乙凡突然有了新的发现，堤坝下，护堤的大片斜坡下，有成群的野鸭。
“今天没有带弹弓。要是有弹弓，说不定，能打一只野鸭的。”都乙凡说到这，手心还真的痒痒了。
参加工作之前，都乙凡可是玩弹弓的好手。算算时间，有几年没玩这个了。
时间过的真快。
都乙凡也有了感叹。